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沉香卷》花有涯 文案: 那年海存星宿 而山名不周 少年人含笑如旧 你问我这世间 可有万事全周? 我许一枕无眠 与一心迁就 求你一瞬逗留 沉香土中瘦 棠花谢几秋 (文案借用沉香刺) 外温内冷睿智君王攻VS貌美腹黑演技受 有些戏,演着演着就真了,有些谎话,说着说着就当真了,最后连自己都骗了自己。且看兰寻如何一步步攻陷妖灵境至高无上的帝鸿君,拿到血淋淋的凤凰宝珠! 本文为《十方境》系列的第一卷,第三卷《寻珏卷》 本文另有相关的人物介绍,收录在《十方境系列人物介绍》中,有兴趣的亲可前往查看。 内容标签: 东方玄幻 前世今生 破镜重圆 异世大陆 搜索关键字:主角:兰寻,帝鸿君(安九) ┃ 配角:烨华,元真,封渊明镜等 ┃ 其它:古代耽美1 第1章 朝暮馆的琴师   在盛朝的京都,有一条极富盛名的街道,名字叫做宁王街,宁王街上寸土寸金,街上的商铺,全是在盛朝叫得上号的大商家所开。   朝暮馆作为京都排名第一的青楼,毫无意外地就出现在这条街上,当然,作为京都最好的烟花地,接待的客人也不一般。   花喜儿端起小圆桌上的一杯酒,双手托着送到坐在躺椅上的男子唇边,柔声道“:安爷,请。”   男子顺手接过,一双凤眼微眯着,并不看他旁边珠环玉绕的美人,却望着楼下的大厅道“:今日的客人倒是来得齐整。”   艺伎的演出还没开始,一楼和二楼的位置尽已是满满当当。   花喜儿轻声笑道“:安爷只看到楼下满座,却不知我们馆中的艺伎,每一个都是天人之姿,白姐姐在这上面可是花了许多心思。”   安九将玉杯中的酒轻抿一口,侧脸向花喜儿道“:你们馆中的艺伎,大多是你们云青境的本族中人罢?”   花喜儿取过碟子中金匙,在碧玉碗中捞起一枚晶莹剔透的龙眼,送到安九唇边,应道“:白姐姐说,在这人界的朝暮馆中做艺伎,也是一种历练。”   安九张口接了,半晌才道“:白老板倒是个精明人。”   花喜儿笑了笑,没有说话。   楼下的演出已经开场,果然出场的艺伎,无论是舞姬还是歌者,都是绝色。   雅阁的门轻轻打开又合上,接着是一阵珠帘摇摆之声,花喜儿连忙起身,向来人深深拂了一礼,恭声道“:白姐姐。”   “:喜儿,退下吧。”白蔓虚扶了她一下,笑着道。   “:是。”花喜儿应下,回身又向安九深深行了一礼,才莲步轻摇的退了出去,又体贴的将门掩上。   白蔓方坐到适才花喜儿的位置,向安九道“:帝鸿君莅临朝暮馆,白蔓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她本来生得极好,说话时,眼中流光氤氲,配着那如绯樱般的红唇,十分惑人。   安九略点了点头,抿唇道“:白老板无需自谦——朝暮馆在白老板手中,我看是越发的好了。”   “:我也只做得这些小事,可惜我这馆中的姑娘们,却是没一个能得帝鸿君您的青眼,我这做老板的,想想也是汗颜得紧。”白蔓一边说,一边伸手托起酒壶,替安九斟满“:不过这暮归酒倒是不错的,帝鸿君不妨多喝两杯。”   朝暮馆有三种酒最为出名,一为朝辞,一为暮归,还有一种,唤作春情。   安九看着澄澈的酒液在玉杯中漾出圈圈涟漪,笑道“:还是白老板懂我。”   一阵悠扬舒缓的琴音响了起来。   安九顿住将要放到唇边的玉杯,轻敛了眉。   楼下的舞台上,是一名着青色素袍的男子,纤长柔韧的手正抚着一张桐木琴。   “:可还入得帝鸿君的耳?”白蔓见安九似认真倾听,柔声问道。   抚琴的男子约莫十七八岁,模样十分清丽,却并无半分艺伎馆惯有的脂粉气,头上的青玉簪衬着如丝缎般的墨发,和着行云流水的指法,就如一株出尘的青莲。   “:嗯。”安九回神,望着楼下的抚琴男子道“:他也是你们云青境的人?”   “:他么?他是无极界的人,前不久遇上些麻烦事,借住在馆中的,只是因为这几日手头紧,才上台抚琴换些房资。”对安九,白蔓没什么好隐瞒的,朝暮馆明面上是青楼,私下却做着收容三界十境避祸者的生意,不管是人是妖,是魔是鬼,朝暮馆都来者不拒,只要出得起晶石,就可以在朝暮馆长住,受云青境的庇护,不过这房资却是不菲的。   白蔓见安九有兴趣,又道“:但他的琴却是抚得真真的好,我还曾问他师承何处,他不肯说,帝鸿君若是想听,不妨唤他上来。”   安九点头“:那就麻烦白老板。”   “:帝鸿君哪里的话,我还要谢您照顾我们馆中生意呢。”白蔓说完,起身向门外走去,客人单点琴师,资费是另付的,且像安九这样的人,不是用人界的金银,而是各界通行的灵晶石。   兰寻用眼角余光扫过三楼的雅阁,那雅阁之中,他要等的人就在里面,今日的曲子,便是为他而奏,饵已出,鱼会上钩吗?   曲终,兰寻抱起琴进了舞台后的准备间,房内,白蔓正站在妆台边,见他进门,笑着颔首道“:兰公子。”   对于白蔓,兰寻是很佩服的,作为云青境境主之妹,不仅敛财手段了得,而且八面玲珑,很会做人,朝暮馆到她手中后,被她管理得十分顺当。   “:白老板好。”兰寻笑着回礼。   “:兰公子真是客气。”白蔓走上前,抚着桐木琴道“:兰公子的琴艺再配上这一把好琴,果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无怪乎引得三楼雅阁的客人都入了迷,让我专程前来相请,只不知公子肯不肯屈就,为那客人单独奏上一二,当然,曲资是另算的。”   兰寻心中一喜,这饵是用对了,他脸上显出极好看的笑容来“:还请白老板代为引荐,我如今囊中羞涩,白老板还需多多照顾才好。”   “:那请兰公子这边走吧。”白蔓见过无数好看的男子,见到兰寻脸上的笑意,心中仍不免为之一动。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吧。”安九站起身,背对着楼下的舞台道。   门开了,兰寻手中抱着桐木琴,在门边站定,恭声道“:打扰了。”随即进了雅阁,穿过珠帘,向安九行了一礼道“:在这里,可以吗。”   安九点点头,眼前的男子近看时,更是显得清逸,身形修长略有些瘦削,一双眼如天幕上的星辰,透着几分灵动之气,让人见而难忘。   兰寻坐在软垫之上,盘腿,将琴置于膝上,抬头向安九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安九复又坐下,以手指抚着额角道“:就刚才台上那一曲吧。”   兰寻以指拂过琴面,试了音准,徐徐弹奏起来。   安九垂眼看软垫上的男子,眼眸半阖,唇角微微上翘,一副清雅自得之态,似已经沉浸在了琴音之中。一曲终了,又默了片刻,方才敛了神色,抬眼看向自己。   “:这曲子,可有名字。”安九问道。   “:有的,叫“乘风”。”兰寻颔首。   “:乘风?”居然叫乘风,安九记得,很久以前,有个人也奏过一曲极其相似的曲子,名字叫做《逍遥游》。   兰寻已大致猜到了安九心中所想,补充道“:实不相瞒,这首乘风是在下根据无意间得来的半卷残谱,修整而来,在下学识粗浅,琴技也难登大雅,还望公子不要见笑。”   安九摇了摇头“:你奏得很好,再为我奏一遍吧。”   “:好。”   一首曲子,翻来覆去奏了十七八遍。直到楼下客人散尽。   安九睁开眼,又拿手指揉了揉额角道“:你叫什么名字?”   兰寻将桐木琴放下,起身恭敬向安九道“:兰寻,兰草的兰,寻觅的寻。”   “:今日多谢你的琴音.”又看看楼下道“:夜深了。”   兰寻会意,向安九抿唇一笑“:多谢公子解囊,告辞。”   说完,像来时那样,抱琴而出。   白蔓推门而入,温声笑道“:帝鸿君,可要在朝暮馆留夜。”   安九将最后一点暮归倾倒在玉杯中,一饮而尽,“:暮归已喝完,我也该离去了。”   白蔓也不强留,将一张请柬双手托着,送到安九面前道“:阿嫂前些日子为兄长诞下女儿,下个月是赐名宴,兄长让白蔓一定将请柬亲自交到帝鸿君手中,兄长说,他届时定扫席以待。”   “:哦?那真是可喜可贺。”安九接过请柬,打开匆匆看了一眼,心道,白乐华前前后后娶了五房妻妾,如今终于也老树开花,云青境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他将请柬合上,收入怀中“:今日的花销,还请记在账上。”   向白蔓拱了拱手,往门外行去,到门边时,又回身道“:先前抚琴的那个兰寻公子,是犯了什么事要托靠在白老板这里。”   白蔓穿过珠帘“:这。。。客人的事,依朝暮馆的规矩,我本不该多言,不过既然是帝鸿君相问。。。听说,是与无极界魔域新繁城的魔主玄寒有关。”   “:呵,玄寒么。”安九无奈的摇了摇头,魔主玄寒,以修色。欲入魔,与他相关的。。。他眼前浮现出兰寻的那张脸来,确实,有能让玄寒下手的资本。不过,这些事,也与他没什么相关。   翌日。   安九仍选了昨日的雅阁,坐在圆桌边的躺椅上,白鹭站在一旁,伸手替他将酒斟满。   “:元辰那里,可有什么动静。”安九取过玉杯,轻晃着酒液道。   “:回主子,并无。”白鹭轻声回道。他原身是一只鹭鸟,还未化形时就已经跟着安九了。   “:嗯,无事就好,后日就是御仙宫聚首的日子,等此间事了,我们就回妖域去吧。”   白鹭应了声是,刚要再说话,门被轻轻敲了两下,花喜儿托着一壶酒轻轻巧巧的走了进来,向安九行了礼,将酒壶放在圆桌上,才道“:安爷,这壶暮归酒,是兰寻公子遣我送进来的,说是多谢您昨日的厚赐,小小心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安九向楼下的舞台望去,昨日抚琴的那人正在台边替几名舞姬奏曲,似察觉到安九的目光,兰寻抬头,唇角翘起,向他点了点头。   安九收回目光,向花喜儿道“:替我多谢他。”   花喜儿答应着退出了门。   不一会,楼下便响起了乘风。   安九看着桌上的那壶暮归,曲还是当年的那半阙曲,奏曲的人,却早已不在,他闭上眼,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紫薇山,也到时候该去看一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另有相关的人物介绍,收录在《十方境系列人物介绍》中,有兴趣的亲可前往查看。 第2章 相救之恩以身报   傍晚,大雨滂沱,空中乌云笼罩,屋檐下灯笼的亮光在雨帘后模糊成一个个昏黄的光晕。兰寻站在安府紧闭的大门前,抬手将濡湿的发丝理好。他的衣袍袍脚被雨淋湿,一滴一滴地淌着水,所站之处,形成一道细细的水渍线。   雨帘后,渐渐浮现出一深一浅的两道身影,兰寻唇角微弯——他等的人回来了。   “:主子,门前好像有个人。”白鹭将伞抬高了一点,隔着嗡嗡作响的倾盆大雨,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嗯。”安九脚步并不停歇,片刻后,已站在了檐下。   “:兰公子。”安九抬脚上了台阶,半侧着身,对着兰寻“:有事?”   兰寻的眼中蒙着一层水雾,映着灯笼的光晕,泫然欲泣,他默默的对着安九跪了下来,以指面贴着额头拜伏在地,涩声道“:请帝鸿君援手,救兰寻一命,兰寻愿永为奴仆,侍君左右。”   “:起来说话吧,白鹭。”安九看向白鹭,白鹭会意,伸手去扶兰寻。   兰寻顺势仰头挺直身躯,却仍是跪着不肯起身“:请帝鸿君救兰寻一命。”   安九见他不肯起身,也不勉强,和颜悦色道“:兰公子,你既知我身份,也该知道我不大喜欢管人闲事。”   兰寻再拜“:兰寻愿与帝鸿君结下主从契约,以偿您救命之恩。”   “:兰公子请起来吧,安九并不愿与人结主从之契,也无须公子效力,恕我救不了公子。”说完转身道“:白鹭,开门。”   白鹭将大门打开,让到一边。安九跨进门槛回身向兰寻道“:风疾雨大,兰公子可要进门避一避再走?”   兰寻抬眼望着安九,抿唇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清泪“:帝鸿君可愿救我?”   安九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向门内行去。   白鹭伸手拉了拉兰寻的袖角,见他归然不动,无奈道“:公子,我家主人。。。哎,你要跪就跪着吧。”他想了想,将伞撑开,挡在兰寻身侧,替他挡住刮进檐下的雨水。   “:多谢。”兰寻向白鹭颔首道。   白鹭再看他一眼,不再言语,进了大门,只将门虚掩,也不落闩,追着安九去了。   兰寻低头掩住眼眸,安九果然如他所料一般,外表看似温和随性,其实内心冷漠。   安九斜倚在床榻前,就着床前的灯烛看一卷书册。   “:主子。。。。。。。”白鹭欲言又止。   安九将书卷放下“:小东西,你又想说什么?”   白鹭抓了抓脑后的头发“:我,白鹭只是好奇,您都没问那位公子遇到了什么难处。也许对您只是举手之劳呢。”   安九轻笑两声“:傻东西,能从白蔓那里知道我的身份和住处,应是颖悟之人,若是抬手便能解决的事,白蔓早替他了了,又何必来求我呢。明日我们就要去烨华老头儿那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白鹭点点头,复又犹疑道“:可我见他有些可怜,而且昨日他还送了主子你一壶酒。”   “:有那么多时间可怜别人,不如去替我将沐浴的水送来。”安九隔空给了他一个醋栗道。   “:我知道了,这就去。”白鹭捂着额头,替安九掩上门。匆匆烧热水去了。   大雨停歇时已过了子时,正是夏末,雨后已有了一丝凉意,如墨的夜空中缀着一轮新月,天边的星河泛着点点微光。   兰寻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腿,将一旁的雨伞收起,放在墙边,青云生应已将自己的下落泄露了出去,为何那色.魔的人还没到?难道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明日那人就要离开,要想再寻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他已没剩多少时间了。   正想着,周围便传出了轻盈的脚步声,须臾间,他已经被八人围在中间,这八人穿着统一的黑色窄袖束腰长袍,手中握着长剑。   莫知崖背着手,站在八人之后与兰寻正面相对“:兰公子,你跪着做什么,魔主又看不见,心疼不了你哟。”他的声音尖细而绵软,嗓子里像堵着一团棉花,听着让人直掉鸡皮疙瘩。   兰寻站起身,与他相对而立,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莫知崖摸摸下巴上前两步,讪笑道“:当然是带兰公子你回去见魔主大人。”   “:莫大人,情爱之事需两情相悦,怎能勉强。”兰寻稳住声线,控制着胸中怒火。   莫知崖再向前一步,两人之间只隔着一臂的距离,他伸手捏向兰寻下巴,被兰寻扭头避过。   “:哈,反应倒挺敏捷,脸也这般好,难怪把魔主大人勾得神魂颠倒。”他向周围使了个眼色“:生擒,不要伤了他。”自己则向后退去。   那八人得令,四人退后,四人向兰寻欺去。   兰寻抽出腰间匕首,抡向四人,护住身前一臂的范围“:让我屈从于那色。魔,不如大家血溅当场,死了干净。”   莫知崖不屑地轻笑一声“:兰公子,我劝你还是想开些,有多少人想爬上魔主大人那张床还没机会呢。双修而已,又不会少了什么,还在等什么,动手。”   几人顷刻间战作一团,地方狭小,兰寻独木难支,被逼到屋檐下墙壁夹角之处。   “:呵呵,兰公子,束手就擒吧。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这样拼死觅活的,大家在新繁城抬头不见低头见,岂不尴尬地紧。”   兰寻仰天长笑,笑声中却透出无限的悲戚之意。”宁为玉碎,也不做□□之囚。”   挥着匕首向自己的脖颈刺去,匕首刚触上肌肤却被凝住再难寸进。   安九立于打开的门内,只着一件素白里衣,散着发打着哈欠,懒着声音道“:你们这是要在我门前闹到几时。”   这人终于出来了,兰寻全身松弛下来,背脊之上浸出的冷汗被风一吹,透出丝丝凉意。   莫知崖等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这人看着慵懒温和,浑身上下却散着迫人的威压。   “:帝鸿君。”兰寻出声,毫不掩饰惊喜之意。   “:帝鸿君?”莫知崖试探道。门内之人的气势,他只在魔主元辰身上感受过一二,他不敢轻举妄动,视线胶着在安九身上。   安九迈出大门,向兰寻走去,围着兰寻的魔修齐齐退开两步,让出一个空隙来。安九并不理会他们的举动,来到兰寻面前,伸手取过匕首送回鞘中。   “:想做我的仆从,也要有命在才行。”   “:帝鸿君,此人是我无极界新繁城的逃犯,玄寒魔主下令让我等将其拘拿回境,请帝鸿君不要插手我无极界私事。”莫知崖行了一礼,小心翼翼道,不管眼前这只着里衣的人是不是帝鸿君,都不是他们几个能够招惹的。   “:哦,是吗?我看他并未入魔道,怎么会是你新繁城之人?”安九转身半挡在兰寻身前,冷着脸向莫知崖道。   莫知崖缓缓吸了口气,放平声音道“:此人私放了玄寒魔主的小妾。”   “:哼,玄寒以双修邪法残害无极界无知少女,人人得而诛之。”兰寻盯着莫知崖道。   “:行了。”安九目光扫过眼前的魔修“:你们无极界的事我也不想管,此是人界,兰寻是我的仆从,玄寒想要人,让他亲自来找我安九吧,我这里地方小,就不招呼你们了。”言罢,向门内而去“:兰寻,进来记得闩门。”   兰寻快走两步,唇角微不可察的扬起“:是,主子。”   莫知崖在紧闭的门边默了半晌才道“:事关妖灵境帝鸿君,先回去禀明魔主大人吧。”   “:兰公子,衣裳我放在椅上了。”白鹭对着屏风后沐浴的兰寻说道。   “:多谢白小哥。”兰寻从桶中破水而出,任热水从脸上滑落,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待将干净的衣袍换上,发丝梳好绾起,东方已现出一丝晨曦。   白鹭端着铜盆,正要前去伺候安九起床,兰寻见状,笑着伸手拦住白鹭“:白小哥,不如让我去吧。”   “:这。”眼前清丽儒雅的男子,白鹭看着怎么也不像会伺候人的主,倒像是人高门大院中饱读诗书,成日里附庸风雅的大家公子。   兰寻接过铜盆“:我现在是帝鸿君的仆从,以后端茶倒水,绾发更衣这些事就由我来做吧。”   白鹭忙摆着手连声道“:不不不,这怎么行?这都是我的差事,怎么能。。。。”   兰寻见他着急,忙倒“:不是我想抢白小哥你的差使,实在是烧水煮饭,擦洗打扫这些事太难,我不大会做,所以那些事,还要你多费心。”   白鹭眨眨眼,原来是因为他不大会做粗活“:那,好吧,伺候主子的事,就拜托兰公子了。”主子也常说他做这些细活有些毛手毛脚。   “:白小哥不用那么客气,叫兰寻就好了。”   “:那你叫我白鹭,我叫你兰寻哥。”白鹭抓着头发不好意思道。   “:好。”早就听闻妖灵境的小妖大多都禀性单纯,果然如此。兰寻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兰寻抬手,在雕花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进来。”安九睁开双眼,从床榻上坐起,掀开锦被,看着门外端着铜盆的兰寻道“:说你是我的仆从,只是权宜之策,兰公子你不必当真。”   兰寻进屋将铜盆放于盥洗架上,温声道“:兰寻亦说过,若帝鸿君相救兰寻,兰寻当以仆从之身侍奉于您左右。”   他将铜盆中的锦帕拧起,送到安九面前“:主子,请沃面。兰寻以后若有何不妥之处,还请主子提点。”   安九接过“:大可不必如此,你想去何处,我可遣人相送,玄寒应不会再为难你。”   “:兰寻将青盐和热茶捧起“:兰寻只想追随主子,主子去哪里,兰寻就去哪里。”   安九拿锦帕的手顿了顿,叹出一口气道“:随你吧,我再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想好了再告诉我。”   “:嗯。”兰寻待安九盥洗好,又拿起一旁的衣袍,仔细替他穿戴起来,动作轻巧,打结系带均十分妥帖。   安九拖起刚系上的腰佩道“:你经常替人更衣?”   兰寻正替他抚平领口的衣折子,闻言轻声应道“:并不曾。。。穿衣这事,不是每日都要做的么?主子,您坐到铜镜前,我要替您绾发了。”   安九在铜镜中照了照挽起的头发,发髻上是一只金色的凤纹冠,配着镶金的白玉簪子,实在比他自己和白鹭结的要好上很多,他满意的点点头,看着窗外大亮的天光道“:今日要去烨华老头儿的御仙宫,你准备一下,随我一起吧。” 第3章 御仙宫聚首   每过百年,三界之皇和九境之主便会在人界择一地聚首,谈论过去百年中发生的事,和需要共同协作解决的难题,最近几次的聚首之地都是在烨华真人的御仙宫。   烨华真人喜好清静,因此每次聚会的地方都选在御仙宫的灵仙峰顶,灵仙峰顶是一块十丈见方的石台,石台正中是一方冰莲池,围着莲池边放置着十二张案几,案几旁是无忧草编制的软垫。   兰寻跟着安九随御仙宫的接引弟子到达灵仙峰顶时,石台上已经有人落座了。   “:烨华宫主,好久不见。”安九向主座上那个须发兼白,道骨仙风,满脸褶子的老头儿拱了拱手。   烨华忙起身回礼“:啊呀呀,帝鸿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请坐,快请坐。”   安九扫了一眼席面,烨华左边是鬼皇白长宇,白长宇旁边站着他的亲弟白长风,烨华右边坐的是一个凡人,应是盛朝皇帝楚沐派来的。   隔着莲池与烨华相对而坐的是云花境的芜芳君花辞树,花辞树左边是云水境的境主菱悦君梵恒,右边是云青境九尾狐族白乐华的席面,白乐华并没有入席,而是与梵恒挤在一起闲聊。   冰莲池左侧上首的席面上是邀月境境主木枫君,下首的席面上是观星境新上任的小境主桑榆,大概只得十岁左右模样,俨然还是个孩子,一名家臣站在他身后。中间的席面空着,看来元真还没有来。   安九在冰莲池右侧中间的席面上坐了,故意与元真的位置正面相对。烨华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两个煞神!他特意将安九和元真的席面排开,不料绕来绕去还是要针锋相对么。   烨华轻咳一声道“:琉璃境的姬境主三十多年前被封渊明镜所伤,一直闭关,已遣人送了书信告缺。逐日境跟千傀境一向是告缺,只还有无极界的修罗王元真未来,小老儿还是先将近百年的大事总结一下,有些难题,还是要大家同心协力,协商。。。。。。。”   “:路上有事耽搁,迟了一步,还望诸位见谅。”一个清越洪亮的声音打断了烨华软绵绵的开场词。紧接着,一个着玄色衣袍的男子出现在莲池左侧中间那个空着的席面上,与安九相对而坐。   “:哼。”安九冷哼一声,向黑袍人不屑得翻了个白眼,黑袍人却视若无睹,一一与席面上的众人打着招呼,唯独漏过了安九。   兰寻站在安九身后,不经意地向对面的黑袍人看过去,对面的男子看着只得人界二十七八岁男子的年纪,眉飞入鬓,一双金色的眼瞳看上去很有气势,黑发银冠,黑袍上是银线火云纹。这应该就是无极界修罗王元真了,听闻元真与安九素来不和,看情形应该是真的,只不知这两个三界十境武力超然的人是为着什么事翻了脸。   烨华见人已来齐,就又接着刚才的话说到了魔域的事,兰寻一边听着众人的发言,一边替安九斟茶,御仙宫的无心茶以冰莲莲子的莲心炒制后加上竹叶茶的茶芽烘焙,泡茶的水是冰莲上收集的晨露,十分沁人心脾,兰寻将小茶壶放下,一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灼灼生辉的眼眸。   兰寻向对面的修罗王元真点了点头,元真却似无所感般,目光只胶着在他脸上,兰寻有些疑惑,难道他脸上不慎沾染了什么东西引得元真侧目?忙起身退后一步,拭了拭脸颊,再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元真,元真的目光仍是毫不遮掩的锁在他脸上。兰寻疑惑得向元真眨了眨眼睛,元真却像被雷击中般,身体竟然轻颤了一下。兰寻觉得,对面的黑袍男子似乎连脸都红了一些,不禁心中好笑,没想到这大名远扬的修罗王是个喜欢害羞的人,促狭之心顿起,向元真勾了勾唇,又眨了眨眼睛。   元真手中的茶盏“噗”得一声裂成两半,茶水淋淋沥沥全倾在了案几之上。   兰寻愣了愣,险些笑出声来。   一旁候着的御仙宫弟子连忙取过巾帕替元真擦拭。这动静实在不小,引得众人都将目光聚在了元真身上。   烨华抚了抚雪白的胡子,疑惑道“:修罗王,这茶水是不是太烫了。”又向元真身边正在擦拭案几的小弟子道“:崇宁,做事细致些。”   那个叫崇宁的小弟子无端被训斥,有苦说不出,只得更加卖力得擦拭案几,口中小心应承道“:是,弟子知错了。”   元真向烨华颔首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言罢,微微低下头,不再看兰寻。   “:那我们还是说一说封渊明镜的事吧,自从三十五年前封渊明镜再次出现后,魔修的气焰就越来越盛,最近甚至开始在人界活动了,修罗王,你们修罗域与魔域相邻同在无极界,你可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元真茫然的抬头看向烨华,烨华怔了怔,这修罗王刚刚明显是在走神。于是只好将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我一向不在人界走动,魔域在人界的所为,我不是很清楚。”元真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烨华也不再多问,转而讨论起其他的事情。   直到日薄西山,百年一次的聚会才接近尾声。   白乐华起身,笑容满面的向众人拱手道“:小女的赐名宴,还望大家赏脸光临寒舍,今日出门夫人特别叮嘱早些回去照看小女,白某就先行一步了。”   众人兼知他初为人父,小女儿就是他心尖尖上的那块肉,他一天未见,大概十分想念,都笑着与他告辞。白乐华一走,众人也一一向烨华告辞,由接引弟子带着往山下走。   安九待众人走后,又同烨华闲话一回,才带着兰寻往山下去,他一向不大理妖灵境和妖域的事务,这样的聚会于他其实可有可无,但烨华与他久未见面,便留下来多说了两句。待走到御仙宫山门外的树林,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兰寻看着前路上夕照中的那一袭黑袍,不是宴会上对面坐着的那个修罗王还能有谁。   “:赫,元真,你这是终于忍不住想出手了么。”安九停下脚步,冷着面皮向元真道。   元真却不看安九,只拿眼看着跟在安九身后的兰寻,那眼神中竟似含着几分眷念。兰寻被那目光看着,心中惊异莫名,在山顶上时元真看他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现在看来不是他想太多,是元真果然有问题。   “:你,你叫什么名字。”元真软着声音问道。   安九终于发现元真的不同,转头看向兰寻道“:你们以前见过?”   兰寻向安九摇了摇头,他今天是第一次见修罗王元真。   “:你认识兰心吗。”元真见兰寻不回答,继续问道。   兰寻犹豫了一下,诚实答道“:兰心是我娘亲的名讳。”   “:果然。。。。”元真向前走了两步,柔声道“:你娘亲。。。她现在哪里?过得可好?。。。她是什么时候成亲的?你阿父是谁?你现在。。。多大年纪。。。”   “:哈,元真,你这是要征税还是要抓丁,我的人,怎么也轮不到你来问,兰寻,我们走。”安九伸手,抓起兰寻的手臂,就要绕过元真。   兰寻只得向元真点点头,跟着安九往前,却在经过元真身侧时,被元真抓住了另一侧的手臂道“:慢着。”又再次软了声音道“:你叫兰寻。”   “:嗯。”兰寻被两头拉住,进退不得。   安九回身,怒视着元真“:要发疯回你的无极界去发,不要在这里挡我的路。”   “:安九,你要走请自便,我有些话要对兰寻说。”他的声音又冷又硬,与对兰寻说时语气大为不同。   安九嘲讽似得轻笑了两声“:元真,你以为这是你的修罗域?你想怎样就怎样,还是说,你今日想与我拳头上见真章。”他抬手握了握,又轻轻松开“:元真,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栾龙的帐,可还没有找你算呢。”   元真紧咬着嘴唇,沉着声音道“:安九,我一再忍让你,并不是怕你,只是因为对栾龙的事有所愧疚,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要不是你纵容元辰,令他坠入魔道,事情败露后又私放了他,栾龙就不会死。”安九忽然放开兰寻,欺身到元真面前,抓住元真的领子厉声道。   元真亦不甘示弱,收回手抓紧安九的手臂,睁着眼睛怒视着安九一字一顿咬牙道“:元辰,他终究,是我的亲弟。”   “:你一早就该杀了他。”   二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我母亲,她早死了。”兰寻忽而出声,声音很轻,如随风飞过的一片柳絮。   元真侧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兰寻,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仿若瞬间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   安九亦放开了他。   过了半晌,元真才低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兰寻眨了眨眼“:四十年前。”   “:走吧。”安九向兰寻道,言罢,向前方走去。   兰寻跟上安九的脚步,背后传来元真的声音“:你可愿意跟我回元心宫。”   安九在前面仰天笑道“:元真,你休想。”   兰寻不再说话,跟上了安九,再回头时,只看见昏暗中一抹孤寂的身影。   “:你娘亲是他此生求而不得的挚爱。”直到踏进京都安府的大门,安九才道。   “:主子见过我母亲?”兰寻抬头,向着前方的安九问道。   “:并没有,但我知道他心中有这么个人。”藏在心中最深的地方,永远也得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元真是个专一的好青年,是做朋友和情人的不二人选,哈哈 第4章 回妖灵境   “:还有没有要带的东西?”安九见兰寻两手空空,提醒道“:可能会离开很长时间。”   兰寻诧异地抬头“:主子您不是回妖灵境吗。”难道安九用惯了人界的东西,要全部打进包袱带回去?   直到走出安府的大门,兰寻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白鹭坐在一辆马车的车夫位置上,咧着嘴向他们招手“:主子,兰寻哥。”   这。。。难道不是御风而行?   安九瞥眼看见兰寻震惊的模样,心下暗自好笑“:上车,今天要赶的路还长着呢。”   意思是说,他们要坐着马车去妖灵境!这是要走到何年何月!兰寻匆匆向安九行了一礼“:主子您先上车,我还要拿些东西。”   “:快点,耽误太久会错过宿头。”安九抬腿上了马车。   意思是还要投宿!   兰寻旋风般地卷进房里,远游要带些什么?吃就不考虑了,用的,玉梳,锦帕,青盐,里衣,中衣,外袍,鞋袜,玉簪,玉冠,腰带。。。要不要将铜盆也带上?还有浴桶?茶壶?酒杯?笔墨纸砚?消遣的书册?   兰寻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装衣服的巨大包裹,放弃了铜盆之类的选项,他将包裹驼上肩膀,最后抱上自己的桐木琴银鱼,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大门。   白鹭看见兰寻被那个巨大包裹压垮的模样,大笑出声“:兰寻哥,你看起来好像是要去逃难。”   安九哑然失笑,这人是要搬家吗,他只是随口一说。   兰寻将包裹搬上马车,才发现车厢中很宽敞,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角落里是一只木头雕花小几,小几上放一套青瓷茶具,一张低矮的卧榻占了马车一半的位置,卧榻上铺着软垫,马车的四个顶角,悬着四只黑布包的圆珠,应该是夜明珠,卧榻旁横放着一只三层的雕花小木柜,只有一掌宽,靠着车厢壁,想来是放小物用的。   安九靠在卧榻上,饶有兴致的看兰寻一件件地将包裹中的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进车厢中不同的位置,直到看他全部收拾齐整,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不用带这些,白鹭带了银子和晶石。”   兰寻在地毯上坐下,弯着眉眼向安九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怕主子您用不惯外面的东西。”   安九征了征,心头一暖,指着小几道“:将它搬上来,你也在卧榻上来,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兰寻正考虑是不是要出去同白鹭坐一处,毕竟地毯上不是个好位置,于是从善如流地遵循了安九的指示。   安九看他将小木几搬到卧榻上放好,找出水囊倒出小半壶水,将茶壶浮起,运转灵力祭出一簇五色火焰,拖在手心中烧起水来。   “:倒是一团好火,你修的是什么术法?”   “:只是普通的五行御火术,大概只能拿来煮茶烹粥,没什么大用处,让主子见笑了。”兰寻将沸腾的茶壶放到小几上,摆好两个茶盏,拿滚水烫过,笑道“:主子一个人喝茶无趣,我也来蹭一杯喝。”言罢,将烨华相赠的无心茶取出来,捻出一点,放进茶壶中,加水用灵火煮起来。   “:你倒会打我的劫,烨华的茶可是好东西。”安九淡笑道。   “:主子你出茶,我出力,我也不白喝你的呀。”兰寻将茶水倾进杯中,递给安九。   安九接过“:你娘亲是无极界的人?”   “:是,也不是,她是在人界出生的,后来投到了无极界修罗域玉蟾宫门下。”兰寻老实答道。   “:你阿父也是玉蟾宫的门人?”   兰寻将茶盏在手中晃了晃,盯着打着旋的茶水,迟疑了一下,才道“:不是——其实我没见过他,我是在人界出生的,十岁时跟着阿娘回了无极界,我阿娘说她曾经背弃师门,无脸回玉蟾宫,所以我们一直住在修罗域与魔域交界的一个山谷里,我十二岁那年她就病死了。”   安九皱起眉头“:病死了?”修者有很多死法,修炼时走火入魔而死,被仇敌杀死,找寻天材地宝时被守护妖兽咬死,被毒死,寿终正寝,唯独没有病死的。“:什么病?”   “:伤寒。”兰寻抿了抿唇,脸上有淡淡的悲戚之色,垂下眼轻声道。   “:伤寒?”就是凡人也很少因这个而死吧。   “:她那时已经没有修为了,身体比人界的凡人还要衰弱,卧床不起很长时间。”兰寻轻声叹了口气。   安九没有再问下去,一个修者失去了修为,必定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而且大多是不愿与人提起的。   兰寻再抬头时,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主子,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安九点点头“:太难的回答不了。”   “:我就想知道,为何要乘马车,御风的话,最多两日就能到。”   安九将手指在几面上点了点“:御风能煮茶喝吗?”   “:大概不能。”至少他做不到一边御风而行还一边生火煮茶。   安九将茶盏放下,斜倚在车壁之上“:御风能这样躺着和你说话吗?”   兰寻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确实不能。”   安九将锦被一拉,盖在自己身上,半眯着眼睛道“:而且御风很冷。”   这个理由!兰寻在心中撇了撇嘴,你不是属凤凰的吗,怎么会怕冷!   安九将腿一缩,半倦在榻上,将小几往兰寻那头踢了踢,腾出更多的位置来,低声道“:而且御风会错过很多沿途的风景。”   错过很多风景?你现在难道是在欣赏风景吗?兰寻看着完全闭上眼睛的安九,摇着头下了卧榻,将小几搬下去放回原位,茶盏和茶壶收好,替他将腿脚放平,脱下鞋子,锦被盖好,拉上车帘,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找白鹭去了。   等兰寻出了车厢,安九睁开眼,浮起一个极淡的笑容,又闭上了眼睛。   入夜,马车驶进了一座小镇。马蹄踏上青石板,发出嗒嗒的声音。   夜明珠在车厢中发出柔和的黄光,兰寻打起车帘,街道上黑漆漆的,连一盏灯笼也没有,除了马车的声音,四下里一片静谧。   “:主子,这镇上好像没有客栈。”白鹭在车厢外道。   客栈?街上连个人都没有,有客栈才有问题。兰寻腹诽,转头对安九道“:主子,你看我们是继续走,还是找个地方停下来等明日天亮再行。   安九向窗外看了一眼“:找家人家借宿吧。”   兰寻张了张嘴,黑灯瞎火,哪里去找人家!何况有人家也不见得有车里睡着舒服。   安九见他欲言又止“:怎么了。”   “:我下车去找。”兰寻弯了弯嘴角,跳下车去。   还真的有一户亮着灯的小院被他找到。   两步跨到了院门前,咚咚咚不重不轻地敲了三下门板,不一会,院中响起脚步声,木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妇提一盏灯笼出现在门里。   “:老人家,我家主人路过贵处,想借宿一晚。”兰寻做了个揖,掏出从白鹭那里得来的一小块碎银子,老妇人借着灯光打量着眼前男子,眉清目秀,笑起来十分讨喜,便道”:哦,你家主人在哪里?”   兰寻指指从马车上下来的安九,笑道“:那位便是我家主人。”   等走得近了,老妇提起灯笼,向安九照去,见是个二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子,一身紫纱袍,袍边绣着金丝凤纹,白玉金冠,黛眉凤目,十分俊朗挺拔。后面跟着的少年睁着圆圆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老人家,我们主仆三人赶路错过宿头,想在府上借宿一晚,还请行个方便。”安九刻意将声音压得低沉柔和道,老妇人哪里见过这样风姿卓然的人物,呆了呆才道”:三位请进来再说吧。”   接了兰寻的碎银,将三人引入院中。   “:我们庄户人家,不甚宽敞,只还有一间小房空着,三位公子。。。。”老妇看着三人的身形,要全部睡下是不可能的。   ”:无妨,我二人可住一间。”安九看向兰寻,又指着白鹭道“:白鹭今日就在马车上委屈一晚吧。”   “:主子,不如我去马车。。。。”兰寻向安九道,看这家的情形,马车上应该还要舒服些。   “:你跟我一起。”安九头也不回地跟着老妇向院内走去。   老妇引三人进了堂屋,又见过了家主——一个老头儿,互相见了礼,又在厨下煮出三碗面条端到桌上,就着一碟子花生米,请三人吃饭。   兰寻见着清汤寡水的面条,实在提不起食欲,见白鹭三两下吃光了自己那碗,就将自己的面碗也推到白鹭面前。   “:怎么,不喜欢吃。”安九停住木筷。   “:哈,我最近长胖不少,白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一点。”   白鹭吸溜着面条,从面碗中抬起头来,感激地向兰寻笑笑“:谢谢兰寻哥。”   安九眼角余光扫过兰寻稍显瘦削的身材和骨节分明的纤瘦手指,扯谎也应该尊重一下事实吧。   白鹭吃完面便出了屋子,上了马车休息。   老妇引着安九跟兰寻进了堂屋边的偏房,房中虽然简陋,好在还算干净,一张木板床靠着里间的墙壁,床上铺着粗棉布单和两个硬枕一床薄被,床尾一张木制的梳洗架,架上一只铜盆,一张面巾,靠墙有一只粗木衣橱,除此再无他物,老妇将烛台放在衣橱之上,将盆中备好热水,嘱咐两人早些休息就退了出去。   兰寻取出随身带的锦帕放入盆中,拧得半干道”:主子,先沃面吧,房间简陋了些,且将就着。”   安九接过,仔细擦了脸又擦了手,兰寻将锦帕又放回盆中清洗一遍,拧干展开挂在架上。再从怀中取出玉梳,柔声道“:我来为您梳发。”   安九失笑“:你何时带了这些东西在身上。”   兰寻伸手替他取下玉簪,摘下金冠放在衣橱之上“:在您说要投宿的时候。”   “:你还带了哪些东西,也一并拿出来吧。”   兰寻又取出一只小纸包“:这是青盐。”   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玉葫芦“:这里面是漱口的晨露。   再摸出一只六角的刺绣香囊“:这是避虫的药草。”   放在衣橱之上,摆了一排。又接着替安九梳起发来。   “:我怎么没瞧见你是藏在何处的。”安九拿起玉葫芦,起开玉塞闻了闻,透出一股青莲的香气来。   “:山人自有妙招。”兰寻挤着眼笑道“:您转过来吧,我替您更衣。”   安九回身,抬起双手,任兰寻替他摘下腰佩,解开玉带,脱下外袍。只剩了素白的里衣,又回转身去铺床。   “:我以为你要变一床锦被出来。”安九看着弯腰整理被子的兰寻道。   “:您要的话,马车上有,我可以去取。”兰寻直起身看向他。   安九坐到床边“: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他脱了鞋袜,倚靠在床头,看着那人替他折好外袍,端起铜盆往外走。   “:你要到哪里去”   “:倒水,顺便洗漱,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兰寻回身,看着床榻上懒洋洋的安九道。   “:快些回来。”   “:。。。好。”兰寻顿了顿,往外走去。   “: 第5章 玉水隐   兰寻拿着空盆再回屋时,安九已经挪到了床榻里面,撑着头拍了拍外面的位置道“:给你留了位置,过来休息。”   “:这,兰寻不敢。”他将铜盆放回架上,在床尾站定道“:主从有别,我在床尾打坐就好。”   “:兰公子,你是在嫌弃这床榻不好,地方太小,被子太薄,还是嫌弃我安九。”安九手指卷起一缕长发,笑着调侃道。   兰寻一听,睁大眼睛,脸上露出惶恐之色,旋身跪在地上“:主子,兰寻并无此意,只是怕惊扰了主子。”   安九转身面向墙壁“:你坐在那里才会惊扰我,还不快些上来。”   兰寻见他转过身去,轻轻勾了勾唇角,从容地脱掉外袍放好,在安九身侧躺了下来。安九将薄被一掀,盖了一半在他身上,不再说话,兰寻等了等,听他的呼吸渐渐绵长,才合上了双眼。   夜半,兰寻感到身旁的人正在起身,刚睁开双眼,安九就捂上他的嘴,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有妖在附近。”安九压低声音“:听。”   院外响起了叩门声,不一会就听见老妇人起床,披衣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横穿院子的脚步声。   “:爹,娘,快开门,丰儿回来了。”接着又是一阵叩门声。   “:来了,来了。”是老妇的声音,明显带着高兴。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娘,我回来了。”是一个清朗的男声。   “:快进门,娘去给你煮面,小声些,不要惊扰了客人。”老妇人叮嘱着。   “:什么客人,我看见有辆马车在院子外。”男声道。   “:借宿的客人,马车是他们的,你在堂屋等着,他们住堂屋旁的偏房,你轻些,面很快就好,你先去等着,将包袱先放好。”老妇下厨去了。   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进了堂屋。   “:是丰儿回来了。”老头儿的声音。   “:是的,爹,你身子不好,不要起来了。”年轻男子的声音。   “:咳,咳,不碍事,回来就好,你娘等你大半宿呢,灯都没灭,你房中如今有两个借宿的客人,你等会儿到后面小房中将就一宿,你娘已经将被褥铺好了。”   “:是,爹,你先去睡吧,我自理会得,夜里凉,小心身子。”   老头嗯了一声,回房去了,不一会老妇人将面端了出来”:吃吧,吃了就去歇下。”   “:怎么还加两个鸡蛋,娘,都说不用了,你们留着自己吃,不要总舍不得。”   “:快吃快吃,我们都吃过了。”老妇人眉开眼笑,看着儿子将面吃完,才拿了碗进去,又嘱咐几句,自去歇下了。   安九轻轻拍了拍兰寻”:我去看看,你等着。”   兰寻抓住他的手道”:主子,我同你一起去。”   “:好。”安九点点头,两人轻手轻脚下床披衣。   男子正要脱鞋上床,眼前一晃,面前已多了两个人,正是安九和兰寻。房中很小,除了一张破旧的板床,只一张小木桌,桌上点了半截蜡烛,三人都挤在屋中,有些拥挤。   男子应对得极快,从腰间拔出一把白色的匕首,向前面的安九刺去。   安九手一挥,白光闪过,匕首已到了安九手中”:大胆小妖,竟敢在这里哄骗人界的凡人,视妖域的戒律是一纸空文吗”安九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我并未触犯妖域戒律,亦不曾害人性命。”男子相貌平凡,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颤抖,眼前之人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无声无息地闯了进来,顷刻间就夺了他的本命武器,让他不寒而颤。   “:哦,那你就说说,你为何会在此处,化了形。骗那对凡人夫妻,如有一字不实,我定不饶你。”安九声音虽轻,威压却令男人喘不过气。   但男人并不屈服,咬着牙道“:哼,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眼前这位是帝鸿君。”兰寻在安九身后轻声道。   “:帝鸿君?”男人从上到下打量着安九,安九手一翻,一只金红两色的令牌出现在掌中,令牌上方是一只展翼的凤凰,凤凰张开的双翼环成了圆形,中间是一枚拇指大小,一半水蓝,一半金黄的圆珠。   “:凤凰令。”男人不可置信地望着安九。凤凰令是帝鸿君的身份印信,每个妖从一出生,被最早教导的就是认识妖的戒律,妖可以不认识帝鸿君,但帝鸿君所持的印信却是记在每一本妖之戒律上的,帝鸿君是妖灵境之主,而妖域虽在人界,却隶属于妖灵境。历届妖皇也需由帝鸿君首肯方能执掌妖域。   凤凰令是帝鸿君的凤血所凝,世间仅有一块。   男人立即跪下身来,行了个见君的大礼”:水隐拜见帝鸿君。”   “:起来吧,你是鱼妖?你身上水汽很重。”安九缓了神色”:你应该有八百岁了吧。”   玉水隐并不起身”:是,过了明春就八百三十九岁了,水隐正是居于妖域永川河的金鱼妖。”   “:哦?永川河的金鱼王玉白容你应该识得吧。”安九猜测这男子应是玉家金鱼一族。   “:金鱼王是水隐的父亲大人,水隐在家中排行第十。”男子毕恭毕敬地回答。   “:哦,原来你就是玉小十”安九扶起男子”:你既在永川河居住,怎么又到了人界?还有你的脸?”安九曾听闻永川河有三美:采莲,若枫,玉小十。采莲是永川河的锦鲤妖,若枫是永川河岸边的水蛇妖,玉小十是永川河金鱼王的第十子,都是公认的美人。今日一见这玉小十,化形模样却十分普通。   玉水隐拈一道水决,水光过处,已换了一副模样,一头金色的长发,肌肤如羊脂白玉,一双瑞凤眼波光潋滟,柳叶眉间一点金色妖印,眼眸是碧绿与浅蓝两色相间,唇若艳梅,果然十分耀目“:水隐的本相在人界十分独特,所以用了个化形的法术,以免惹祸上身。”   安九点点头”:这倒是没错,你跟你父王却不大像。”   玉水隐羞涩一笑”:我父王本体是金红鱼,我比较像娘亲。”玉水隐将安九让到床边坐下,才缓缓道出原委。   原来二十三年前玉水隐因一时兴起,顺着永川河越过了界限,到了人界,人界的永川河叫梅香河,就是小镇外的那一条,梅香河靠近小镇的一边有一个渡口,渡口边有一个茶肆,玉水隐经过渡口,恰巧听见茶肆中的说书人在说书,便化作凡人模样上了岸,进了茶肆听书,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是一段江湖野史,说的十分精彩,玉水隐也听得十分惬意,从上岸那天开始,玉水隐便每天都到茶肆,听说书人讲书。   直到有一天,茶肆中来了个道人,道人带着个七八岁的童子,童子却天生一双能看破术法的通天眼,刚走到茶肆门前,就指着板凳上的玉水隐对道人说”:看,师傅,那里坐着个鱼妖呢?”道人知道童子的眼睛能通天彻地,绝不会看错,立即拿了收妖的宝器向玉水隐掷去,可怜玉水隐毫无防备,被打成了重伤,匆忙间逃出茶肆,向小镇奔去,进了一家人家的院子,刚好院子瓦缸中养着几尾金鱼,玉水隐就变回本体,藏在瓦缸之中,这才躲过一劫。   这家院子的主人是一对夫妻,姓刘,养着一个五岁的孩子叫刘丰,刘丰每天都会拿鱼粮喂这几尾金鱼,刘丰的父亲是个布庄的账房先生,母亲在家中接些针线活,刘丰整日在院里,没事的时候就坐在瓦缸边看鱼,对几条金鱼很是喜欢,特别是玉水隐化身的那一条,刘丰发现瓦缸中有一条金鱼十分聪明灵巧,就格外照顾些,时常多抛一些鱼粮给他,就这样过了三年,玉水隐在刘家才将伤养好,刘丰也长成到了八岁。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刘丰在梅香河边玩耍时,被同伴不慎推进了河里,被河水冲走,当玉水隐在下游找到刘丰时,刘丰已经溺毙了,为感激刘丰三年的照料,玉水隐葬了他,又化作他的模样做了刘家的孩子替他尽孝,直到今日遇见安九和兰寻。   “:这么说来,你在这里是在报那刘丰的恩情了?”安九知道在妖域,妖如果受了凡人的恩惠是一定要报偿的。   玉水隐点点头”:开始时的确是为了报恩,想着将刘家夫妇养老送终,也就还了刘丰的恩情,可是那么多年相处下来,刘家夫妻待我如珠如宝,这恩情确是要越还越多了,我爹——就是刘丰的爹,他身体不好,前年辞了布庄的差事,在家将养着,我承了他的差事,在布庄做掌柜,本来平安无事,谁知去年在街上遇到了个青年道士,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妖身,一直追着我要我做他的妖侍,没有办法,只好告别了爹娘,领了布庄的差事,到岭南和沿西走了一遭,今夜才回来,正好能拜见帝鸿君您。”   “:那你报完恩又有何打算。”安九问道。   “:自然是回妖域永川河继续修炼,我离家也很久了,曾托相熟的妖为我父王带过信,他知道我在这里。”玉水隐低下头去”:刘家夫妇的日子也不多了,左右也就这几年的光景。”说完,眼眶已有些发红,安九知他在人界久了,已与这刘姓夫妻有了亲情才如此形状。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递到玉水隐跟前道“:这是一块远遁玉印,里面有我下的灵术,再遇到那青年道士,或许对你有用。”   玉水隐接过玉牌,再要跪下,被安九拉住”:不必多礼了,明日一早我们就要离开,你报完恩,早日回妖域去吧。”   “:是,玉水隐谢过帝鸿君。”   安九将匕首还给他,又问道“:你在这里时日已久,可听说有妖到人界残害凡人的事,或是有魔域的人出现在附近过?”   玉水隐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一向只在这附近来去,这方圆十里,就我是妖身。”   两人回到房中时,天边已开始亮了,于是也不再休息,叫上白鹭,趁着天色将明,悄悄离去。玉水隐向着安九离去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虽然传说中帝鸿君不理俗务,但昨夜一见,却十分通人情。 第6章 两人同行   兰寻看着小镇渐渐消失在晨雾中,才放下了车帘,将玉梳取出,动作轻柔的替安九梳理起长发。   “:今日不戴发冠,我替主子结一个京都公子们最爱梳的发式可好?”他不等安九答应,就开始将安九发顶的发丝分作三束,有条不紊的结起辫来。   “:你都开始动手了,还问我做什么。”安九拿起几面上的木簪“:这支簪子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兰寻抬眼看了看,手上并不停歇“:这是沉香木的簪子,这支簪子是我以前闲暇时做的,样子简单了些,胜在轻巧,主子若是不喜欢,我重新找一支出来。”   “:不用,就它吧。”安九道。   簪子的一头是一片柳叶的式样,簪尾和簪身上刻了细小的凹槽,像是柳叶上延伸出来的脉络。   “:看不出你倒是手巧。”   “:主子过奖,少时在谷中,许多东西都要自己动手。”兰寻将三条发辫从头顶结过,在脑后汇做一处,绾做一个发髻,取过安九手中的木簪固定住,又将其余发丝梳好,然后拿出暗格中的铜镜放在安九面前道“:可还看得?”   安九摸摸发顶光洁整齐的发辫,左右照了照,笑道“:可有什么事是你不会做的。”   “:这。。。生孩子不会。”   安九哈哈大笑“:兰公子啊兰公子,在朝暮馆初见你时,还以为你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整日里只会弹琴作画,吟诗下棋,空有一副好皮囊的雅士,现在看来倒是我安九看走眼了。”   兰寻抿唇一笑,向安九眨了眨眼道“:主子若是喜欢那样的兰寻,兰寻也乐得清闲,只每日里陪着主子弹琴下棋就好了。”   安九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柔顺,其实嘴也厉害。”   兰寻垂了眼,收起铜镜“:再厉害,现在也是主子的人了。”   安九愣了愣,心中却浮现出元真的影子来,元真那日是想带着眼前这人回元心宫的吧。   “:主子。。。。”兰寻坐回榻上“:有件事。。。。”   “:你说。”安九拿手指揉了揉额头,抬眼正好看见对面的人眉头微皱。   “:不知主子发现没有,昨日在那小屋中,有淡淡的血腥之气,那玉水隐似乎受了伤。”兰寻回忆着玉水影的样子“:而且他一见我们就直接祭出了本命兵器,若是寻常人。。。。”   “:寻常人又当如何。”安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兰寻看着轻轻晃动的车帘微眯着眼,似在思考“:若是平常人,看到眼前突然多出了两个陌生人,首先应会露出惊异的表情。。。然后呢。。。。”他一手抚着唇角,下意识地抹了抹“:应会问一句——你们是何人,等来者回答后,再酌情考虑是否下手。所以他昨晚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料定我们会对他不利。”   “:确实如此,玉水隐身上不仅有伤,还沾染了檀木烟火香的气息。”   “:檀木烟火香?难道不是衣服的熏香?”兰寻忽而了悟地点了点头“:对了,玉水隐假扮的是普通人家的男子,衣食尚且勉强,哪里会用熏香,那香就是从别处沾染上去的,有这样浓重檀木烟火香的地方。。。寺庙和祠堂。所以他其实是刚从寺庙或是一个祭祀的地方回来。”   “:除了这两个地方,还有一个。”安九拿起小几上的茶盏“:人界修士所居住的道观也会有这样的香味。”   “:对,他曾提过有道士要抓他做妖侍——所以他是被道士捉住,再逃回来了,他回来的路上还一直被道士追赶,所以才会受了伤,可是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兴许是怕我将他带回妖域,没人侍奉那老两口儿,不过兰公子果然聪慧无比,从一个小细处就能想出那么多的事情。”安九突然抬手,给了兰寻一个醋栗“: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兰公子你。”   兰寻被唬了一跳“:主子,兰寻只是瞎猜的,以后绝不敢再妄言。”   安九看着他紧张的模样,顿觉好笑“:我又没说你有什么不是之处,你这样惊恐做什么。其实最让我不解的是,他身上除了妖力,还有另一种灵力,看着有些像人修中,修极情道的修士下的灵障,在无时无刻护着他。”   兰寻睁大了眼睛,惊异道“:主子,你竟连他身上的修为和别人留下的灵障都看得出来。”   安九抿唇揉着额角看向他,笑着道“:可我看不出来你的。”   兰寻低下头,掩盖住因惊惧而收缩的瞳孔,不好意思地轻声道“:大概是我的修为太低了。”   “:也许吧。”安九淡笑着扣了扣几面道“:所以你要勤加修炼,我不想我的侍从还要我这个做主子的来保护。”   “:是,主子,兰寻谨记。”他严肃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主子你明知他说了谎,为何还要给他保命的玉牌。”   “:他怎么说也是妖域的子民,又是金鱼王的儿子,给他一张保命的玉牌,省得一不小心玉白容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况且他对那人界的老两口也算是孝心一片,就当是嘉奖吧。”   “:那两口儿也是真心待他。”看给他煮的面还放着两个鸡蛋就知道。哪像他们,付了银子,还只是一碗连葱头也没有的白面。   “:对了,主子,您选择坐马车走这条路,可是因为想查探魔域的动静。”   安九抬手又给了他一个醋栗,讪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兰公子。”   兰寻笑笑,不再说话。   马车在路上一连走了好几天,晚上遇到城镇就停下来住客栈,错过了宿头就随意找个地方休息,安九不再提玉水隐和魔域的事,只是让白鹭每到一个地方就化作鹭鸟出去查探,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妖域和人界的交界处绿泽林。   绿泽林中树木遮天蔽日,且多迷障和野兽,更兼传说林中有吃人的妖物出没,凡人就更不敢入林,就是经验丰富的猎户,也只会在外围狩猎,但这里却是妖域通往人界的出入口。   林中的树木越来越密,枝叶交错,将日头和天空都遮挡地紧实,只余下日光偶尔穿过枝叶间投下的椭圆光影,已到了初秋,不少树叶开始变换颜色,林地间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白鹭在进入绿泽林时被安九遣出去给烨华送信了,林中没有道路,只能弃了马车步行。   安九空着手悠闲地走在前面,兰寻背着个巨大的包裹跟在后面。   “:主子。”   “:什么。”安九回头,兰寻本来长得极俊俏,又一身飘逸素袍,却背着个包裹,公子不像公子,侍从不像侍从,显得不伦不类,有些滑稽。   “:可否御风带兰寻一程。”一张脸也楚楚可怜地皱成了苦瓜。   “:我常听人界的教书先生说,天将降大任于谁身上,就要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小小一个包裹而已,相信兰公子一定应付得了。”安九看着兰寻的样子心中好笑,故意调侃他道。   兰寻背地里翻个白眼儿,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越走越慢,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气道“:主子,容我休息一会儿再走。”   安九闻言,回转身站到他面前“:兰大公子你也算是有修为在身的人,怎么连个包裹都拿不动。”   兰寻趴到包裹上,形象全无的道“:这包裹比我还重。”   安九叹息一声,俯身一手提起包裹,一手握住兰寻的手臂,使出御风术,在树顶疾驰起来。   “:主,主子。。。凤好大。”   “:你现在知道了。”   当两人在一个小水潭边降落时,安九的衣袍皱也不曾皱一下,发丝纹丝不乱,兰寻的一头长发已经被吹成了鸡窝,衣袍更是皱巴巴得贴在身上。   兰寻一脸怨念地看着安九——安九撑开的屏障只遮住了他自己。   “:怎么,有话说?”安九放下包裹,背着手,戏谑地看着兰寻。   “:兰寻不敢。”兰寻走到水潭边蹲下,拿出玉梳一点一点梳理被吹得打结的头发。   安九走到水潭边道“:准备好了?”   “:准备什。。。。”   安九一抬脚,勾住兰寻的屁股,将他踹了下去!   “通”地一声。   水塘看着清澈见底,实则很深,兰寻猝不及防之下,狠狠被灌了几口水,挣扎着探出头浮出水面,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睁开眼,看见安九正在水潭边提着包裹对着他笑!   简直不可忍!   他在水中捏紧了拳头,抖着嘴唇,好半天才抑制住即将爆发的怒气,抬脚上了潭边,冷着声音道“:主子。。。。”   安九敛住笑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一看到兰寻那张表情多变的脸,就想捉弄一番。   安九轻咳一声,心虚道“:我问过你可准备好了没的。”   兰寻顺过湿透的长发,头也不抬地拧着水道“:兰寻愚钝,主子若是下次要罚兰寻,还请明言,兰寻绝不会逃避,也不会违逆主子您的意思,毕竟兰寻这条命,是主子救的。”   安九心知这次做得有些过了,以手心抚了抚额头,轻声道“:我们到妖域了。”   兰寻抬起头,看着四周,果然景色和刚才不同,先前在气头上没有发觉,原来这水塘就是连接妖域和人界的通道。不过安九怎么不用下水?兰寻略一思索,随即了然,安九修为极深,是可以破空而过,视结界如无物的。   “:还请主子等我一等。”接过包裹打开,拿出一套干净衣裳,转到树后,再出来时,又恢复了清逸明丽的模样。   向安九道“:主子,可以走了。”   “:好。”安九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跟在一旁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可要我来拿包裹。”   “:不用了,谢谢主子好意。”   一路沉默。   安九走得慢了许多,终于,回身对兰寻道“:刚才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兰寻低着头,极快地勾了勾唇,才抬起头来,扁着嘴露出一个委屈的笑容道“:我没有生气,只要主子以后不要再这样戏耍我了。”   “:嗯,不会了。”安九点点头,眉眼舒展了开来。   两人在树林中穿行,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主子,好像有妖在附近。”兰寻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   “:我知道啊,一群小妖而已,不必。。。。。。。”安九“在意”两个字还未说完,一张大网已经从天而降,将两人罩了进去。   四周悉悉索索一阵脚步声,只一会儿就从草丛中钻出来十几个小妖。 第7章 做了俘虏   一个穿土色背夹的黄发小妖走上前来,用砍刀指着两人”:哈,抓了两个送上门的漂亮妖怪,小寨主,快来看。”   一群小妖全围了上来,有的穿一件蓝布衣,有的只穿了条大裤衩,光着膀子,一妖拿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都瞅着网中的两个衣着光鲜的人。   “:嚎什么,真是没见过世面。”一声稚嫩的童音从小妖们的后面传来,前面的妖立即让出一条路,让他走到前面。   那说话的小妖是个人类七八岁男童的模样,穿一身艳红的小锦袍子,项上挂一只富贵金锁,却是满头红发,三点红色妖印映在眉心,称着稚嫩的小五官,一双小狐狸眼儿扑闪扑闪”:你们是何方妖物,竟敢到这玉凤林来。说,是不是对面山头的老狼怪派过来,绑我们这里的小妖儿的。”   安九一眼认出这是只火狐小妖,但血统并不纯正。   “:这林子是你家的?我真不知道。”这绿泽林叫了几万年,何时变作玉凤林了安九还真不知道,于是笑着向小妖道。   “:小寨主,跟他们啰嗦什么,先带他们回去审问审问,看他们是不是对面山头的老狼怪派来的,娘娘可是吩咐了的,遇见陌生的妖都先带回去。”一个小妖上前踢了安九一脚,兰寻正要呵斥他,被安九使眼色拦住了,这群小妖有些意思,想来他这妖域如今也是分了山头的,久未在妖域走动,今天正好有机会看看他们要翻出个什么浪花儿来。   “:就是,小寨主,你看他俩细皮嫩肉,模样又生得好,说不定被娘娘相中,还能做了咱们的压寨夫人呢。”一个小妖说道、   “:呸,净瞎说,娘娘是母的,应该是压寨夫君。”另一个小妖也掺合进来。   “:可是他们两个,压寨夫君的位置只有一个,谁做大谁做小?”小妖们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这个问题来。   “:当然是长得好看的那个做大的。”   “:但我觉得另一个也不错,我喜欢健壮一点的。”   “:这个穿白衣服的更美=   -我觉得娘娘喜欢穿紫衣的那个。”   安九和兰寻目瞪口呆,这群小妖简直肆无忌惮!   “:都给我闭嘴,一群废物。”被叫做小寨主的火狐小妖一声大喝,小妖们一个个立即噤若寒蝉“:居然想给我找个便宜爹,你们都活腻了,还不把这两个妖带回去,给我娘亲审问。”又指指近旁的一只小妖“:你去把网收了,小心别让他们给跑了。”   几个小妖迅速将网收起,又将腰间的藤条解下,缚住两人双手,反剪到背后。   -小寨主,他们还拿了这样大的一个包裹呢=   -嗯,你,跟你=火狐小妖随便点了两个道-去抬那个大包裹,小心不要弄散了=   两个被点到的小妖立即跑去搬起了那个大包裹。   -这下好了,劫财又劫色=兰寻故意哭丧着脸,看向一副悠然自得样子的安九。   安九抿唇一笑-至少兰公子你不用拿那个大包裹了=   这倒是!兰寻深以为然。   “:啰嗦什么,走了。”火狐小妖一声令下,小妖们拥着两人向寨子的方向行去,火狐小妖走到兰寻旁边,这样好看的妖他还没见过呢,让他生不出一丝恶感来,反而想同兰寻亲近。   他凑到兰寻身边,头只到兰寻腰的位置,使劲的吸了吸鼻子,”:你是什么妖?我怎么闻不出来?”   “:你猜。”兰寻觉得这火狐妖动作挺好玩。   “:嗯,你身上有一股子花香,你是花妖么?对呀,我听说花妖都长得很美,你是花妖是不是?”   兰寻笑道”:你真聪慧。”   小孩儿得意的点点头”:我娘亲也这么说。”   这小妖怪也真是蹬鼻子上脸,安九腹诽他治下的妖儿们何时都这样没皮没燥了。   “:我叫红小凤,你叫什么?”红小凤抓住兰寻的腰带,边走边问,兰寻心中暗自好笑,一个红小凤,林子叫玉凤林,安九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凤神,不是一家人,果真不进一家门“:我叫兰寻。”   “:你的名字真好,难寻难寻,谁也抓不到你。我娘给我起的名字土死了,小凤,小凤,像个女孩儿的名字。”兰寻无语看天,他是整日需要东躲西藏的人么!这妖域的妖看来头脑都不怎么好,扯出个安慰的笑容道“:小凤也不错啊——小凤凰啊。”   “:可我是只狐狸,怎么能起个山鸡精的名字呢?山鸡精才喜欢起什么彩凤,紫凤,梦想有一天变凤凰。”红小凤陷入对自己名字的抱怨中,一点没发觉兰寻已经笑出声来,安九看着辛苦忍笑的兰寻,恨不得把这没有常识的狐狸扔到天边去——凤凰是山鸡精变的吗?那是天生地养的!   “:对了。”红小凤指着一旁的安九”:他又是个什么妖?”   兰寻刚要说他就是你们的凤神帝鸿君,被安九抢先一步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喜欢叫什么凤的山鸡精。”   这妖域近来有些蹊跷事,刚刚听这些小妖的对话,似乎知道什么,这也是安九决定故意被小妖捉住的原因。   “:哦,怪不得我闻到一股子骚鸡味。”红小凤舔舔嘴唇,一想到鸡,口水险些掉出来。   安九咬牙,想要将这小孩儿的嘴撕成八瓣。   一行妖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玉凤寨,寨子成圆形,正面一个木牌坊,上书玉凤寨三个大字,立于一片林子正中的空地上,红小凤一到门边,就对守在门前的两只小妖喝道”:都杵那里干什么,没看见我回来了吗?快叫我娘去。”   两只小妖回一声是,拔腿往里跑,边跑边喊”:娘娘,小寨主回来了,小寨主回来了。”   “:都乱嚷嚷什么,老娘我还没聋呢。”一个尖利的女声从正对着木牌坊,空地对面的一座木楼中传了出来“:小讨债鬼,你今日又到哪处厮混去了?老娘找你也找不到,小心让对面山头的狼妖捉去卖给人界的道士炼丹药。”   红小凤一听他老娘的声音立即一挥手,对着身后的小妖儿道“:我老娘在聚妖厅,麻溜的把这两只妖绑过去。”他拉着兰寻的腰带,又补充道“:对他轻点,他是花妖,很容易死的。”兰寻无奈的摸了摸红小凤的头,很容易死这样的话怎么听都不怎么顺耳啊,虽然红小凤是好意。   安九被几个小妖拥着走在前面,他回头向红小凤道“:对我也轻一点,我经不得吓。”   兰寻笑着接口道“:是啊,吓破胆肉就不好吃了。”   安九看一眼兰寻,这是在报复他的那一脚之仇吧。   红彤娘娘抬着一条腿靠在一张有扶手的大木椅里,看到门口呼啦啦进来一群小妖儿,中间还夹着两个高出许多的男子,再定睛一看,这两个男子一个俊秀,一个挺拔,都是极难得的品相,心思就一下活络起来,立即收回抬起的腿,端坐在椅子上道“:我的小凤儿,你今日又带了什么妖回来?”   红小凤听他娘亲的语调有些奇怪“:老娘,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刚刚被蜂蜜噎住了嗓子眼儿,声音都这般细小了。”   红彤娘娘一听他儿子换她老娘,拍拍桌子,指着红小凤捏着嗓子道“:老娘!你阿娘年华正好,哪里老了,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东西。”   红小凤一瞪眼,指着红彤娘娘嚷道“:我哪里是个东西,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红毛狐狸。”他指着安九道“:亏我还捉了这么风骚的山鸡精来孝敬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啊!”   兰寻忍笑忍得肩头都耸动起来,偷眼看安九,安九脸上乌云密布。   红彤娘娘看一眼安九又瞧了瞧兰寻,软了声音道“:好了,我的乖儿,你是怎么遇到他们的?快跟为娘的说说,他们莫不是狼妖那边派来的暗探,现在这妖域不太平,不要着了道。”   红小凤才转身一屁股坐在他娘旁边稍小一点的木椅子上,抓起桌子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口道“:是在玉凤林里下网子捉到的。”   “:回娘娘的话,我们同小寨主在林子里下了网子,就捉到这两只妖了,小寨主见这两只妖长得好,就带了回来,说是要孝敬您,给您做压寨夫君呢。”一个押着安九的小妖儿说道,另几只妖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小寨主有什么好事都是先想到娘娘您的。”   红小凤一听,从木椅子上跳了下来,他身量还小,脚够不着地面,动作十分滑稽,只见红小凤两步冲到那几只小妖儿面前,每只妖头上都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跺着脚数落道“:你们几个烂嘴巴的,都给小爷我闭嘴,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尽可着给我找便宜老爹,什么压寨夫君,我呸。”他指着那几只小妖儿道“:老娘,你别听他们瞎说。”   “:行了,都闭嘴吧,小凤儿,你也坐下=红彤娘娘站起身,走到安九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娇笑道“:你是山鸡精?”   安九沉着脸色抬眼道“:你有见过长得如我这般的黑熊精,老虎精,豹妖么,”这几类都是五大三粗,臂膀腰圆的。   红彤娘娘轻笑着道-确实没见过=转头望着兰寻又问“:你又是什么?”   “:老娘你越发糊涂了。”红小凤再次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兰寻跟前,拉着兰寻的袖子道“:你看看他这清汤寡水,白白嫩嫩的样子。”他抽了抽鼻子“:还有这香味,小爷不用看就知道是花妖了。”   红彤娘娘甩手给了他儿子一个爆栗“:臭小子,不许叫我老娘。”   红小凤翻翻白眼儿,咕哝道“:你本来就比我老。”   红彤恨的牙痒痒,想下重手拍他,又是自己的儿子,索性不去看他,向安九和兰寻道“:你们二位到我这玉凤林做什么来?”   兰寻望一眼安九,安九正看着房顶,于是向红彤道“:我主子听闻这玉凤林在娘娘您的治理下十分井井有条,热闹繁盛,就带着小妖我特来请教娘娘您的治理经验,好效仿着理一理我们的山头,管一管治下的那些小妖儿们。”言罢,向回过头的安九道-对吧,主子=   安九笑着点了点头。   红彤娘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道“:妖友客气了。”接着对着红小凤嚷道“:我的儿,来者是客,阿娘我平日里是怎么交代你的,对待妖友要以礼相待,你们这群不开眼的,还不赶紧将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放了。”   红小凤无语问天,低喃道“:你不是说不论来者何妖都先绑了再说么?”   红彤故意装作没听见,又对着门外叫道“:小翠,小翠,这小蹄子死到哪里去了?”门外一个一身花花绿绿衣衫的女妖跑了进来“:娘娘,你叫我。”   “:懒东西,快去给两位客人倒茶。”红彤娘娘指使着女妖道,女妖走到兰寻和安九旁边,故意扭了扭身子,向二人一人抛了一个媚眼儿,才捏着嗓子道“:是,娘娘。”说完含羞带怯的偷瞄着二人,退出了门。   红彤娘娘见她出了门,低声骂道“:小骚狐狸,浪的没边。”   “:还不是跟你学的。”红小凤在一旁插嘴道。   红彤娘娘不理他,亲自给二人松了绑带,将二人引到客座上坐下,自己又正正经经的坐回原先的大木椅子里,才客气的问道“:二位妖友打哪里来?”   安九不说话,只含着笑意看兰寻,看他要把自己的山头安到哪里,兰寻向红彤行了一礼,指着安九道“:我们来自妖鸡山,山上有座妖鸡岭,我们就住在岭子里,这位正是我们的大王。”   安九一听这话,差点笑出声来。这人把瞎话也说得这样一本正经。   红彤哪里听过什么妖鸡山妖鸡岭,却不好说自己没听过,附和道“:看二位的穿着打扮,那必是极好的一个地方,不像我这玉凤寨,土里土气不中看的。”   “:我们这寨子哪里土气了!”红小凤不服气道。前几日他还在向隔壁的鼠妖炫耀,他家的宅子比鼠妖的地宫不知好上多少倍。   这时那个叫小翠的女妖终于将茶水端了上来,抛着媚眼给二人斟上,在红彤的眼刀之下才又扭着身子出去,红彤请完茶,才回头教训红小凤道“:你一个小孩子见过什么世面,大妖们说话,你不要插言。”   红小凤一向在他娘面前放肆惯了,哪里肯听,捶着桌子蹬着眼珠子道“:是你自己说我们的玉凤寨跟我爹的栖凤宫相比,也差不了多少,怎么话才说了没几日你便忘了。” 第8章 我阿父是安九   安九嘴唇微张,向红小凤诧异道“:你爹的栖凤宫?”栖凤宫明明是他安九的,怎么他久未回去,竟然易了主。   红小凤看着安九怪异的表情“:怎么,难道还是你爹的。”   兰寻停住送到唇边的茶盏,一双好看的眼睛弯了弯,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安九,看一眼红小凤,最后将目光落在红彤身上。   安九转念一想,栖凤宫虽是他安九的,但里面的大小妖怪也不少,指不定是他的哪个侍从做下的好事,待他问清楚,回去再找出那败坏他栖凤宫名声的侍从来。   于是指着红小凤向红彤道“:她的阿父是。。。?”   “:是凤神帝鸿君。”红彤害羞得绕着衣角。   “:我阿父是安九。”红小凤抬起小胸脯骄傲地说道。   安九手一抖,茶盏子咕咚咕咚地滚落到地板上,洒了一地。   红彤见茶盏滚落到地上,忙道“:客人这是。。。。。。。”   “:呵呵,可能是主子的茶水太烫口了。”兰寻忙起身去拾地上的茶盏——真是无意间听到了安九的大秘闻了。   红彤发觉气氛有些怪异,望向安九,发觉安九也正看向她,一时红彤只感到脸红心跳,故作娇羞道“:小凤儿哪里见过他爹的栖凤宫,我是逗他玩儿呢。”便是连她自己也是没见过的。   兰寻将茶盏放回桌上,换了另一个,蓄满茶水,放到安九面前,退到一旁等着看场好戏。   安九已经从最初的诧异中回复过来。看来是有妖冒了他的名头,到处坑蒙拐骗,好地很,今日被他撞上,他倒要看看,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不过,在抓到罪魁祸首之前还是先撇清自己为好。   “:帝鸿君不会有狐狸儿子。”安九看了兰寻一眼,这人的神情,难道是在怀疑他始乱终弃——凤凰能生出来狐狸?连常识都没有了吗!   “:怎么不会!”红彤和红小凤同时答道。   红小凤跳下椅子三两步蹦到安九面前,指着他的脸道“:老山鸡,你竟敢质疑小爷的身份,老娘,你告诉他我是不是安九的儿子。”   红彤杏眼圆睁,质疑他儿子的身份就是质疑她背着帝鸿君偷人,这玉凤寨的大小妖都知道,她已经是帝鸿君的女人了,这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在玉凤寨立足?红彤拍了拍桌子,厉声道“:乖儿子,把你的本相亮出来,让他们长长见识。”   红小凤应了一声是,趾高气扬的向安九笑笑,又望一眼兰寻才掐个口诀说了声变,须臾间,一只赤色的小狐狸便出现在几人面前,这小狐狸与其他的赤毛狐狸还有些不同,他的两个耳朵之间的头顶上有一块凸起,凸起上覆盖着三色的绒毛,其他狐狸的尾巴是一条蓬松的毛尾巴,它的尾巴在尾端分成了三股,像一朵开着的喇叭花,尾巴上的毛也是红黄绿三色的。   安九看着地上神气活现的小狐狸,轻笑出声,向兰寻道“:原来是一只花皮狐狸,我倒是看错了。”   “:什么花皮狐狸。”小狐狸变身后,只有桌腿的一半高,他一纵身蹦到安九的腿上,用爪子指着头上那簇三色绒毛奶声道“:看清楚了,这是凤冠。”又摇了摇三色尾巴“:这可是凤尾。”   安九好容易控制住弯起的唇,伸手将他拎到地上,指着红小凤向红彤道“:这哪里是凤冠凤尾,分明就是鸡冠子和鸡尾巴。”   红彤终于爆发,破口骂道“:老娘和谁睡过自己还不清楚,我儿子就是帝鸿君的崽儿,你这老山鸡简直。。。。。。。”   “:住口。”安九潋了神色,皱了眉头站起身来,一时间身上的威压便散了出去,压得红彤喘不过气来,小狐狸更是直接躺在了地上,兰寻连忙放下茶盏,站起身向怒不可揭的安九道-主子息怒=   又转而向红彤道“:你们眼前这位,便是帝鸿君。”   “帝鸿君?”红彤张了张口看着安九,她的修为在妖域能算中上,否则怎么能占这么大一片山头林子?可眼前这妖的修为光是一个威压,就令她动弹不得了。   安九收了气势“:我便是你们口中的帝鸿君安九。”安九一翻手,凤凰令便出现在掌心,妖可以不认识安九,但不可以不认识凤凰令,红彤立即俯身将躺在地上的小狐狸捡起抱在怀中,跪下毕恭毕敬道“:狐妖红彤参见帝鸿君。”   安九坐回椅子上,沉声道“:起来说话。”   “:是。”红彤不敢抬头,起身站到一旁。   妖域以实力为尊,何况她冲撞的不是普通的妖,是帝鸿君安九。红彤自己清楚的很,眼前的妖可从未和她好过。   “:坐下吧。”安九道。   “:是。”红彤毕恭毕敬的走到末位,抱着小狐狸坐下。   “:你污蔑了本君,依照妖律该如何处罚?”   “:废其修为,打回原形,永世不得修炼。”红彤已经变了颜色,又跪倒在地上道“:红彤有眼无珠,冲撞了君上,求君上开恩。”她打回原形不要紧,小狐狸没了她的保护,一定被对面山头的狼妖捉了。   “:与你相好的妖是谁。”   “:这。。。。。。红彤不知,红彤只知他自称安九,自他走后,我便再未见过他,如今过了这么久,我连那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他说他是。。。是帝鸿君。”   果然是有妖冒充他安九的名号。   兰寻心下腹诽,人怕出名猪怕壮,妖也是一样的。   红彤看着安九的脸色,颤声道“:他当时确是这么说的,红彤眼拙哪里分得清楚。”   “:行了,你起来吧。”安九一挥手,一股巧力挥出,红彤怀中的小狐狸已经到了安九手里,红彤吓得一个趔趄,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君,君上,这与我儿无关,我儿从小没有阿爹管教,我纵容了他,他,他今日冲,冲撞了君上,我愿代,代,代他受罚。”   兰寻见安九将红毛狐狸抓在了手中,想到小狐狸曾顶撞了他多次,安九不会是想要借机报复吧?刚要开口替红彤和红小凤说两句软话,安九似有所感般回头对他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对在地上不停颤栗的红彤道“:你说这小狐狸是你与那冒牌妖怪的儿子?”   红彤一叠声道“:是,是,他走了没多久,我就有了红小凤,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就是个懦夫,招天杀的,骗了老娘,让老娘还没成亲就生了崽子,这叫老娘怎么嫁得出去?”她想到此处越发愤怒,捶着地面骂了起来,声音也不抖了。   “:行了,闭嘴。”安九皱起眉头,这狐妖越来越聒噪,他声音一出,红彤立即收了声音,只拿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直直盯着他,末了低下头道“:求君上为我们孤儿寡母作主。”   安九看着在他手中挺尸的小狐狸,明明已经醒了,却假装昏迷,一动不动地仰躺在他手里。安九从红小凤的头顶上拔下一根鸡冠子上的绒毛,红小凤痛的一个激灵从安九的手中蹦了起来,在地上边跳边道“:哎哟痛死小爷我了。”红彤早知她儿子秉性,一巴掌拍到红小凤头上,抓到自己怀里,捂住他的嘴,红小凤在她怀中呜呜直叫。   “:现在我去将小崽子的爹拧过来,兰寻你在这里等着。”安九道。敢冒充他安九就要做好受死的准备。   红小凤和红彤一动都不动了,直直盯着安九。   兰寻记得他可破开虚空,轻声道“:主子快去快回,还请主子下手不要太重,以免死无对质。”   安九转了转手中那根小狐狸头上的绒毛,冷笑道“:提醒得极是——我一定轻拿轻放。”   安九对着绒毛吹了一口气,绒毛在空中飘了起来,接着安九随手一拨,绒毛在空中便不见了,安九也不见了,红彤和红小凤张着嘴,瘫坐在地上,有些傻眼,兰寻心中有些好笑,道“:主子走了,你们起来吧。”红彤这才起身,亲自倒茶,对兰寻殷勤备至,她再笨也明白,帝鸿君身边的侍从,她可得罪不起。   兰寻和颜悦色道“:放心吧,这件事君上自会秉公处理,我倒是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实相告。”   红彤陪着笑脸道“:大人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君上听说,这附近有大妖四处捉了小妖,卖给人界的修士,挖了内丹炼制秘药,此次我们到这里,就是想暗中查探这传闻是否属实。”   “:这事当然是真的,我们这玉凤林都丢了好些小妖怪。”红小凤抢着答道。   红彤横了他儿子一眼“:大人,我们这附近丢了小妖怪是真的,但,是不是被什么大妖捉了去卖给人界的修士,妖儿们没有亲见,我也不敢妄言。”   兰寻用指腹抹了抹唇角“:可我怎么听见你说,这附近的小妖是被对面山头的狼妖捉去卖给人界的修士的。”   “:这。。。实不相瞒,我们这玉凤寨与那老狼怪的狼窝委实有些过节,这附近除了我与那老狼怪,也没有什么修为高的大妖,所以猜测是那老狼怪下的手,丢了的小妖儿们如今一个都没有找到,他们有些连化形都还不成,但都是堪堪修出内丹了的,所以才这样猜测——除了挖内丹炼药,也没有其他用处了。”红彤老老实实答道。   “:既然你怀疑是那老狼怪下的手,就想想办法,替君上查清楚这件事吧,当是将功折罪。”兰寻顺水推舟道“:不过,做这件事时需小心,不要打草惊蛇,对方本是在暗处,被察觉的话,查起来就更为不易了。”   “:是,红彤明白。”红彤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兰寻点了点头,安九随身仆从这个身份果然能唬得住妖。 第9章 倒霉的山鸡精   韩九正在九峰山自己的鸡窝里同兔妖和猫妖玩掷骰子比大小,他今日手气不错,赢了好几块晶石籽儿,骰盅子一开,又是他的大,韩九心花怒放,正要扒拉石桌上的晶石籽儿,忽然感觉鼻子上有些痒,用手一摸,摸下来一根鸡绒毛,他有些奇怪道“:怎么有根小鸡毛?”   猫妖眨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道“:这里就只你是山鸡,我跟兔子还能掉鸡毛不成,韩九,莫不是你最近开始掉头发了。”   韩九也不在意,随手一扔道“:管他的,来来来,我先收了这一局。”他话音未落,便感觉光线暗了下来,韩九的山鸡窝建在九峰山的山腰,洞口有一扇木门。抬头一看有个人影正堵在门口。   “:做什么呢,一来把亮全挡住了。”韩九道,来人逆着光,看不清样子。   “:你是山鸡精?”安九背着手,看着不停收着石桌上晶石籽儿的韩九道。   “:山鸡,是来找你的。”猫妖抬头看了一眼,立时察觉对方的气势非比寻常,正好他与兔妖输了钱,早不想赌了,无奈山鸡精不放他们走,便道“:我与兔子今天手不顺,你又有客到,我们先走了。”   猫妖不等韩九答话,伸手拉了兔妖,几步便窜到门边,小心道“:麻烦妖友让一让,我跟兔子回了,你找山鸡有事,你们慢慢说。”   安九不答话,一侧身让出门来,猫妖拉着兔妖立刻溜了。   韩九收拾好桌子上的晶石籽儿,他也发觉气氛不对,但这是他的地盘儿,他不能先露了怯,便硬着声音问道“:你是谁?来九峰山找我有事?”   安九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这山鸡精穿一件红中带绿的花花袍子,腰上系一条黄色软带,头上是一只绿色的羽冠,脸倒是长得还能看,秀秀气气,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安九轻哼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你又叫什么名字?”妖的本名是不能随便说与他人的。   “:我在问你话。”安九加重了声音,不怒自威。   “:我也在问你。”韩九梗着脖子,不甘示弱。   安九看着他,忽而轻笑两声“:你倒是嘴硬,跟我走吧。”   韩九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脑袋一阵晕眩,险些站不稳。看着周围陌生的厅堂,头皮一阵发麻,他今日遇到不好惹的大妖了,还是能破开虚空的那一种,真是霉运年年有,今年特别大。   不过他韩九也不是被吓大的,他看着刚刚捉他到这里的大妖站在厅堂的正中,浑身散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背着手,脸上挂着令人不寒而颤的笑容,一名穿着素白袍子,样貌清丽无匹的男妖,正将一只白瓷茶盏呈到男子面前,口中说着“:主子喝茶。”一面抿了唇对着他笑。   那大妖下首站着一名着暗红色罗裙的女妖,女妖的眉眼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女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红发小妖,正睁着一对狐狸眼儿看他,韩九看着安九,背脊上无端端串起一阵寒意,小心问道“:你们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兰寻温声问道。   韩九望向大妖旁边那对他笑的男妖,这位大概是这里最好说话的一个了,看他的着装应该是大妖的侍从,于是老实答道“:我叫韩九。”   红彤一听此言,全身的愤怒喷薄而出,奔上前去抓住韩九的领子道“:你这挨千刀的山鸡精,事到如今还敢假冒帝鸿君上,看我今日不把你的嘴撕烂。”   韩九一头雾水,他何时冒充了帝鸿君上,在那只大妖面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红彤的巴掌对着他的嘴就抡了过去,韩九倒也机敏,立即抓住红彤的手道“:你个疯婆子,我与你素不相识。”   “:你敢骂我老娘疯婆子,看小爷我不揍扁你。”红小凤也冲了上去,两大一小在厅中滚做一团。红彤憋了十几年的怒气,此刻全部爆发出来,加上有红小凤在旁相助,韩九被打的鼻青脸肿,但旁边有大妖在场,他不敢轻易还手,只得不停讨饶。   “:停手吧。”安九沉声道。   红彤和红小风终于停了下来,又站到下首的位置,韩九衣衫被扯得破烂不堪,幸而裤子还是完好的,他伸手摸着肿了的脸,哽着声音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平白挨了一顿打。”   “:造什么孽,你看看我是谁。”红彤粗声道。   韩九抬头眯缝着眼睛(被打肿了),觉得女妖越看越眼熟,犹豫道“:你是。。。。。。。”   “:我是你玉凤寨的红彤娘娘,你这穿起裤子不认妖的山鸡,连老娘都不认得了。。。。。。。”红彤越说越伤心,从腰间扯出一条手帕拭起泪来。   “:这里是玉凤寨?”韩九打了个寒颤,他的九峰山离这里足有五百里“:你是那个红彤。”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今日恐怕是不能善了了,哎,都怪当时一时鬼迷心窍起了色心。   “:怎么,终于想起来了。”安九开了口,他坐回椅子上道“:你说你是帝鸿君?”   “:我何曾说过。”韩九正要辩解,忽而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红彤,声音低了下来“:是她觉得我是君上,我才顺口答应了一声。”   红彤将手帕一甩,指着韩九道“:我觉得你是君上?我还能有这么傻?我开初问你姓什么?名什么?你答应我你叫安九,好没脸的山鸡,这下不认账了。”   “:我说我叫韩九,你偏听成安九,我能有什么办法?是你错认了妖还怪在我头上。”韩九斜着眼睛道。   “:你,你。”红彤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韩九道“:当着君上的面,你敢不承认,当初我问你可是君上,你可没否认。”   “:我没否认但也没承认啊,是你一厢情愿自荐的枕席——你说什么。”韩九忽而明白过来“:君,君上。”   红彤嘴上冷笑两声,指向安九道“:座上那位就是我们妖域的帝鸿君上,你这负心的骗子就等着受死吧。”   韩九就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冰水,气焰被浇的透心凉,看向安九道“:您,您是君上。”   “:要我将凤凰令给你看么。”   韩九浑身打着哆嗦跪倒在安九面前,他早知这大妖不是等闲之辈,结果竟然是帝鸿君。   “:韩,韩九见过君上。”他头抵在地上不敢起来。   “:冒我之名行欺骗之事,依照妖律该如何处罚?”   “:依照妖律,照妖律。。。。。。当行斩首之刑,刑罚。”韩九的舌头打着结,话也说不清楚了,早知今日就不该。。。。。。哎,色字头上一把刀,凡人诚不欺我。   红彤一听,看着跪在地上的韩九,有些不忍“:君上,这,他虽冒了您的名讳,可也没犯什么大错,这斩首可就死了。”   “:是死了,怎么红彤娘娘不忍?”安九抬头望着红彤道“:可惜妖律严明,若不依律处置如何服众。”   兰寻一听,忙劝慰道“:主子,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安九听兰寻向他求情,便道“:那兰公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兰寻向安九行了一礼,恭敬道“:若红彤自己不再追究,主子不妨网开一面,我已代主子向红彤询问了有关小妖失踪之事,红彤已准备替主子分忧,暗中查明此事,不如就让韩九听红彤的号令,将功折罪如何”   红彤低声道“:我也有失误在先,我跟他,我跟他连孩儿都有了,请君上看在,看在他罪不至死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韩九闻言倏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哪里的孩儿?”   “:就是小爷我。”红小凤跳出来,站到韩九面前指着他道“:你睡了我老娘,拍拍屁股就走了,还把小爷都弄出来了,想不承认么?”   韩九彻底傻了眼,他从没想过会有一个这般大的儿子,有儿子也就罢了,这儿子还如此凶悍,安九将红小凤拍到一边道“:既然她替你求情,我就网开一面,如兰寻所说那般将功折罪吧,再者,红彤独自养育红小凤多年未嫁,本君就判你将所有钱财作为嫁妆,入赘到玉凤寨,做红彤的压寨夫君吧。”   “:什么?”   “:这......。”   安九的话让韩九和红彤目瞪口呆。   “:我怎么能嫁她。”   “:我怎么能娶他。”   安九挥挥手“:行了,隔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你们就成亲。”   “:这,主子,是不是有些不妥帖,成亲还是要。。。。。。。”兰寻想说要双方情愿才好,赤毛狐妖跟山鸡精,怎么想怎么奇怪。这安九今日脑子难道进了水。   “:君上,是不妥帖。”红小凤在一旁接口道。   安九瞪他一眼“:你这花皮狐狸,你到说一下有什么不妥。”   红小凤翻了翻白眼,指着韩九道“:君上应该先让他算一算自己的家产,若是他穷的叮当响,嫁到我们玉凤寨,我老娘岂不是还要倒贴晶石子儿养着他?”   安九心中暗自好笑,这红小凤倒是个不能吃亏的主儿,于是对着韩九道“:你的家产都有哪些,报给你儿子听一下吧。”   韩九闻言,轻声道“:回君上,小妖现居九峰山,手头也没多少钱财,只是山上有一个小养鸡场,够得小妖平日的花销。”   “:养鸡场。”红小凤眼睛都亮了起来,眼珠子转了转道“:九峰山,你的养鸡场是不是叫九峰鸡舍。”   “:是这个名字。”韩九道。   红小凤的眼睛越来越亮,叫道“:原来你就是九峰鸡舍的老板,哈哈哈,老娘快娶了他,今晚就洞房,明日我们就去收他的嫁妆。”   安九和兰寻被红小凤惊得一愣一愣,红小凤见大家都望着他道“:你们难道不知道他的九峰鸡舍的名声?在妖域那可是响当当的,里面有上万只鸡。”   红小凤口水也似要淌下来,以每天吃一只鸡的速度,也要吃上三五十年,而且鸡可以下蛋,蛋又可以出小鸡,小鸡长成大鸡。。。。。。他一辈子都有吃不完的鸡。红小凤想着他以后的好日子,眉毛眼睛都弯了起来,指着韩九道“:你那些都是什么鸡,有名字册子吗?我也好去清点一下。”   红彤伸手拍了拍他的儿子一下“:你这小东西是糊涂了,鸡死了才有名字呢,水煮的叫炖鸡,火烧的叫烤鸡,蘸酱的是酱爆鸡,和芋头烧的叫芋头鸡。”   韩九以手掩面长叹一声,他虽开着鸡舍,自己却从未吃过一口鸡肉——那感觉像在吃他的同类,虽说精怪和普通的野物是不同的。现在那些鸡落到这母子手中,唉,罢了罢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第10章 改变方向   韩九当夜就同红彤娘娘拜了堂。作为证婚人,安九被盛情邀请留宿一宿。   兰寻替安九解了发辫梳发。安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一堆喝得东倒西歪的大小妖怪在火把的映照下玩牌九,掷骰子,喧闹声像要把房顶都掀下来。   兰寻将他的头发打理好,又绞了锦帕给他沃面,顺手关掉窗户道“:主子若是嫌吵,我出去知会那小狐狸一声,让他约束一下。”   安九将用过的锦帕扔进盆里“:不用,小妖们这样热闹的场面,我倒是好久没见过了,就让他们高兴去。”言罢,伸手结印,甩出个结界,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主子真是好道法。”兰寻轻叹一声道“:可惜我修为浅薄,不能为主子做这些小事。”   安九轻笑道“:不如你拜我为师,我将这些小把戏尽数教与你。”   兰寻眼神晶亮“:主子这话可是当真?”   安九见他那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心中好笑,诚心逗他,一个醋栗打在他额角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兰公子你不要当真。”   兰寻垮下脸来,低头闷声道“:我知道主子你嫌我愚笨。”   安九忽而敛了神色,认真看着兰寻的神情,兰寻见安九不说话,抬眼一看,正撞进安九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兰寻心中咯噔一声,小心道“:主子。。。。”   安九别过脸去,背对着兰寻,正色道“:兰公子,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一潭清透却幽深的水,从水面上看时,自是澄澈无比的,却并没有人知道,这潭水有多深,因为从来没有人潜到潭底过。”   兰寻跪地,郑重诚挚地向安九道“:兰寻于主子来说,从来都是清澈透明的,兰寻说过,此生会一直侍奉主子左右,主子若是不信兰寻,可与兰寻结下主从之契。”   安九转身,对上兰寻坚定无垢的眼神,良久,伸手将他扶起“:起来吧,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兰寻,你太聪慧了。”聪慧到我的一个动作,你就知道我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一个眼神,事情已经被你安排妥当了。   兰寻顺着他的手势起身“:兰寻谨记今日所言。”   安九微笑着替他顺好长发“:你今日做得很好,若是我提出质疑,让妖王从上而下的查,恐怕什么也查探不出来,明日你将我的信符给红彤,若查探到什么消息,就通过信符让我知道,妖灵境和妖域,也是时候彻底整治一下了,我怀疑,有妖王与人修勾结,将妖域的妖偷运出域,做成了妖傀儡。”   “:妖傀儡?”   “:是,妖相比于凡人,体质更好,寿命也更长久,特别是修出了妖丹的妖,还拥有凡人没有的妖力。”安九解释道。   “:兰寻一定设法查探出真相。”   安九点点头“:此事不急,查的太过显眼,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觉,早些休息吧。”   安九抬手,兰寻替他宽下外袍,叠好放在床榻的旁的木椅上,向他行了一礼“:主子,兰寻出去了。”   安九上了床榻,往里让了让“:就在这里睡吧,我看这玉凤寨也没有第二间像样点的房间给你了。”   确实如此。   “:。。。好。”兰寻洗漱一番,脱衣上了床榻。   次日。   满面□□的红彤安排了红小凤护送安九去妖都夏满,明里是让红小凤护送帝鸿君,其实是让安九护着红小凤去九峰山接手他爹的养鸡场,有他在,这一路谁敢为难红小凤,恐怕这事一传开,玉凤寨和九峰山就要热闹起来了——来巴结的妖肯定不会少,红小凤能做帝鸿君的随从,这是要多大的运道!红彤娘娘觉得她儿子这次撒网是撞了大运了。   可惜红小凤不领他老娘的情!   “:这真是没天理了。”红小凤气鼓鼓地走在兰寻身旁,兰寻同安九各坐了一顶软椅,由八名小妖抬着,安九的软椅在前,兰寻的在后,他们身后还跟了一队二十来个高矮不均的妖怪。兰寻觉得,安九帝鸿君的身份还是不错的,至少现在不用走路了,包裹也有小妖抬着,很好。   “:哦?你这花皮狐狸,又要发什么牢骚。”安九闻言回头道。   “:君上,您说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这才过了一夜,我那老娘跟那山鸡精就好的如胶似漆的,明明入了洞房,我还听到他们在动手,这才几个时辰,那两个老东西居然嫌我碍眼,合着伙儿把我给撵出来了。”   “:这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要急着去看管你爹那九峰山的嫁妆么?1万多只鸡,你就美吧。”兰寻伸手掐了掐红小凤的面皮“:我看你的脸皮也厚得很,得了便宜不说,还在主子面前装可怜,想知道你阿父,阿娘为何一夜之后就好了吗。”   “:哦,为何?”红小凤小跑着跟在软椅边道“:难道是那山鸡有什么法术,把我娘迷惑了。”   “:你娘才是狐妖。告诉你吧。”兰寻顺手又抓了抓红小凤头顶那几缕红毛道“:你阿父跟你阿娘洞房里打架,在人界那叫‘妖精打架’,会越打越好的。”   红小凤疑惑道“:这是什么道理,我怎么没听说。”   安九听兰寻越说越没边,回头道“:你不要教坏了我妖域的小妖儿。”   “:他早晚要知道,哈。”兰寻向安九促狭的眨了眨眼。   一只黄色短毛的小鸟在安九的头顶盘旋了三圈,安九伸出手,小鸟停在了安九的手指上,他从鸟脖子上取下一支小木管,从木管中抽出一张纸条,展开来看完后,祭出凤凰火,将纸条烧成了灰烬。   “:我们去珍珠泉。”安九将小鸟放开,闭上眼默了片刻,吩咐道。   “:干嘛要去珍珠泉,那里如今是猫妖的地方,猫妖还在妖都消夏呢,可没有小妖儿接待我们。”红小凤才不想在路上耽搁,他的一万多只鸡还在九峰山呢。   安九瞟了小狐狸一眼“:我们到珍珠泉后,你带着你的妖儿们去九峰山。”   红小凤一听,连忙跑到安九的软椅旁边“:那怎么行,我老娘知道我将君上您丢半路上自己跑了,还不扒了我的皮子。”   安九挥挥手“:你的鸡若是因无人看管丢了,可别在我面前哭。”   红小凤想了想,还是去九峰山比较重要,于是向众妖儿道“:快着点儿,送君上去珍珠泉。”   抬软椅的妖儿们得了令,脚步走得飞快,恨不得马上到了地方放下软椅里这两只人形包裹。   珍珠泉是个温泉。   猫妖为了冬天过得舒服,不仅在池子周围铺上了青砖,池子里面垫了打磨过的青石,还挑选了几块造型独特的假山石放在池子里,石上摆几个陶土烧制的亭台楼阁石桥石桌,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雅致。   池子不远的林子边有一座小木屋子,屋子里床柜炉灶俱全,屋顶是编织的茅草顶子,猫妖夏季都不在这里,在离九峰山不远的妖都夏满居住。因为久未打扫,看起来比较杂乱。   安九指着木屋向红小凤道“:让他们将这附近打扫一遍,然后你们就走吧。”   红小凤指挥着众妖将里里外外麻利地收拾了一番,留下大包裹,急吼吼地走了。   安九眯着眼,看着泉底的气泡噗噗噗地一串串冒出来,水面上水汽缭绕——他上一次来这里时,这里还只是一个土池子,这猫妖倒会拾掇。   “:主子,我们到这里,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安九收到信鸟的纸条才临时决定改变方向,纸条上的内容想来与这珍珠泉有些关系。   安九并不回头,继续盯着池子道“:那个小狐狸不是留了些果子么,在这泉边煮一壶茶,泡泡温泉,顺便,等一个人。”   原来是与人有约。   兰寻笑应道“:主子说得极是,我这就去准备,正好去一下这几日的风尘。”他们这段时日以来都在路上,没有好好沐浴一次,这样好的一池子温泉水,看着就让人心动。   兰寻将猫妖的盘盏茶壶清理出来,寻出一撮茶叶,又从木屋子里拖出一张卧榻,榻上安放个小木几,祭出五色火就要开始煮茶。安九拦住他,取出一只小茶叶罐子,递给兰寻道“:煮翠云银叶。”   兰寻接过,正要动手,安九又将茶叶罐子取了回去“:算了,我亲自来。”   兰寻有些惊异,连安九都要亲自动手煮茶的对象,这要来的究竟是何人。   安九将茶叶放进茶壶,悬在身前,以凤凰火拖着,轻声道“:煮茶需心静。”他话音刚落,茶壶膨地一声裂成了四五片,接着那四五片碎茶壶片又散成了一抔泥粉,连同壶中的那壶化作青烟的茶水,随风飘走了。   安九凤弹弹手指,熄掉掌中的凤凰火“:猫妖这穷乡僻野果然没什么好茶具,算了,还是你来吧。”   兰寻心道你自己心境不稳,凤凰火太烈,反而怪茶具不好。   只好又取出一只茶盏,放了几片翠云银叶,用五色火慢慢煨了起来,不一会儿,茶香就溢了出来,安九端起沏好的茶水,并不喝,只托在掌中看那几片一半翠绿,一半银灰的叶子在杯中浮浮沉沉地打转。 第11章 珍珠泉的由来   直到夕阳斜照,茶水冷透,安九也没有喝一口,他放下杯子轻叹一声道“:不来也好,兰寻,替我更衣吧。”说着,双手结印,布下了结界。   兰寻娴熟地替他解下外袍,又宽了里衣,安九只剩下一条里裤,下到了泉池里。   水面只及到安九腰际,兰寻看见安九如墨的长发从肩上滑落下来,衬着如玉的肌肤和水中倒映的霞光,只觉得这画面十分令人动容。   “:你还不下来。”安九回转身,看向池边的兰寻。   “:我。。。。”他当然想下去,可是今日安九情绪不对,他还是小心为好,毕竟,能到安九身边并不容易,兰寻并不想前功尽弃。   “:你多久没有沐浴了。”   “:我。。。。”他其实每天都会用冷水清洁身体。   “:下来,替我擦背。”   兰寻解了衣袍,下到了水中,拿着锦帕来到安九身后,认真替他擦拭起来。   “:主子,这样可以么。”锦帕在安九背上打转,从左到右画着圆圈。   “:你。。。。”安九忽然回头,一双湿润的凤眼里满是探究,兰寻心中轻轻拧了起来,暗骂自己还是莽撞了。(fu)   “:嗬,有时觉得你像一个人,仔细看时,又发现你们实在没什么共通之处,他若是有你一半聪慧,也不至于。。。。”安九没有往下说,而是走到泉池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水没到了他的胸口,兰寻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他身旁坐下“:主子今日,是有话想说么。”   “:看吧,他从来不会如此问我。”安九抬手抹了一把脸,水从他脸上滑落,在下巴上汇成水珠滴落下来。   “:你知道这里为何叫做珍珠泉。”安九轻声问道。   兰寻知道他并不是真要问他,只是故事的一个引子,每个故事都会有一个引子,或是以一个人,或是以一件东西,或是一个地方。安九将要讲的故事,引子应该就是与这珍珠泉有关。   果然,安九不等他回答,继续道“:其实这名字是我起的,只因为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时,使计骗了他,这计谋用的就是一把珍珠。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九境才初开没多久,天帝将我遣出太古,让我执掌妖灵境,妖灵境中灵气充裕,妖却很少,我就到这妖域来,希望能寻到一些灵根好的妖族,带回妖灵境去。   妖域中妖虽然多,真正开了灵智,结了妖丹的却少的可怜,那时候妖修炼没有什么法则可言,全凭悟性和运道,能化成人形的更是凤毛麟角,栾萧就是其中一个。   这珍珠泉,原本是他的。   那时候的妖域,到处都是荒山野岭,我走了好些时日,遇见这样一个温泉池子,自然想要下来沐浴一番,谁知道刚下水,栾萧就甩着长鞭打了过来,他哪里是我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我制住。他原身是灵蛇,灵根还不错,我便要他跟我去妖灵境,他自然不肯,我就与他打了个赌。   如果他输了,就要随我去妖灵境,做我的侍从,如果我输了,就马上离开他的地盘,永远不许找他的麻烦。”   “:这赌约却有些不公。”兰寻侧头看向安九道“:他输了,就要赔掉他自己,他赢了,却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无论输赢,主子你都没什么损失。”   “:确实如此。”安九继续道“:我与他的赌是,取十粒珍珠,由我亲手扔进这泉池之中,他需在十息之内将珍珠全部找回,一粒不少,算我输,不足十粒,算他输。”   “:呵呵,那必是他输了。”兰寻抿唇道。   “:嗯,你怎么知道。”   “:扔出去时,偷偷藏下一粒,他不就输了。”   安九点头“:确实如此,但我扔下去的,确实是十粒珍珠,只不过其中一粒被我用凤凰火烧过,扔下水池后,栾萧立即下到池中捞取,搅动了池水,那粒烧过的珍珠立即散成了粉末,哪里还找得到,所以他便输了。”   “:所以主子你就得了个侍从。”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安九苦笑道“:我还没有带他走,元真就来了。”   “:是无极界的修罗王元真。”   “:当时他还没做修罗王,元真与栾萧是旧识,他知道了我与栾萧的赌约,立即猜出我使了诈,你想,这池子本来是栾萧的,十息之内捞起十粒珍珠,栾萧再不济,也不至于做不到,我自然不肯承认,于是元真与我约定,我与他比试,他赢了,栾萧就不用跟我走,我们打了一架,结果自然又是我赢,栾萧只得跟着我回了妖灵境。”安九望向天边,太阳已经变成了红通通的一个大圆球,正在慢慢往下沉。   他转头,正对上兰寻映着晚霞的一双波光潋滟的眼,曾几何时,也有过这样的一对眼眸,含笑看着他。安九心中一悸,像被蛊惑了一般,伸手捏住了兰寻的下巴,慢慢靠了过去,这人的唇色,如一抹艳丽的朱砂,泛着淋漓的水光。   不远的假山后面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动。   安九立时回神,一个腾挪回身将兰寻挡在身后,同时手中以凌厉掌风祭出,假山立时被消掉大半,山石如爆开烟花,扑扑簌簌地掉进池子里,砸起一个个水花。   假山后传来低低一声闷哼,一个人影被强大的灵力击到珍珠泉池的池壁之上,又“噗”的一声没进了水里,一动不动慢慢沉了下去。   兰寻看着眼前光裸的背脊,心中跌宕,虽说安九想要保护的并不是他,但安九确实是拦在了他前面。   ——呵,安九轻呼出一口气,低喃道“:真是好本事,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隐匿。”安九在下结界时,就已经查看了珍珠泉的周围,确认过这里除了他和兰寻并无其他的妖物,这水中的妖竟能躲过他的查探,修为只高不低。   兰寻上前与安九并肩而立,指着那人影掉落的地方道“:主子,那散出的颜色可是血。”   水面正有一片红色从水下翻腾出来,在水中慢慢扩散。安九皱了皱眉,又有些疑惑,能瞒住他的查探,应是修为很高的大妖,也不至于这么不经打,他仓促一掌祭出,连两成的功力都没有使出来,难道这就被打死了?   兰寻替安九理了理贴在额前的发丝“:主子,你先上去,我去那边看看。”   安九点头“:你,小心些。”趟着泉水往池边走去。   血水已蔓延了小半个池子,那人影落下的地方尤为浓重,把池水也搅得浑浊了起来,兰寻眯了眼,隐约看到池底之人有一头浅色的长发,正悠悠地在水中飘荡,将脸也遮住了——身上的衣服倒是有些眼熟,那人手中似乎还捏着一件什么东西?幽幽的在血水中显得特别明显,好像是?是——安九的玉牌子。   兰寻心中咯噔一声,这被安九击中的水中之人,或者说妖。分明是前几日在那小镇上借宿时,遇到的金鱼王的第十个儿子玉水隐。   玉水隐仍穿着那日的粗棉布衣,衣料被水浸透,紧贴在他身上,那金色的长发散乱地铺散在他身下,他已经被兰寻从池中捞了上来,双目紧闭,脸色十分苍白,连眉间的金色妖印也暗淡了许多,唇边有淡淡的血迹,腹部的衣料破了一个大口子,有血正一点一点地浸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伤得这般重?”兰寻单膝跪在玉水隐身侧,伸手探了探玉水隐的鼻息道“:他气息微弱——这腹部的伤口不会是主子你刚才。。。。。。。”   安九摇摇头,将玉水隐腹部的衣衫撕扯开,指着那足有手掌长的伤口道“:这道伤口是用利刃所刺,我刚才只是一道掌风而已,不会出血。”但内伤是肯定的了。   “:主子,我先将他送进屋中。”兰寻言罢,将玉水隐抱起。   玉水隐被安放在猫妖的床榻之上,安九有些唏嘘,这远遁玉牌本是为了救玉水隐的命才送给他的,不想竟成了催命符。原来安九远遁玉牌的所归之处,就是安九的身边。谁知今日这么巧,碰到他下了结界,否则他也不会怀疑是遇到了刻意隐匿身形的大妖,立即就出了手。   “:你可有什么办法,先替他将血止住。”安九将里衣扯下一块,边说边擦拭玉水隐的伤口。这样的伤势,即使是妖强健的体质,也很容易因流血过多殒命。   “:办法?”兰寻起身,从包裹里寻出一只玉杯,又拿出那只玉葫芦,倒出一杯水,到猫妖的小橱柜里取出盐罐子,舀出一勺放在杯中化开,一点一点倒在伤口之上,然后祭出五色火,慢慢在伤口上烧灼起来,果然那条巨大的伤口开始收缩粘在一起。   玉水隐发出一声闷哼,痛的猛抽了一口气,悠悠醒转过来。   “:君上,水隐见过君上。”玉水隐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谢君上救命之恩。”   “:水隐你不必客气,你是妖域子民,我自当护你性命。”安九将他手放下,暗道先前在池中时幸而没有将玉水隐拍死——也不知玉水隐看没看清是他安九动的手。   “:是何人将你伤得如此重?”兰寻一边问一边解开玉水隐的衣衫,脱下,又拉过锦被替他盖上“:可是你那日所说的,迫使你做侍臣的年轻道士。”   “:不,不是他。”玉水隐摇了摇头。   “:哦,那又是谁?”安九道。   “:是。”玉水隐刚要说话,喉咙中却蹦发出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接着“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映着雪白锦被,甚是骇人。   安九暗道,这下是他那一掌的威力发出来了。   兰寻忙将他扶起,用灵力替他护住内腑,转头向安九道“:主子,你看这可怎么好”   “:他伤得如此重,。”安九一思索“:还需我亲自走一趟。”   玉水隐却突然伸手拉住安九的衣角,断断续续道“:君上,人界梧州的三岳道观里,关着许多妖域子民,请君上派人前去搭救。”   安九停住脚步,回头道“:你说什么?”   玉水隐咳嗽两声,想要挣扎着起身,被安九止住“:你伤得极重,不要动。”   “:君上,水隐。。。有罪。”   安九不说话,等他继续往下说。   “:君上投宿那夜,我并不是跑商回来,而是从梧州的三岳道观逃出来的,那道观外观与普通道观一样,其实内里另有乾坤,道观下面是一座地宫,地宫中有许多人修和傀儡师,他们将体魄强健的凡人和我妖域的妖修关在地宫的石牢之中,用秘术将他们控制住,被他们控制的凡人和妖修,会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识,只能凭借特殊的笛子发出的命令行动,地宫中守备森严,极难逃离。”   “:你是如何逃脱的?”   “:我。。。是一个道士救我出了道观,他是那道观中观主的徒弟,我之前没有将实情禀告君上,是怕连累了他。”   “:你是怎么被带到观中的。”   “:我被一个老道士看破了真身,被他捉住,醒来时就已经在地宫中了。”   “:你好好休息,此事我会派人查探,兰寻,你先在这里照顾他,我去取些伤药回来。”   “:主子放心。”   安九点点头,出了门。 第12章 云花境取药   安九破开虚空,往妖灵境栖凤宫赶,到栖凤宫自己的寝殿,先换了身华丽丽的衣衫,又伸手拈个决,往云花境去了。   云花境四季如春,境中常年繁花似锦,执掌云花境的花家,最擅长炼制各类药丸,其中有一味叫“十香丸”的,能滋养气血,调理内腑,虽比不上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碧安丹”,但胜在数量多,花辞树最爱炼制这类药丸,据说用无根水化开,敷在脸上能除皱养颜,深受妖灵境女妖和修罗女子的喜爱,早些年,花辞树还曾送过一些给他。   花家的离花宫修葺得十分考究,墙壁和地面全是整块的白玉打磨齐整砌成,殿堂中铺着花团锦簇的厚绒毯垫,用具摆设都很是精致华美,连殿堂之上用于照明的夜明珠,都雕琢成了特有的式样。   安九穿过宫殿前的巨大花坪,在刻着两朵大罗玲花的大门前停下——倒不是他想停下,门边守着两名手持长矛的金甲侍卫。   “:来者何人”一名侍卫问道。   安九甩了甩袖袍,摇了摇羽扇,盛气凌人道“:本君乃妖灵境帝鸿君安九,来找你们的花境主叙旧。”   两名侍从互望了一眼“:请稍待,容我等先进宫通报。”   一名金甲侍卫便推开大门小跑了进去。   安九还没扇上两扇子,那名通报的侍卫就又跑了回来,将大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姿势。   离花宫很大,穿府过桥,又过桥穿府,绕来绕去,终于停在了一一座小殿面前,安九抬头一看,六级白玉台阶上的小殿,匾额上是“哑语堂”三个字。安九腹诽这花辞树尽喜欢安一些怪名字。一面摇着扇子上了台阶。   “哑语堂”的门是向内开的,门内是几排大木架子,上面全是书册,左侧靠窗一个大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书挂笔架俱全,案后的高背椅子上,一个看起来只八九岁的孩童正襟危坐,蹬着一双圆眼睛大大方方的看他。   “:你就是帝鸿君。”孩童声音清脆,字正腔圆,板着脸努力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安九心中好笑,这孩童若是笑一笑应当十分讨喜,看模样与花辞树有几分相似,八成是花辞树的儿子。   安九将羽扇摇了摇,故意皱了眉头,学他板着脸沉声道“:我来找花辞树叙旧,你那个宫门的侍卫却将我带到这里,你不先自报家门,倒先来问我,也不看座,茶也没一口,这就是离花宫的待客之道么?”   小孩儿想了想,从椅子上跳下,绕过书案到安九面前,学着大人的样子拱手行礼,恭声道“:在下花无涯,我阿父有事外出不在境中,现是我暂代境主之位,敢问阁下可是帝鸿君。”   安九见他说话有条不紊,行事落落大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好说好说,我就是安九,原来你是花小境主,失礼失礼。”   谁知花无涯被他一摸头,像炸毛了的猫一样往后蹦了两步,瞪着眼戒备道“:你摸我头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咯。”安九又往前走了两步,再要伸手,被花无涯躲开,急急道“:你,你不要摸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找你阿父花辞树的。”   “:现在这境中诸事均由我做主。”花无涯挺直身子,绕过书案。   “:哦,那我就对你说吧。”安九跟着他绕过书案,刚要开口,却“咦”了一声。   花无涯坐的木椅子旁边放了一个小摇篮,里面是金色的锦被,被子里裹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婴儿,小婴儿闭着眼,窝着嘴唇正睡得香,脸颊粉粉嫩嫩,小鼻头又圆又挺,看着十分漂亮,安九对幼小的动物最没有招架力,看着心中十分欣喜,紧走两步,就要去捏婴儿肉嘟嘟的脸。   却被花无涯抬手拦住,一脸戒备道“:你不许碰她。”   看着花无涯如临大敌的表情,安九心中更加好笑,故意道“:我偏要呢。”   “:你,你还是摸我的脸吧。”花无涯说着,咬着牙闭着眼睛,脸侧到一边,往安九面前靠了靠,安九无奈的摇了摇头,旋身坐到一侧的木椅之上。   花无涯迟迟不见安九的手落下,才睁开眼,见安九已坐在离他几步开外的椅子上,立时红了脸,正色道“:我,你刚说来寻我阿父做什么。”   安九却不作答,问道“:你见到我为何如此紧张。”   “:我,我没有。”花无涯的脸色更红,回到高背木椅上半低着头,不敢看安九“:我妹妹在睡觉呢,阿父走时特意嘱咐让我看着她,你一碰她,她没睡好,醒了会一直哭。”   “:哦。”安九拿手指搓着脸,笑道“:那你为何让我摸你的脸。”   花无涯通红着一张脸恼羞成怒道“:谁叫你名声太坏。”   安九的手停在脸上,他的名声太坏?这小儿究竟是听了什么传言了。   花无涯索性竹筒倒豆子,哗啦啦全说了出来“:阿父说你整日在人界厮混,作为妖灵境帝君却比家猫还要清闲,家猫还知道捉几只老鼠呢。而且你还是个断袖,又喜欢巧取豪夺,以前身边的侍从就是从修罗王手中强抢来的,所以修罗王才和你结了仇,可惜你的侍从不喜欢你,被你逼得跳了海。还说我等云花境中的儿郎若是哪个像那只花凤凰一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打折了腿赶出境去,若是像你一样断袖,就送到庙中做和尚,永远不许出庙门,我们若是见了你,就要躲得远远的,免得被你,被你占了便宜。”   安九目瞪口呆,花辞树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背地里居然找了这么多的词排遣他,连这样小的孩儿都将他当采花贼来防。   花无涯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圆睁着一双眼不说话,只等着安九发落。   “:哎,你看我像你阿父说的这样的人么。”安九抚了抚额头。   花无涯木然的摆摆头“:你不是人。”帝鸿君是凤神,不是人。   “:你阿父还说了什么。”他强压住抽搐的面皮和想拍人的冲动,勾着嘴唇笑道。   “:说你早晚遭报应。”   安九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还有呢。”   “:没了。”   “:就这些?”   “:就这些。”   “:好,我且记下,慢慢再来找你阿父算账。”   花无涯哆嗦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犹豫着道“:你,你能不能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他阿父要是知道是他说的,非打烂他的屁股不可。   “:呵呵,那就要看你表现如何来,要想堵我的嘴,先拿一百瓶十香丸来。”花辞树,你这样无中生有的编排我,也别怪我诓骗你的儿子。   “:一百瓶!”花无涯大呼一声,这花凤凰简直是狮子大开口。现在整个离花宫也没有一百瓶。   摇篮里的婴儿咋了咋嘴,动了动,花无涯连忙捂紧嘴,起身在婴儿胸前轻轻拍打。婴儿哼唧了两声,才又睡过去了。   “:你倒是像个哥哥的样子,这样吧,念在你爱护幼妹的份上,二十瓶,不能再少了。”安九摇着扇子,跟他斗,还嫩着呢。   “:十,十瓶。”花无涯抽了抽嘴角,再多的话,他还是去挨那顿板子好了。   “:成交。”安九唇角浮起得逞的笑容。   一见安九的样子,花无涯大呼上当,但话已出口,云花境境主绝没有说话不算数的道理,虽然他现在只是个代职的。想了想,又终是不甘心,嘟嘴瞥着眼睛道“:你就只会欺负我年纪小。”   安九见他那副可爱样子,心又软了下来,道“:那好,你要什么东西来换,说一个出来——不过,我可不喜欢贪心的小儿。”   花无涯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要向安九要什么才好,安九见他说不出,便道“:我现下还有事,你唤人同我去取药丸,我给你一张信符,你想好了就用信符告诉我吧。”   花无涯点点头,接过信符道“:也不用别人,我同你去取。”   说罢,从摇篮中抱起婴儿,同安九出了殿门。   安九将药丸包作一处,向花无涯道“:你阿父什么时候回转。”   花无涯摇摇头“:也许明日,也许后日,云青境白伯伯的夫人生了公主,今日是她的百日宴,阿父说云青境有了后继之人是大事,是一定要亲去道贺的,连我阿娘也跟着去了。”   云青境的白乐华么?安九摸摸下巴,倒把白乐华请百日宴的事情给忘记了,罢了,待回了栖凤宫再备份厚礼送去。   一面想着以后见到白乐华要怎么托辞不去百日宴的事,一转身,已回到了珍珠泉的木屋外,安九掂了掂那一包讹来的十香丸,抬腿进了屋子。   木屋中,玉水隐正闭了眼假寐,他伤了腹部,只能平躺着。   兰寻见安九提着一个大包袱出现在门边,立即站起身道“:伤药可寻到了?”   安九将包袱轻轻一抛,送到兰寻手里冷笑道“:花辞树这回不知要肉痛多久。”   兰寻疑惑的看他一眼,解开包袱,里面满满当当十只巴掌大的白色玉瓶,瓶口兼用青玉做塞,玉瓶上是“十香丸”三个红色小字,兰寻拿起一只玉瓶,起开瓶口的封蜡,拔掉青玉塞,一阵清甜的花香飘了出来。   “:果真是“十香丸”,主子,花境主想来不在离花宫。”   “:哦?你如何知晓?”安九接过他手中的玉瓶,倒出一粒,那十香丸浅黄中带着点点粉绿,晶莹润泽灵气环绕,很是好看——倒像是一粒糖丸。   “:我只是想着,花境主的十香丸炼制不易,断没有这样送人的,这一瓶,总该有百粒,十瓶就是千粒,我曾在无极界听人说过,一粒十香丸价值上等的紫晶珠百枚——而且花境主似乎,也不是十分慷慨之人。”   花辞树何止是不慷慨,简直就像奸商!他惯常说的话就是“我们云花境穷乡僻野,只有些野花野草,还有境中的许多百姓要养,不多卖点晶石,让我这境主如何向境中辛苦栽种花草的百姓交代”说完还要摇头抚额,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状,硬逼着那些买丹药的人修和妖修不好跟他还价。   其实云花镜在三界十境中,算是极好的——简直是福地洞天。   “:你的意思是?”安九回过味来,兰寻竟不会以为这是他在云花境偷来的吧?   兰寻摇摇头“:主子寻到药就好,快让他服下吧。”这药丸是你安九顺走的,救治的也是你妖域的妖,花辞树要找人出气,也只能找你安九不是。   “:你不会以为我去离花宫打了花辞树的劫。”   不然怎么会拿出这么多!兰寻心道。   安九道“:是我拿了东西换的。”   躺在一旁的玉水隐一听十分过意不去,这么多的十香丸,得要什么样的宝物才能换到。心下暗自决定,待他好了,一定到云花境赎回安九交换之物。   兰寻将药丸与玉水隐服下,又将一粒研磨成粉,敷在伤口之上,待一切收拾妥当,已是月上中天。   玉水隐轻声道“:君上,为你添了这许多麻烦,我心中十分惭愧,我已向我父王送了信符,明日我阿兄便应到了。”   “:如此甚好,我与兰寻也还需赶路,你有伤在身,带着你也着实不便。”安九站起身“:你休息吧。”   “:君上,那三岳道观。。。。”   “:你不用挂心,我会处理。”   次晨,玉水隐的八哥玉水勉和九哥玉水辞就带着一队大小妖物到了,安九不免又客套一番,他最不耐烦这些迎来送往的表面功夫,好不容易将玉家几兄弟送走,已到了正午时分。 第13章 约战   玉家兄弟带来的大小妖怪,将珍珠泉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不仅将安九砸碎的假山石捞了起来,还将池中的每一个青苔缝子都擦了一遍,木屋中的所有物事也都焕然一新。   兰寻取出玉梳,一边将安九的长发重新结辩绾过,一边道“:主子,我们现在是动身回妖灵境,还是。。。”在这里继续等。   “:他来了。”安九站起身回头看了兰寻一眼,出了木屋。   元真穿着一件玄色纹金的长袍,手中抱着“飞宸”刀,冷着一张脸杵在木屋门前的空地上。   兰寻立即明白过来,原来那日安九收到的信是修罗王元真的约战书,元真也颇为执着,难怪安九要在这里等他。   安九背着手走到门边,将门口堵住“:你来晚了一日,已经错过了约期,我今日不想与你相斗,你走吧。”   元真直直的盯着他,唇抿得紧紧的,良久,沉声道“:安九,我今日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安九轻蔑地看着他道“:求我,我真不知,修罗王还有什么事是要求我的。”   元真咬牙,他最不能忍受安九这样盛气凌人的态度,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我想带兰心的儿子回无极界,请你,放他跟我走。”   安九望天轻笑两声“:要是我偏不呢。”   元真看着怀中的飞宸刀道“:那就还是老规矩,我赢了,他就跟我走。”   安九侧头看了一眼门内的人“:元真,他可不是栾萧,你可有问过兰寻他愿不愿意跟你回无极界。”   元真睁大双眼“:他跟我回无极界,我自会好好待他,助他修炼,总好过被你呼来喝去得使唤。”   安九望天翻了个白眼,嘲讽道“:我使唤谁与你何干,你自己无极界的事不管,却来管我的人,我看你这修罗王做得也忒闲了吧,有这功夫,去管管你那修魔的宝贝弟弟元辰啊,说不定他看你用心良苦,良心发现,就回头是岸了呢。”   元真将飞宸刀撑在地面,用手握住“:安九,你少拿话激我,你让兰寻出来,我现在就问问他,是愿意做你的侍从,还是愿意跟我回无极界修行,博一个好前程。”   安九冷笑着靠在门栏边“:元真,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什么居心,怎么,兰寻的娘看不上你,你以为兰寻就会看上你了么。”   “:你。。。。。。。”元真紧咬住发抖的嘴唇,兰心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这么多年早与血肉连在了一起,想要拔起时,更是痛彻心扉,他深吸一口气道“:安九,我不与你多费口舌,你只将兰寻叫出来,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   “:修罗王,多谢你对兰寻的照拂,兰寻是自愿做帝鸿君的侍从的。”兰寻站起身,走到门后向元真道。   安九抬眼看着元真“:你现在亲耳听见了,你可以走了。”   元真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他将飞宸握住,以刀柄指着安九道“:安九,你闭嘴。”又看向兰寻——兰寻这张脸,他每次看到都不能自持,元真愣了愣,收敛心神软了声音道“:兰寻,因为他在这里,你才不敢说跟我走的话对吧,不用怕,他虽是凤神,你只要点头,我便带你走。”   兰寻微笑着摇摇头“:修罗王误会了,主子他待我很好,并不曾胁迫于我,是我自愿要侍奉主子的。”   安九轻哼一声,斜睨着眼道“:你现在可听清楚了,要他再重复一遍么!”   元真不理安九,继续向兰寻道“:兰寻,你可知他是个断袖,他将你留在身边,根本是别有用心,他待你好,不过是想将你骗上床榻去。”   “:元真,你竟当我是死的吗?”安九大怒,将羽扇祭出,指着元真道“:我对谁是什么用心用不着你管,过去是,现在也是,你趁早给我滚。”   元真亦不甘示弱,他本是暴躁之人,耐烦心早已用尽,若不是兰寻还站在那里,他早已出了手。   立时将飞宸祭出刀鞘,以刀尖对着安九的羽扇道“:安九,你以前是怎么骗栾萧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是,我将元辰放走,元辰杀了栾龙,我是有责任,我早已说过,你若想替栾龙报仇,自去寻元辰便是,我绝不会拦你半分,哼,今日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叫兰寻知道,你这个妖灵境的君上,不过是个为了一己私欲,一厢情愿地强囚别人,最后迫得别人跳海殉情的混蛋。”   “:你给我住口。”安九挥起羽扇,灵力化作利刃向元真刺去,元真早有准备,纵身跃开,并不停口“:安九,怎么,被我提起旧事,面子上便挂不住了?你一直肖想的是栾龙的哥哥栾箫,谁知栾箫早已属意金乌昊瑞,栾萧到死也不愿委身于你,跟着昊瑞坠了海,兰寻,安九就是个卑鄙下流的恶魔,你别被他的外表蛊惑,到头来害了自己。”   元真嘴上不停,手中也不敢怠慢,提刀向安九砍去,两人一来二去,便在珍珠泉边的空地上斗了起来,安九怕伤了兰寻,只把元真往半空中引,元真亦是如此想法,两人相互对骂着越打越远,只几息功夫便是人也看不见了,只听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是离得越去越远。   兰寻看看一片狼藉的珍珠泉,地面的青石砖有一大半被灵力的余波翻卷起来,木屋也震得摇摇欲坠。   他撇了撇嘴,用灵力将木屋夯实,想着一时半刻也倒不了,便将木门一关,收拾起包裹来,想来等安九回来,就要马上离开这里,只希望元真不要被伤得太重,说来说去元真招惹安九与他也有些关系。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小,兰寻看向窗外安九和元真离去的方向,那一片天空已是阴云笼罩,云下还有电光闪烁,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直到夕阳西下,安九才回来,兰寻见到他,着实吓了一跳。   但见安九披散着头发,脸颊乌青,唇角渗血,身上锦袍已变作碎布,堪堪挂在身上。赤着双脚,手臂之上一道极狰狞伤口,安九正拿一块袍角压在上面,满身斑斑点点的泥泞,哪里还有半点风流倜傥的神采,就似从煤堆中爬出来的乞丐一般。   “:主子,你怎么。。。这副模样,又看了看他身后“:你们。。。修罗王人呢?”   安九将压在手臂处的碎布起开“:兰寻,替我清理一下。”   兰寻连忙将安九让到榻边,取出收拾好的玉杯,玉葫芦,找出猫妖的盐罐子,仔细得替安九清理起伤口来。清理好后,正要起身去拿十香丸,被安九叫住“:不用伤药。”   他手中祭出一团凤凰火,将火焰放在伤口上滚过,所过之处,伤口渐渐愈合,一刻钟后,连疤痕也看不到了。   兰寻睁大眼睛“:主子。。。。”   安九裂唇笑了笑“:就是有些痛。”   兰寻回身“:主子没事就好,修罗王他。。。。”   “:他回无极界去了。”安九说完突然自顾自大笑起来“:他被我打晕丢回无极界去了,想他一年半载起不了床,我心里就舒服许多,也不枉挨了他几下。”安九毕竟是不死不灭的凤神之身,自然比元真的耐力强上许多。   他一抬头,见到兰寻替他清理伤口时不小心蹭到脸上的印子,又哈哈笑了起来,站起身道“:我先去水中洗洗。”说罢抬腿朝珍珠泉走去。   兰寻听安九这样说,不禁担忧起元真来,一年半载下不了床——修罗界以实力为尊,元真以后的日子恐怕会不好过。   待安九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昨日与元真一战消耗太过,回木屋后兰寻替他清理了伤口,他又祭了凤凰火修复身体,不知不觉就在温泉中睡了过去,安九有些茫然,所以昨日是兰寻将他从温泉池子里捞出来的,   他坐起身,只觉得一阵腰酸腿软,昨日与元真相斗的后果今日便显现出来了,身上穿着干净的里衣,头发也柔顺地散在肩头,安九满意地弯了弯唇角,有个人在身边照顾果然是不错的。   兰寻推门而入,手中拿着润湿的锦帕,送到安九面前道“:主子,沃面吧。”   安九接过,他又回身取过茶盏,将茶水温热,待安九擦完脸,再送到安九唇边,安九就着他的手簌了口,温声道“:谢谢。”   兰寻笑了笑“:这本是兰寻应该做的。”   安九看着紧闭的房门“:他们都在外面?”   兰寻点点头“:嗯,他们天还未亮就来候在门外了,我见主子睡得沉,便拦了他们。”   安九下了床榻“:替我更衣吧。”   兰寻早已将衣袍备好,仔细替安九换上,又替他绾了发,束上风纹玉冠。   安九静静打量着兰寻的一举一动,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果这人一直陪在他身边,其实也不错。   “:主子,好了。”   安九点点头“:兰寻,谢谢。”   兰寻有些怔愣,谢谢这个词,今日安九说了两遍,似乎有什么,与昨日不同了。 第14章 终于回宫去了   安九打开门,门外大妖小妖或坐或站,将珍珠泉边的空地占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足有百十来个。前面为首的正是他在妖域成华宫的大总管蛮牛,蛮牛旁边是他的侍女柳大和柳小。柳大手中抱着一叠衣服,柳小手中拿着腰带鞋袜和玉冠衣饰,后面是一众妖王——花豹妖,黑熊精,鹰王,槐树精。妖王身后是他们各自的亲卫,亲卫后是一群形态各异的大小妖怪。   见他们的帝鸿君安九立在门口,前面的大妖们并不出声,只恭恭敬敬站着,后面的小妖们则嗡嗡嗡的窃窃私语起来。黑熊精回转身,蹬了一眼身后一众妖怪,嗡嗡的声音顿时停了。   柳大和柳小是一对云雀精,从小时便在成华宫做侍女,忙恭敬的喊了一声君上,于是后面的妖又是一阵“君上”参差不齐的呼声,安九向柳大和柳小招招手,两妖会意,上前两步,安九道“:谁让你们来的。”   柳大向蛮牛看了一眼,小心答道“:是牛总管,不过我们早上到这里时,其他妖王大人们早就侯在这里了,我听说,他们天没亮就来了。”   兰寻点点头,示意她们退后,上前两步,背着双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前面的几个妖王道“:你们今日是商量好的吗?来的这般齐整。”   什么叫来得这样齐整,分明是你昨日打斗的太过猛烈,弄到方圆几百里的大小妖怪兼知你帝鸿君在此,你打斗也就罢了,还削平了好几座山,烧了偌大一片林子,带累着伤了好些小妖怪,你倒是打舒服了,害得不明原委半夜来哭诉的妖将妖王府的门槛都踏破了,大半夜的都是依依呜呜的哭声,他们能不早些来吗。   一众妖王中属槐树精年纪最大,资历最高,躬身道“:回君上,我等昨晚听小妖们报,君上在此与人相斗,能让君上出手的,必是想对我妖域不利的强敌,所以我等立即带了小妖们前来相助君上。”   相助!就这几个妖么。安九撇嘴,后面站的那些小妖修为低微,化形尚且还化不好,说什么相助。   也许觉得槐树精话有些不妥,花豹妖又补充道“:是啊,君上,我们带着小妖儿们来时,强敌已经被您打跑了,妖儿们太多,我们怕扰了您的清静,于是又将他们遣回去了,只我们几个等在这里听候您差遣。”   “:就是就是。”黑熊精脑子也转的飞快“:君上英明神武,退敌当然不在话下,附近的小妖儿们修为低微,被君上的神威所震慑,吓得受了点伤也是难免,只是君上为妖域之主,也当体恤体恤受伤的小妖,方显君上您的慈爱之心。”   说来说去是要他安九给昨日受伤的妖们付汤药费呢。   鹰王最是心直,听其它妖王说话绕来绕去,早不耐烦“:君上,昨天受伤的妖儿们都堵在我们门口,您看,要不您拨些晶石,也好将他们打发了。”   其它妖王都附和道“:也能彰显君上仁德。”   “:都有多少妖受了伤。”安九问道。   “:回君上,重伤116个,轻伤的123个,皮外伤不计其数。”昨日那几座山,大半都是花豹妖所管辖。   “:等着。”安九回转身,将那用剩的十香丸尽数提出来,扔到几个妖王面前道“:这些十香丸全数给他们分了吧,重伤三粒,轻伤一粒,皮外伤补贴一块晶石。重伤轻伤另再补贴一块晶石,该搬家的搬家,房屋该修缮的修缮,钱就找蛮牛支。”安九指着他的大总管道。   “:多谢君上。”众妖兼齐声道。君上果然是有备而战,连伤药都备下了那么多。   安九摆摆手“:都散了吧,各自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妖王们又行了礼,带着自己的亲卫走了,有那不愿走的小妖,也被亲卫遣散。   安九看着仍然恭敬立在一旁的蛮牛和柳大柳小道“:你们还有事么?没事的话也先回成华宫吧。”   蛮牛忙躬身道“:回君上,确实有事,云青境的使者昨晚到了成华宫,要面见君上。”   “:哦?白乐华?他来找我做什么。”安九心下暗道,难道是他没去赴宴,遣人来提醒他送礼“:哦,他最近得了个女儿,大概是请我去喝酒的,我这几日正好没空,你在库房选几样小孩儿穿戴的玩意儿,要精致些的,找个机灵点的妖儿,替他送去吧。”   蛮牛有些无奈,若是这些小事,他还懒得来这一趟呢“:回君上,白境主女儿的礼,我早已送去了。”若是等你记起,黄花菜都凉了。   “:那还有何事。”   “:那使者不肯说,他拿着白境主的玉牌,说是白境主的吩咐,只能亲口告知君上,所以,蛮牛只能请君上回一趟成华宫。”   什么事只能亲口对他说?不知白乐华又搞的什么鬼“:你就不能让那使者到这里来。”   “:这……”蛮牛腹诽,来看你将妖域的山头削平,林子烧光么,还有那么多受伤的小妖,这些事我们自家人看到,抱怨几句也就罢了,难道还要丢人丢到域外,让别人当笑话来讲“:看那使者模样,确似有要紧之事……”   “:行了,你们且等一下。”安九推开门,兰寻早听见门外的对话,见他进屋,便道“:主子,我们是马上要回去么。”   “:嗯,将包裹收好。”   “:主子,已经收拾好了。”兰寻正要背起一旁的大包裹,被安九止住,向门外的蛮牛道“:牛总管,进来替我拿行李吧。”   回头又向兰寻道“:以后这些小事都让他们来做。”   蛮牛进屋看着偌大一个包裹,又看看一身素白衣袍,正和颜悦色对他笑的俊秀男子,心道主子的心果然是偏的。   成华宫在妖都夏满南边的一座石山之上。妖域的都城不像人界,有城墙城门和护城河,夏满之所以是妖都,只是因为那里灵气丰沛,便于妖物修炼,搬去的妖越来越多,一些喜欢享受的妖就在那里建了屋子,慢慢形成了街道,又有了集市。天长日久,渐渐成为了妖域最繁华的地方,与人界的大城也不相上下,只是城里住的和来往的全是妖,从前妖域的妖皇白虎洪就将宫殿建在了那里,将夏满定为了妖都。   成华宫宫墙和地面都是用石头山上的山石就地取材,妖域的妖注重修炼,宫殿与人界楚家的相比,在精致华美上差了不少,自安九接手后,着人又修葺装饰了一番,比白虎洪做妖皇那时好了不知凡几。   安九在成华宫的寝殿叫桐华宫,他直接带着兰寻与蛮牛破空回了寝殿,让大小柳将一些宫中事务交代给兰寻,自己则带着蛮牛去见前殿白乐华的使者。   妖域的妖,修为高的大多相貌粗鄙,例如黑熊精,花豹妖,老虎精,牛精,因为这些妖物生来就体魄强健,经打耐磨,于修炼一途也就比生而柔弱的妖类更顺遂些。   而化形以后能入眼的妖怪,如兔子精,狐妖,山鸡精,花妖,因自身条件所限,修炼起来比较困难,修到能完全化出人形的更是少见。所以妖域的妖,基本是粗鄙丑陋的多,俊俏美丽的少,像玉水隐,青云生,青彦生这类长相特别出挑俊俏的,就更是少之又少。   柳大和柳小自小在成华宫中,见到的来来往往的妖物也不算少,但与兰寻相比,全部都变成了池塘里的稀泥,完全扶不上墙!   二妖正是少女情怀,兰寻长得好,说话温和,举止有度,柳大和柳小看他就分外不同些,加上又得了安九的吩咐,对兰寻也就更加热情,这个给他剥桔子,那个给他剥龙眼,又端上这个糕点那个果子,兰寻终于难以招架,抚着被塞满的肚子道“:多谢二位姑娘美意,兰寻第一次来成华宫,很多事务还不熟悉,不知可否出去走一走——就当是消消食。”   柳大和柳小听闻,高兴道“:当然,我们带兰公子去吧,顺便也可将各处地方介绍给公子。”   兰寻连忙摆手道“:不敢劳驾二位姑娘,我也只是在这后殿转转,熟悉熟悉,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自会来寻姑娘,如果君上回来寻我,还要麻烦二位转告他一声,以免君上着急。”言罢,抬腿往殿外去了,柳大和柳小互望一眼——君上最后吩咐他们,以后都要听兰寻使唤。   兰寻从安九的寝殿出来后,终于松了口气,寝殿后是一个后花园,这花园依着石山上原有的形态而建,颇有几分野趣,兰寻循着小路来到一处假山之下,刚要寻一块石头落脚,头顶便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   “:云哥哥,云哥哥。”   兰寻抬头一看,一只花喜鹊正站在假山上,对他扑腾着翅膀。   “:小喜鹊,你怎么在这里。”兰寻伸出手,花喜鹊落在他的指尖。   “:云哥哥,青大哥哥在山下竹林中等你,你快点随我来。”说完,展翅往悬崖外的山下飞去。   兰寻并不耽搁,略一查探,确认四周无人后,跟着花喜鹊御风飞下了山崖。 第15章 秘会青云生   山崖之下是一片茂盛的竹林。   青云生着一袭书生惯穿的青袍,脑后随意绾一个抓髻,用两支白玉簪插了,眉间一颗朱砂痣——那其实是狐族妖印,一双惑人的桃花眼让人一见难忘。   “:云生。”兰寻看到一丛青竹旁倚着的人,轻轻唤道。   青云生弯了眉眼,勾唇笑应道“:琉云。”   花喜鹊在地面上落下,化成一名十三四岁的娇小少女,梳着双丫髻,着一身红黑的罗裙,小跑着到青云生身边道“:青大哥哥。”   青云生爱怜的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欢儿做得很好,欢儿可愿去林子边替哥哥们守着,青大哥哥要同云哥哥说几句话。”   少女点头道“:嗯,欢儿马上去。”说完,又化作花喜鹊飞走了。   兰寻走到青云生身旁“:云生,你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青云生点头,担忧道“:琉云,安九那个人。。。你真要用那个法子。”   兰寻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我会小心的,等取到凤凰宝珠,还要请你鼎力相助呢。”   青云生轻轻摇了摇头“:琉云,我与你自小便相熟,你想做的事,我本不该拦你,可,可那是安九,三界唯一一只不老不死的凤凰,你我还未出生,他便已活了万年,他神力不输封渊明镜,你这样——简直比与虎谋皮还要疯狂。”   “:我亦不想,可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兰寻也知此事甚难,但以牺牲一人来换一境生灵的活路,再难也要去做。   青云生点点头“:有,我这几日仔细研算过,能代替凤凰宝珠的,还有龙珠。”   兰寻哑然失笑“:云生,这世上哪还有龙,楚家柱子上盘着的那几条么?龙在数万年前的神坠之战中早已陨落,恐怕十境之中,连一块龙骨都找不到了。”   “:龙虽没有了,不是还有妖蛟么?妖蛟的蛟珠与龙珠虽不能相比,但。”   “:云生你不用说了。”兰寻打断了青云生的话“:取了凤凰宝珠,他最多是涅槃重来,蛟珠虽易得,但蛟珠一离蛟身,妖蛟必陨,何况以蛟珠之力炼化琉璃之精,恐怕非上百枚蛟珠不能成事,妖域的妖蛟不足三百,你是想让我去屠族么?”   “:我。”青云生不是没想过这一层,只是他心中素来护短,自小一起长大朋友的性命,自然比得上区区几百只妖蛟,不要说几百只妖蛟,就算是搭上一整个妖域来换兰寻一人之命,青云生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一个妖域没了,不会让他觉得失去了什么,一个自小一起的朋友没了,却是会让他心痛的,身为如今九天玄狐族青家之主,青云生是个无情之人,也是个重情之人。   兰寻握紧青云生的手,声音沉稳坚定“:云生,我怎不知你是为我,可是有些事,是我们必须要去面对和承受的,就如我大哥,就如我,就如你,所以,不要为了我去做什么无谓的事,好么。。。。。。。”   青云生低下头去,多年的情份,又怎会不了解彼此“:琉云,你若有什么事,彦生会很难过,他对你的感情——你可知道?”青云生松开手,望着多年的挚友道。   “:他是你的亲弟,他幼时虽喜欢换着法子惹我生气,但这几年还是帮了我不少忙的。我亦是将他视作亲弟一般。”兰寻回答。   青云生扯出一丝苦笑“:你或许不知吧,彦青在我面前,十次有九次会提起你,明明在数落你冷待他,给他使脸色,唆使他做事,抱怨你又给他出难题,打发他跑东跑西,他却不知他说这些事时心中是高兴的,脸上是挂着笑的,我写的话本他知你爱看,就千方百计的让小喜鹊偷偷录了送到你跟前,他每次向你讨的东西,都锁进自己房间的云柜里,钥匙从来不离身,也从不送给别人。”   兰寻皱了眉“:我原以为那话本是你让他送的,他每次向我讨要东西,也是以我差遣了他做事索要报酬为由,却不知。。。。。。。”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的感情吧,琉云,我是他亲哥哥,你是我的挚友,我只想看到你们一切安好。”青云生看得分明,知道他这发小对自己的亲弟半点心动也无,这世间向来是先动情的一人受苦,青云生看得清楚,却爱莫能助。   兰寻拍拍青云生的肩,知他是担心幼弟,遂安慰道“:云生不要担心,彦生年纪尚小,所历之事也少,待他大了,懂得了真正的情爱,就不会执着了。”   青云生点点头“:但愿如此吧。”他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一只拇指大的精巧瓷瓶“:这是新调制的狐惑散,名唤魅情,药力极强,,你拿好。”又摸出一枚拇指大小,颜色湛蓝的珠子“:这是我无意间购得的蛟珠,你也拿去,或许能用得上。”   兰寻一一收入袖中“:云生,多谢你。”   青云生无奈地笑笑,想了想,再取出一块玉牌塞到他手中“:这块玉牌中我试着注入了破空之力,我虽继承了一些九尾狐族的血脉,但修为还不够,也不知玉牌开启后会传到什么地方,你也一并收好。”   兰寻知道青云生做这玉牌一定花费了不少修为,他虽得了九尾狐与玄青狐的血脉传承,但白家的内修功法却是不会传给他这个外家的,能自己悟出破空之法已经十分不易,郑重地点头道“:我省得了。”   青云生还要叮嘱一番,远处传来两声小喜鹊的叫声,青云生看向林外“:我要走了,有什么事,记得到青家的青竹林找我,你自己小心些。”   兰寻点头“:你自己也小心,对了,帮我查一下人界梧州三岳道观地宫中的妖是被谁弄过去的。”   “:好,有消息我会让小喜鹊来找你。”青云生应下,迅速向林外走去。   回到安九的寝殿,柳大柳小立刻迎了上来。   “:兰公子,你到哪里去了,君上正找你呢。”柳大跺跺脚,她们两个将后殿都找你两遍,也没有找到兰寻。   “:哦,我到后园中去走了走,君上在哪里,我这就过去。”兰寻笑着从身后拿出两朵牡丹送到柳大和柳小手中“:我在园子中看见这花看得正好,就顺手摘了两朵,希望两位柳姑娘喜欢。”   二女接过,娇羞道“:谢谢兰公子,我们带你去君上那里。”   兰寻道“:那就有劳两位柳姑娘了。”   柳大含羞带怯道“:叫我们柳大柳小就可以了,不用那么客气,这边走。”   兰寻进成安殿时,安九正坐在王座之上,旁边站着蛮牛,台阶之下的客座上,坐着一名穿月白袍子,袖口和领口皆是暗红纹饰,头戴纱帽的男子,兰寻认得这是云青境未熙宫的上等侍臣的服饰。   兰寻见安九以手撑着下巴,眉头深锁,神情凝重,想来是遇到什么难事,于是上前两步站在台阶之下,轻声向安九行礼道“:主子。”   安九见是他,勾了勾唇“:兰寻,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去云青境。”   看来是云青境出了大事,兰寻应了声“:是。”快步回桐华宫去了,柳大和柳小刚才将那只大包裹拆开收拾好,现在还得再装回去。   云青境未熙宫长音殿。   安九带着兰寻和侍卫洛言,由未熙宫的宫人引领着进门时,白乐华正在长音殿中央的玉石道上踱来踱去,玉石道两旁的椅子上,已经坐着好几个人,兰寻认出其中的几位正是在御仙宫见过的。   左边的一排椅子上坐着烨华真人,白长宇,白长风,右边的第一张椅子上倚着个绯色衣袍,面目俊朗的少年,发髻之上斜插着一支珍珠发簪,见安九进殿,放下手中的白玉扇子向他点头示意,第二张椅子上坐着一名白衣男子,头上束着浅青色的丝带,腰上是青玉带,面相十分温和可亲,眼尾微微上翘,一双眼眸像能洞察世间万物一般,清亮澄澈。向安九拱手道“:帝鸿君别来无恙。”   安九恭敬地回礼“:简先生好。”   白乐华急冲冲地来扯住安九的袍袖道“:都这时候了,还讲什么虚礼,各位都是能通天彻地的大能,快帮我想想办法,哎呀呀,如今我怎么向其他几境交代。”他将安九让到白衣男子旁边的位置上坐了,又抖着衣袖往殿门外望“:怎么修罗王还没来,不会他也。。。。”   安九伸手揉了揉额角“:不必等他,他昨日受了伤,来不了了。”   白乐华睁大眼睛,三两步走到安九面前道“:不会吧,他前日在我这里吃酒还好好的,难道也是被。。。。”   “:不是,他与我约架,被我打伤了。”安九波澜不惊地说道。   烨华抚了抚胡子,摇头道“:帝鸿君,我说你们。。。哎,事情都过去好几千年了。”   白乐华打断烨华的话道“:烨华宫主,且不说这个,你们倒是说说我这事要怎么解决吧,总不能把几位境主的法身都搁在我这里啊。”   法身?兰寻一惊,白乐华这样说,难道是。。。 第16章 应对之策   绯衣少年摇着白玉扇子,声音清脆悦耳“:乐华兄,依我看,你就舍几个好棺木,把他们的法身装进去,他们从哪里来,还送回哪里去就是了,哪里有什么为难。”   白乐华的一张脸皱的比泡了水的猪皮还要难看,一个劲儿地摇头“:十二公子啊十二公子,你说得倒轻松,那几位都是走着来我云青境的,现在要躺着让人抬回去,我,我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啊。”   “:这有什么说不清,你就说,他们到你这未熙宫喝你女儿的赐名酒,回去时在半路遇上了不知从哪里来的歹人,被劫财害命了,你好心将他们的法身收敛,现在送回来,请他们的家人节哀顺变,该做什么还做什么。”那被叫做十二公子的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烨华真人轻咳一声“:十二公子,你就别再打趣白境主了,此事若是好办,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他向白乐华道“:白兄,你再详细将事情的原委给大家详细说一说,我们也好合计着拿个主意。”   “:烨华兄说得及是。”白乐华坐到主位上坐下“:事情是这样的,前日小女的赐名宴结束后,烨华兄你同长宇兄先走,芜芳君同木枫君是一同出的宫门,他们二位的夫人是旧识,芜芳君因有一个儿子,木枫君的夫人就提议要将自己的大女儿木槿公主许配给芜芳君的儿子,将来好做亲家,芜芳君的夫人就提议一起去云花境商量这件事,我送他们出宫门时刚过了酉时,梵恒兄昨日喝多了些,酉时三刻才离开的宫门,谁知道昨日一早就有人来报,在未名城西一百里外的荒坡上发现了他们几人的法身,连随身的几个侍从也一并丢了性命。   那荒坡人迹罕至,他们不是都御风走了吗,怎么会到了那处地方,我听闻此噩耗,连忙带着亲卫去了那里,那是个小山坡,山上只有半人高的荒草,我去时荒草倒了好大一片,到处是血迹,他们的法身就躺在荒草丛中,连着侍从足有九人。芜芳君被一刀穿心,木枫君被挖了心脏,梵恒君和两位夫人全身上下有许多刀痕,所有人都被挖了内丹,连一丝残魂也不曾留下。我一面命人收敛他们的法身,一面命心腹之人悄悄去请各位来商议,又马上关闭了云青境,以免消息流传出去。”   白乐华又将手边的一个小盒子打开道“:这是在芜芳君的手中发现的,他紧紧捏着这盒子里的东西。”他将小木盒伸向离他最近的烨华“:烨华兄,你看。。。。”   烨华接过盒子。眯起眼睛,伸手将盒子中的黄色圆球拿了出来,圆球有鸡卵大小,上面分布着黑色的如芝麻粒的斑点“:这似乎是。。。妖修的内丹。”内丹散出的分明是妖的气息。   兰寻闻言垂眼看向坐在他前面椅子上的安九,安九一派云淡风清的样子,肯定道“:这确实是妖丹。”   白乐华向安九道“:帝鸿君,这。。。。”世间的妖都归安九管。   烨华起身,将妖丹送到对面的绯衣少年面前“:十二公子,你看这妖丹出自何处,他的主人究竟做了何事。”   十二勾了勾嘴唇,并不接烨华手中的妖丹“:烨华兄,我又不是城隍庙里的算命先生,怎么能仅凭一颗妖丹就算出他的主人长什么模样,以前做过什么事呢。”   “:这。”烨华有些尴尬“:十二公子所长的不是读心之术吗,你以前还替小老儿忆起过一件旧事呢。”   十二接过妖丹道“:烨华兄,这是妖丹,不是心也没有脑子,我也不会看着一粒妖丹就猜出它的来处,那样岂非我吃一只鸡,还要了解这只鸡的生平了。”他将眼一斜,手一挥,将妖丹抛向了安九“:安兄,你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是谁么。”   安九顺手接过,只瞄了一眼就放回桌上“:我又不是妖族,我怎么知道。”   十二取出一张丝帕擦了擦手指,探着身子看向安九道“:你若是不知,不妨问问你身后站着的人。”   兰寻闻言错愕得抬头,正看进十二那双如星空皓月般的眼睛里,心中猛地一惊,连忙收敛心神,这少年的眼睛十分厉害,就像有一股吸力,将脑子中所有的想法和见闻都吸了过去。   安九侧头道“:兰寻,你认得这妖丹么。”   十二已经收回目光,轻笑一声“:还真是有意思,安兄,他又不是妖族,我说的是另一个。”   另一个就是侍卫洛言。   洛言知道说的是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妖丹,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才将妖丹放下道“:君上,这妖丹应该是一只豹妖的,年纪大概有五百来岁,是一只公豹。”   十二将白玉扇子合拢,笑道“:乐华兄,看吧,这就有些眉目了,安兄,这只公豹子,还要你费心去查一查。”   被安九称做简先生的简知向他旁边的十二道“:依我之见,查这妖丹不如缓一缓,当务之急,还是合计一下如何处理遇害的境主和他们的亲眷。”   烨华抚了抚胡子,沉声道“:简先生说得很对,当务之急,应是如何处理他们的法身,若是依照十二公子所言,将他们的法身送回,送回去的人又应该如何解释,才不至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一下就去了三境的境主——芜芳君的儿子还小,也不知能不能主事,木枫君的女儿和儿子我见过,倒都是明事理又聪慧的孩子,梵恒的女儿却好像才过了两周岁罢,幸好他的夫人没事,否则这样小的孩子怎么做得一境之主。”   一直没说话的白长宇道“:烨华真人说到他们各自的子嗣,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九境的境主人选,都是靠血脉传承的,不像我们鬼界,只要是七大家族有鬼子传承的后人,都有机会争夺鬼皇之位,是能者得之,白境主你的云青境,境主之位将来一定是传给你的女儿白月影,而不是白家的其他旁支吧。”   白乐华听他说起自己的女儿,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小女月影一出生,血脉中就有我们九尾狐破空之力的传承,境主之位必定是她的无疑,没有纯正血脉的传承,如何能驾驭得我云青境的镇境之宝天狐印。”   白长宇道“:所以我想说的是,害死那几位境主的幕后之人,也许是想要各境的镇境灵宝,大家仔细想一下,上一届的境主过世了,自有他们的儿孙来接替,他们的儿孙只要有能控制各境镇境之宝的能力,境主之位就永远不会旁落,各境就会是安全的,但如果大人都不在了,只剩下幼主,那只要控制了幼主,岂不是连整个境也控制了。”   烨华皱起眉头“:听长宇你这样一说,那现在最危险的,是他们各自的儿女。”   “:是身怀血脉传承的儿女。”安九道。   烨华摸着胡子,看向众人“:有一事,现在想起来,颇为蹊跷,观星境的桑梓两年前去世时,他的夫人说,桑梓是因修炼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爆体也就罢了,居然连一丝魂魄也没剩下,长宇当时还为他聚过魂吧。”   “:是,当时是长凤替桑境主布的聚魂阵,聚魂之后,连聚魂铃也失落了,如今都没有找到。”白长宇道。   白长凤接口道“:确实如此,聚魂之法,就算在这世间还有一丝残魂,聚魂铃都能找到,聚魂铃丢失事小,若桑境主是被人设计的,那岂不是我等的过失。”   简知道“:长风也不用自责,以有心算无心,自然防不胜防,何况烨华真人也只是猜测。”   烨华道“:不错,接下来的事,大家可有什么好提议。”他看向简知“:简先生,你可有什么想法。”   简知的元神是太古境创世之书的器灵,是这里学识最为广博之人。他向在座的人拱了拱手,道“:依我之见,我们现在需立即前往云花,邀月,云水三境,除了将他们的法身带回,还需将各境未来的境主安排妥当,若是有能力接任境主之位的,就安排信任的得力之人保护,若是年纪尚小需人照看的,不如由我们其中之人代为教养保护,待他们长大,再回境接任境主之位,各位以为如何。”   烨华点头“:此法可行,不过我认为,还需加上观星与逐日两境,琉璃境的琉月君已经将琉璃境闭境30年有余,他的两个儿子如今也大了,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我们该当也去看一看。”   十二忽然道“:说到琉月君,我记得他好像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究竟是叫什么名字来着。”他转头看向安九,轻笑道“:我觉得那孩子与你颇有些缘分呐。”他的目光慢慢往上,落在兰寻脸上,意味深长得道“:算起来,也应该能独当一面了。”   兰寻低着头,感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背脊一阵发凉。   安九有些莫名其妙,这十二时常有些神神叨叨,他和姬琉月的弟弟能有什么缘分,就算见过一面,那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小孩子早就长大成人,就算站到他面前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不过十二很快又将话题转到了姬琉月身上“:姬琉月出了关,知道花辞树竟然已经不在世上了,不知道会不会难过,是难过多一点呢,还是后悔多一点呢。”他皱着眉头以手指捏着嘴唇自言自语道“:干嘛非要什么血脉继承人,两个人在一起天天快活,岂不更好,还做什么境主。。。一个生有涯而情无涯,死都死了,还谈什么情,一个情随风意怀雨,起这么个名字就能寄相思?。。。。”   烨华听他说得越来越不知所云,轻咳一声“:那事不宜迟,我们就赶紧着手去做这些事吧,乐华兄,还要你多派些人手,不如我们分作两路,这样也快一些,免得时间一长,横生波折。”   白乐华道“:我即刻就去安排人手,各位请稍坐片刻。” 第17章 新的境主   兰寻看着一边摇着白玉扇子,一边不急不缓走来的十二,头皮一阵发麻,安九侧头,正好见到他一副不得劲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兰寻扯出一丝笑容“:无事,只是担心,我们此次去云花镜和云水境,要如何向他们解释。”   十二已经走到他跟前,一收扇子道“:有什么不好解释的,实话实说,好歹还留了个全尸呢。”   他似笑非笑地上下将安九打量了一遍,又接着道“:安兄。”   安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碍于他的身份又不好发作,嗯了一声道“:十二公子有话说?”   十二以扇子柄顶着额头,笑道“:其实有个问题,刚才我就想问你。”   安九揉了揉额角,此人擅长读心之术,被他盯上就如同被剥了衣裳打量一般,而且想法又一向刁钻古怪,实在应该敬而远之“:十二公子的问题,我可能答不上来,但你若想问,我也可以先听一听。”   “:你。。。。”十二眨了眨眼,凑近安九道“:安兄,如果在离你很近的地方,有一枝极娇艳的桃花,你非常喜欢,你是取,还是不取?”   他的声音虽轻,兰寻因离得近,也听地清清楚楚,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安九。   “:喜欢的,当然要取。”安九疑惑,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十二又凑近了些“:那如果这桃枝上有毒,一碰会要人的性命呢?”   兰寻脑中嗡的一声响,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背脊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话虽然隐晦,却毫无疑问是在提醒安九。这人的读心术果然了得。   “:世上有这样的桃枝吗?没有的事要我怎么回答呢?十二公子,我倒想问,你不是要跟着烨华真人去观星境吗?怎么还在这里?”   “:哦,我跟简知说要同你去云花境和云水境,让他跟着烨华和白家兄弟走了。”十二拿扇子指着后面抬着三口棺木的一群侍卫道“:这里面都是谁?”   侍卫长向他一拱手“:禀大人,是云花境主和他的夫人,还有他们的一个侍从,梵境主的棺木,还在宫中的冰池之内。”   “:赶紧去抬出来,一次就送完了,犯不着来回跑,你们的脑袋都是摆设吗,有时候还是应该动一动呀。”   “:这。。。。”侍卫长面露难色“:我家君上说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左右是一副身体,快抬出来,梵恒不会介意到云花境逛上一圈再回云水境。”   “:是。”侍卫只得答应,往身后宫门跑去,跑了两步又折回来道“:那梵境主的两个侍从呢?”   “:这还用问?”十二拿扇子敲敲侍卫的头“:主子都走了,侍卫还不得跟着。”   侍卫捂着头,再次向宫门跑去。   兰寻看着十二将白乐华的侍卫来回折腾,心道这人简直就是专门出来磕碜人的,等下如果他再暗示安九什么,还要想办法糊弄过去才行——他应该不会直说吧,若是直接告诉安九他的目的。。。兰寻不敢想。   “:十二公子应该跟着烨华去邀月境和观星境,白家兄弟离了鬼界法力会受限制,简知法力虽高,又不擅长打斗,烨华年纪也不小了。”安九背着手,看着天边的残云道。   十二将头摆得像破浪鼓“:不不不,我还是和安兄一起,你也知道,云水镜的梵灵儿其实是我的阿妹托的生,我自然要多照看一些,她如今年岁尚小,又是用了太极盘中的阳珠才得以出生,现在失去了梵恒的保护,我这个做阿哥的还是将她带在身边吧,烨华那边——我们互换了信符,有事他们会传信给我。”   他瞟一眼旁边的兰寻,轻声道“:我阿妹的事,除了你跟简知再无第四人知道。”   兰寻会意,立即从善如流垂首道“:公子,兰寻刚才什么也不曾听见。”   十二满意地点点头,忽然以手勾住兰寻的下巴,压着声音调笑道“:兰公子聪慧过人,进退有度,我十分喜欢。”   他又侧头看向安九“:安兄,不如将兰公子送给十二做个伴儿吧。”   安九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兰寻,见兰寻脸色微变,笑道“:十二公子身份高贵,我这小侍从高攀不起,兰寻,我们走吧。”   十二撇撇嘴,心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也不再说话,跟上了安九。   花无涯站在宫门前,嘴唇微张,睁着大眼错愕地看着宫门草地上的一群人,以及这群人中间显眼的几口棺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安九身上。   安九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花无涯的头顶,柔声道“:过来吧,再见见你的阿父跟阿娘。”   花无涯抬起眼,拽住安九的袖口,看着他道“:你怎么又来了——我阿娘跟阿父。。。。”他在人群中又仔细找了一遍,目光落在几口棺木之上,花无涯年纪虽小,但心中也模糊地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他的阿父跟阿娘死了,他们是来报丧的。泪水在他的眼中慢慢聚集,无声地滴落下来。   安九蹲下,拿出锦帕,替他轻轻擦掉脸上的泪痕“:你现在,是云花境真正的境主了。”   花无涯木然地看着安九,忽然扑到他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竭斯底里,震耳欲聋。   安九将花无涯抱起,轻轻抚着他的背,向兰寻点点头,兰寻会意,走上前去,轻声道“:主子。”   “:让他们将芜芳君和他夫人的棺木抬进大殿,发布境主离世的告令,将境中司职的人,无论所司职务的大小,全部召集到这广场之上。”   兰寻看着安九,忽然发现,眼前的人并没有他以前认为的那般无用“:是,主子。”   “:慢着。”花无涯抬起头“:你先等一下,放下我。”   安九依言将他放下,花无涯走下台阶,抖着嘴唇慢慢走到棺木面前,强作镇定地向侍卫道“:我阿娘跟阿父的棺木是哪两口,将棺盖打开。”   侍卫看向一旁站着的十二,得到肯定后,将前面两口棺木的盖子起了开来。   花无涯走上前,扶住棺木的边缘,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滴落进了棺内,却再没有发出声音,良久,放开颤抖的手指,梗咽着看向安九“:他们是被谁杀死的。”   安九摇了摇头,上前摸着他的头顶道“:这事,我会查清楚的,将棺盖盖上吧,现在,我们先去大殿。”   花无涯点头,拉着安九的手,往宫内走去。   离花宫大殿   花无涯坐在大殿中央的主位之上,旁边站着神情肃穆的安九,台阶之下的客座上,十二拿着扇子,轻轻摇着,眼睛却看着不断进入大殿的人。   “:主子,小境主,人全部都在这里了。”兰寻向台阶上的人行了一礼,退到一边,将安九的命令做好后,他又将离花宫中所有的宫人聚集到了大殿之上。   十二走到兰寻身边,轻声道“:我若是有你这样的侍从,不知是该惊喜,还是该害怕。”能在一个时辰之内,陌生的地方,安排好所有的人手为己所用,兰寻的才智可见一斑。   兰寻低头道“:兰寻只是遵照主子的吩咐。”   花无涯起身,向兰寻道“:我想请你将我的妹妹抱过来。”   “:好的,小境主。”兰寻转身,在人群中找到了抱着婴儿的侍女,小心地接过,抱着走到台阶之下。   “:兰寻,到我身边。”安九吩咐他。   待兰寻走上台阶,十二点点头,心道,好聪明的小孩。   他转身走到鸦雀无声的宫人前面,以灵力传出声音“:排好队,将头抬起来,我要清点人数,你们每个人,都需从我身边经过,注意,让我看见你们的眼睛。”   众人都向形容嚣张的绯衣少年。   十二的目光扫过每一名宫人的眼睛,一刻钟后方开口道“:所有的人,现在列队出去。”   宫人如潮水般从大门有条不紊的退出,只剩下三名宫人站在原地,两名侍女,一名侍从。三人像被无形的力量制住,身体微微颤抖,其中一名正是怀抱婴儿之人。   十二坐回椅子,闭上眼睛道“:他们是魔域的人,你们看着办吧,我要休息一下。”一下控制这么多人,他有些吃不消,都是安九的那枝毒桃花(兰寻)给他找的好事!   安九看着花无涯“:你是境主,你来处理。”   花无涯望一眼椅子上的十二,又回头看一眼安九,安九知道他是想问十二的读心术是否可靠,于是点点头。   “:那就将他们废了修为,赶出境吧。”   待处置了魔域潜伏的细作,在宫门的广场前发了告令,重新挑选了花无涯身边的侍从和花有涯的奶娘,已经到了深夜。   “:主子,热水准备好了,您现在要沐浴吗。”兰寻走到安九身后,安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飘洒的细雨在白色灯笼映照下闪着细碎的亮光。   “:好。”安九闭上眼,轻轻呼出一个气,这两日发生的事让他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总觉得这才只是一个开头。   兰寻轻轻替他解下发冠,将发髻散开,用玉梳轻轻梳理“:好了,请主子转身。”   安九回身,与兰寻正面相对,兰寻弯下腰,替他除下腰带和玉佩,纤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一颗颗盘扣,睫毛被烛光照着,在眼睑下晕出淡淡的影子,脸颊在半明半暗中透出惑人的风情。   “:主子,抬手。”兰寻抬起头,弯了弯唇角。   安九顺从地抬起手,任兰寻将他的外袍脱下,接着是中衣和里衣。   浴桶冒着热气,安九将身体浸入了热水之中,头靠在浴桶边缘。   “:主子,闭眼。”兰寻用温热的锦帕轻柔地替他擦拭起来。   安九心中叹了口气,这人的每一句话都十分自然,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时间不长,却已经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第18章 那就赌上一把   “:兰寻。”安九拿过锦帕“:我自己来。”   “:主子。”兰寻手中一顿,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了起来。   “:兰寻,今日十二公子问我的问题,你觉得我应该如何选?”安九睁开眼,望向对面案几上放着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枝开得正盛的牡丹。   兰寻心头一凛,果然。。。   “:主子,兰寻欺瞒了主子,请主子责罚。”他立即跪在浴桶旁边,低下头来。   安九侧头,只看见他的发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支木簪,与那日兰寻给他绾发的那支一模一样,安九的心一痛,忽然不想再问下去,连带着连声音也软了下来“:有什么话就说吧。”   “:兰寻。。。兰寻对主子,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他的声音变得急促而颤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最后连撑在地面之上的手臂也微微晃动起来“:。。。兰寻恋慕主子。”   一阵沉默。   “:起来吧。。。。”安九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兰寻没有动,话已经出了口,索性就赌上一把。   “:兰寻在朝暮馆时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主子。”   “:哦?”安九微讶,他并不记得在之前什么地方见过兰寻,兰寻这样的相貌,绝对能令人一见难忘。   “:主子可记得在十八年前,无极界修罗域的大修罗城里,除夕夜那日,救过一个冻僵的男孩,给了他一件厚衣裳,还送了一只绣着莲花纹的荷包,荷包中装着两枚上品紫晶和一只金元宝,安九想了想,好像是有这样一件事,他那时无事,经常会去白家在无极界开的艺伎馆,听一名艺伎唱曲,荷包大概是院中的哪位姑娘送他的,他顺手就给了街边的乞丐,那些乞丐都逢头垢面,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他迟疑道“:你。。。。”   “:我就是那个男孩。”他当然不是那个男孩,只是打听到了这个故事,并从一个落魄的男人手中用一枚晶石换回了那个荷包。   兰寻将手伸进衣襟,从里衣中摸出了那只荷包,双手托着举过头顶,荷包已被洗得失去了鲜艳的色泽,却被保存得很好,安九征了征,没有去接。   “:既然已经送给你了,你就继续收着吧。”   “:是,主子。”他重新将荷包收进怀里,继续道“:第一次见到主子,兰寻便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修炼,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能有机会再次见到主子,后来我到魔域寻找赤晶石时,不幸遇上了玄寒,他要我做他的禁脔,我不愿,他就将我关在府中。他府中有个叫翠英的小妾被我说动,放了我,与我一起逃出了城。   为了躲他,我去了人界的朝暮馆,朝暮馆的白老板是我一个旧友的远房姑姑,我本可以去投靠那位旧友,但那日在雅阁中再次见到主子时,我就改变了主意,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到主子身边,一直陪在主子左右。   于是我求了白老板,让她将主子您住的地方告诉我,主子,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您,就是恋慕您——这样的想法都不应该有,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兰寻的声音轻颤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抬头时,眼中已蓄满了泪水“:唯有以死明志,来谢主子的恩德。”他说着,已摘下了发上的木簪,头发顿时散落下来,手起簪落,已没入了胸口。   “:住手。”安九大惊,灵力祭出,夺下了兰寻手中的木簪,顿时鲜血如盛开的梅花染红了白色的衣襟。   兰寻睁大了眼,眼中泪水还在打着转儿,轻声道“:主子,你。。。。”   “:去止住血,换件衣服。。。以后再不许做这样的事。”   “:主子。。。你不怪我欺瞒你吗?”兰寻捂住胸口的伤处,安九背过身去,手中的木簪没入水中,簪上的血一点一点散开“:你不痛么?”   兰寻瘪了瘪嘴,怎么会不痛?自然是痛的“:。。。痛。”   “:痛还不赶快去。”安九沉声道。   兰寻起身“:主子,我出去了。”   “:你那首乘风的原曲,是从何处寻来的?”   “:兰寻,兰寻曾得琴寻宫泽余子传授琴技,那首乘风的原曲,是在泽余子前辈的书房无意得到的,但泽余子前辈不收徒弟,也曾叮嘱我,不能说曾得到他的指点,所以。。。。”   “:那你又为何要告诉我。”   “:。。。。。。。”   “:出去吧。”安九轻声道“:今晚不用伺候了。”   “:是,主子。”兰寻转身走到屏风之外。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屏风内传来低低的声音。   他自己也曾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可惜求而不得。。。   安九从水中拿起那支沉香木赞,簪子上的血渍已经尽去,泛着盈盈的水光,他将湿发绾起,就着木簪插了上去。   兰寻回到卧房,止住鲜血,让人拿了一点伤药敷上,在床榻上静坐片刻,才脱了衣袍,请人准备了热水,将身体整个浸入水中闷了几息,不知过了今夜,安九能信他几分。   出了浴桶,换上干净的里衣,将头发擦得半干,又重新上了伤药,才发现绾发的木簪还在安九那里。   左右睡不着,想起今日那个失声痛哭的花无涯,兰寻索性披上外袍,向花无涯的卧房行去。   敲了敲门,见无人答应,直接推门而入,外间是一扇大屏风,屏风后透出烛光,兰寻绕过屏风,花无涯正蜷缩在大床上盯着帐子顶哽咽,眼神无助又可怜。   兰寻轻叹出声,到底也还只是个孩子,再怎么老成坚强,也只有八岁而已。   “:侍从们呢。”兰寻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孩子。   花无涯收住声音,睁着泪眼坐起身“:我让他们都出去了,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你今夜,可要我陪。”兰寻温声道。   花无涯摇了摇头“:不用。”   “:那,你可以陪我一下吗。”兰寻伸手,抚摸着花无涯柔软的头发道“:我今日,有些难过。”   花无涯点了点头。   “:我可以坐下吗?”   花无涯又点了点头,往床里让了让,兰寻脱了鞋,上了床榻,与花无涯一起倚靠着床头。   “:今日谢谢你。”花无涯小声道“:谢谢你帮我。。。你为什么难过,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也能帮你。”   “:对啊,你现在是真正的境主了,云花境的境主,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兰寻轻声道“:所以,我可以说给你听。”   “:嗯,你可以对我说。”花无涯肯定道。   兰寻眯起眼睛,似在考虑从哪里开始“:这事情说起来,时间就有些长了,当我还和你一般年纪的时候,也有阿娘,还有一个哥哥呢。”   “:那。。。。”   兰寻将手指竖起,放在唇边,拍了拍他的手,继续道“:你想问,我的阿父呢,是吧?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我一点也不记得他的样子。我们三个人住在一座带花园的大房子里,还有树林和田地,日子过得很不错,可是有一天,我的阿娘和哥哥也不见了。”   “:他们到哪里去了。”花无涯又插言道。   “:他们,算是过世了吧,我就只剩下一个人,那年我比你大一点,他们不在了我才知道,原来每天他们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要安排房子里每个人的工作,让他们都敬你,怕你,但又离不开你,要管理好山林和田地,照顾好依靠着田地吃饭的人,还要对付外面的坏人,不然的话,那些人就会欺负到你头上,霸占掉你的房子,山林和田地,我那时什么都不会,胆小又怕事,所以就被房子里面和外面的人联合起来,将我赶出来了。   我那时候什么也没剩下,只好到路边乞求别人,靠别人的施舍和怜悯过日子。后来有一天,天气很冷很冷,我觉得自己就快被冻死了,然后,有个人救了我,他给了我衣服和晶石,我下定决心,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过日子,要好好修炼,赚很多晶石,再把我阿娘跟哥哥的房子和山林田地夺回来,让那些背主的人和欺负我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然后呢?你夺回来了吗”花无涯问道。   兰寻抿唇笑了笑“:没有。”   “:所以你才会难过吗。”   兰寻摸着他的头道“:不是,我今日难过,是因为看到你像以前的我,就快要走入被房子里的人和房子外的人联合起来欺负的地步了。”   花无涯低下头“:所以你并不是在为自己难过,而是在为我难过。”   兰寻没有说话。   “:你放心吧,你所担心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花无涯咬唇,捏紧拳头道“:我是不会让那些人欺负到我头上来的,我会管理好云花境,也会照顾好我妹妹有涯。”   “:嗯,这才是一个境主该说的话,那么现在,你要好好睡觉,养足精神,这样明天你与镇境灵宝的结契仪式才能顺利进行,你要是太弱小,万花盏可是不会认你的。”兰寻抬手,拉过锦被,将之盖在花无涯身上。   花无涯拉住他的手“:你放心,我会帮你将你的东西夺回来的。”   兰寻摸摸他的额头“:不用,我会自己去拿回来。”   安九站在屏风之后的阴影里,看着床榻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等花无涯的呼吸渐渐平静,才悄悄退了出去。 第19章 封渊明镜   兰寻将花无涯安抚好,待他睡着后,轻轻的走出了房门。   离花宫的走廊上挂着白色的灯笼,上面是浓重的“奠”字,子时已过,廊中空无一人,兰寻靠在廊柱之上,慢慢蹲了下去,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空空的宫闱,空空的走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绝望又孤独,他抱住膝,将头埋下。   再站起身时,着实吃了一惊,安九就站在不远处的灯笼之下,离他只有两臂的距离。   “:主子。。。您怎么在这里?”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喜悦。   安九伸出手,掌心中躺着一只木簪“:来将这个还给你。”   兰寻走到他面前,伸手接过,手指触碰到安九的掌心,柔软而温暖。   “:兰寻谢过主子。”   “:簪子是用来绾发的,不是用来自裁的,记住了。”安九的声音低沉而安稳。   “:兰寻记住了。”   安九忽然伸出手,替他拉拢快要掉落的外袍“:回去吧。”   “:主子。。。。”兰寻抬头“:我。。。。”   “:明天的结契仪式结束后,我会替花无涯启动关闭云花境的阵法,直到他成年后能独当一面再开启。。。所以会很忙。。。赶紧去休息。”   “:是。。。主子。”   兰寻坐在卧榻边看着手中的木簪,这根本不是他的那一支,这支是他做给安九的。   结契仪式。   云花镜的大宛山顶是祭花台,万花盏就在祭花台的结界之中,九层莲座之上。万花盏每到仲春之时,会由境主开启一次,将盏中的灵气散播到整个云花境,其余的时间都在这祭花台上。   开启万花盏的钥匙是云花境境主的心头血,这个秘密只有历任的境主和少数几人知道,结契仪式就是让万花盏认主,这是每个境主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不被万花盏承认的人是不能坐稳境主这个位置的。   此时结界之中华光流转,祭花台的四周围起了侍卫。   “:可以开始了吗?”花无涯向一旁的安九问道。   “:开始吧。”安九退后一步,花无涯从一旁的侍女手中取过银针,扎在手指上,一滴殷红的血冒了出来,花无涯伸手将血珠滴在结界之上,结界在沾上血珠后,像气泡一样爆裂开来,结界中的灵气弥散而出。   “:上去。”安九轻声命令道。   花无涯走上莲台,忽然高声道“:你去将我妹妹有涯抱过来。”他指着拿银针的侍女道,侍女愣了一下,立即提着罗裙下了祭花台,花有涯正由奶娘抱着站在台下,侍女从奶娘手中抱过花有涯,又转身上了台阶,小心地递给候在莲花台下的花无涯。   花无涯有些吃力地抱起花有涯,走到了莲花台中心的万花盏边,然后取出银针,松开花有涯的襁褓,在花有涯的胸前轻轻刺入,取出了一滴心头血。   婴儿的哭声立即像潮水般绵绵不绝地涌出来,花无涯小心地将血滴落在手指指尖,将花有涯放在地上,伸出银针在自己的胸口处取出了一滴血,与指尖上花有涯的那滴混在一起,滴入了万花盏内。   万花盏上描绘的花苞如活了一般全部打开来,灵气从盏中涌出,万花盏慢慢旋转起来,一刻钟后,才在花无涯的指令下停住,落到莲花台上。   仪式已成。花无涯抱起花有涯下了台阶。   “:你这样做可能会给她带来祸端。”安九示意兰寻接过婴儿。   “:我只知道,我有的,她也要有。。。我会守着她的。”花无涯坚定地答道“:保护她,让有涯平安长大。”   “:既然你已做下决定,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我马上要启动关闭云花境的阵法,至少要三十年后,云花境才能重新开启与三界和其他几境的通道,你现在作为云花境境主,可有意见。”   “:并没有。”   安九点点头“:闭境后,除非你用自己的鲜血作引,否则无人能再进入云花境,但相应的,云花境中的一切事务,也需你一力管理和承担。”   花无涯咬着唇道“:好,开始吧。”   每一境在创造时都有一个闭境的阵法,一旦关闭,只有用镇境之宝和境主鲜血为引才能开启。   安九走到莲台之侧,刚要祭出灵力引动莲台之上的阵法,却看见十二从祭花台下跃起,转眼已到莲台之旁,与安九相对而立。   “:大事不好,简知传来信符,观星境遭魔域闯入,桑小境主与他们都被困在星耀宫中,让我们赶紧过去相助。”十二声音急促。   安九皱起眉头“:观星境?难道他们先去的不是邀月境吗?”   “:哎呀,我说去都去了,还问这些干嘛?你帮小花将云花关闭了,赶紧过去吧。”十二跺着脚道。   “:我?。。。你不去?”   “:我要先去云水将我阿妹取来,顺便放下梵恒,闭了云水再去观星,都去了观星境,魔修如果转去偷袭云水,岂不是要糟。”十二一边说,一边已向山下冲去。   安九祭起灵力启动了法阵,在十二带着梵恒的棺木出了云花境后,彻底封闭了云花境。   “:兰寻,将孩子还给无涯,我们走。”安九命令道。   待花无涯接过婴儿,安九伸手搂住兰寻的腰,破开虚空往观星境而去。(阵法是拦不住能破空的大能的)   兰寻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黑暗中他敏锐地感受到安九用力圈住他的手和对方传来的体温,再睁眼时,周围已经变换了景色。   大约一刻钟后,安九松开手。   兰寻晃荡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长时间地破空越境,胸中有些气闷,连带着脑子也不灵便起来,一时不知道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像在梦游一般。   “:好些没?”安九有些好笑,他第一次看到这人一脸圏蒙,找不着北的样子。   “:多试几次就好了,我第一次破空越境时,连酸水都呕出来了。”看着兰寻的样子,安九想起了他一万年多年前的旧事。   兰寻想到那画面,生生打了个干呕。   “:所以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脚踏实地的在路上走吧。”安九往前走了两步,见他没动,又回转身“:不过这次事情紧急,我们还要再御风。”   御风?与安九一起御风的滋味也不好受。兰寻又打了个冷颤,想着是不是要将头发全部束好,免得被再次吹成鸡窝。   所幸安九这次良心发现,将冷风全挡在了结界之外,落下地面时衣袍还算整洁。   他们站着的地方,是星耀宫正门之外,点将台的边缘。   点将台的另一边,靠近宫门的地方全是魔域的魔修,他们将星耀宫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星耀宫外是绕着宫墙的沉星河,宫墙上下都聚集着观星境的侍卫,双方正是剑拔弩张之际。   点将台的中央是一张黑金麒麟兽头高背椅子,椅子上的人安九十分熟悉,是一万年前神坠之战中,被封印的封渊明镜——三十多年前又突然出现的魔狱之主。封渊明镜旁站着一身青衣白袖,一脸笑意的元辰。   元辰!   安九的怒火如遇到火星的热油,一下被点了起来,兰寻察觉到安九的异样,低声唤道“:主子。”   同时按住了安九放在腰间羽扇上的手,现在可不是冲动的时候,烨华和简知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安九深吸了口气,放下了手,封渊明镜的另一边站着千傀境的巫长行,看来千傀境已经完全被封渊明镜收入麾下了。   安九揉了揉额角,封渊明镜的战力不容小觑,若是十二在还可一试,现在的情势,于己方非常不利。   封渊明镜转过椅子,与安九遥遥相望。   “:帝鸿,别来无恙。”   “:明镜,回头是岸。”   封渊明镜以手撑着额角,手肘靠在扶手兽头之上“:呵呵,回头?我已上彼岸,何需再回头。”   “:你违背天誓,不怕死在斩神之下吗。”注:斩神为斩神剑。   “:斩神?哈,你大概还不知,斩神在神坠之时就已被我所断的事吧,帝鸿,和皇将我等放逐出太古,无非是不愿让我们抢了他登顶星云之境的先机和气运,怎么到了今日,你还看不清他的为人么。”   “:和皇深明大义,将我们放出太古是因他已堪破太古将要沉入星云之境,化为虚无,难道让我们在太古等死么,何况,和皇也以九灵宝造出九境,给了众人所归之处。”   “:哼,九境!十个九境也比不过一个太古,帝鸿,你是被和皇的伪善蒙蔽了双眼,不如你我联手,杀回太古,登顶星云,如何?”   “:明镜,你难道不知,太古已不复存在了。”安九苦笑。   “:哼,帝鸿,那只是和皇的障眼法罢了。”封渊明镜冷笑出声“:他骗得过你们,却骗不过我,他造出九境给我们,却要我们以自身灵元为九境灵宝献祭,帝鸿,你睁大眼睛看看,以前从太古出来的人,除了你我,还有那个什么都没要,躲在人界的琴寻宫不肯出来的泽余子,如今还有谁。。。哦,对了,还有那个叫十二的孩子,他大概到如今也想不起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吧,亏他有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泽余子!兰寻听到此处,心中震惊莫名,自己的师傅泽余子竟然出自太古。   “:明镜,你若是还念旧情,就该立即退出观星境,桑折从前可没少相助于你,你身后这星耀宫中,有不少是他的后人。”   “:帝鸿君,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元辰嘲讽道“:魔君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现在已经胜利在望。”他倾身向封渊明镜道“:魔君,下令吧。” 第20章 桑榆的小心机   封渊明镜抬手“:不急,有好多事,帝鸿还没有想明白,我们不能让他被和皇那只老狐狸迷惑了,要多给他一点时间。。。再怎么说,就只剩下这两三个人了,要是再少一个,我心中,还是很心痛的。”   封渊明镜站起身,顷刻间就到了安九对面,两人只隔着两匹马的距离。他忽然看向一旁的兰寻,笑道“:这是你的侍从?长得挺不错,我被封印之前似乎不是他,我记得你很喜欢以前的那个侍从,怎么现在换了。”他忽然轻轻皱起眉头,手指抚摩着下巴道“:怎么你这侍从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魔君哪里得见这些身份卑微之人。”元辰已经到了封渊明镜身后“:魔君觉得他眼熟,不过因为帝鸿君的小侍从都长了一副好相貌,这世间的小妖精,长得其实都差不多,魔君,时候不早了,下令吧。”   封渊明镜并不理睬元辰,继续对安九道“:帝鸿,你可要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们联手杀回太古,同登星云,这三界九境,怎能成为束缚你我的牢笼。”   “:明镜,你再冥顽不灵,我们以往的情分,可就到头了。”安九平静地答道。   “:哈哈哈哈,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封渊明镜话音未落,人已回到椅中,沉声道“:鸣号。”   宫门前响起了号角之声,声音以灵力传出,回荡于整个星耀宫上空。号角声尚未落下,星耀宫宫墙之内忽然升起一支烟花,烟花带着长长的尾音窜向空中,爆裂开来。   星耀宫的侍卫在看到那朵爆开的烟花后,全部调转矛头,朝宫内涌了进去。   “:主子,情况不对。”兰寻道“:这星耀宫恐怕已经。。。。”   他话还未完,星耀宫宫墙的门楼之上就传出了孩子凄厉的哭声。   “:是小境主桑榆。”兰寻看着孩子被一只手抓着衣领,悬空在门楼之上,手脚不停在空中扑腾“:抓着他的,是魔主玄寒。”   “:封渊明镜,你究竟要怎么样,其他人呢。”安九脸色微变“:你如今竟丧心病狂到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了么。”   封渊明镜看着门楼之上的玄寒皱了皱眉,他只是叫玄寒控制住星耀宫中所有的人,取出镇境灵宝撑天柱和星尘沙,这玄寒居然将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吊在门楼上。   元辰立即看出封渊明镜不喜玄寒的做法,向玄寒大声道“:玄寒,你这是在做什么,魔君交代的事情,你可办好了。”   玄寒将桑榆拿在手中晃了晃,桑榆的惊叫声又大了许多,他笑道“:大魔主,找这两样宝贝的事可要着落在这小鬼身上,我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他,这小东西你别看他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其实是个奸猾之徒,我先前差点着了他的道儿,小鬼,你再不说撑天柱和星尘沙在哪里,我就将你从这门楼上摔下去,跌成肉饼子。”   “:呜呜呜,我,呜呜呜,我说,呜呜呜,你拉我,呜呜呜,进去,呜呜呜。”桑榆的脸哭得花成了一坨。   元辰道“:将他拉进去,不要吓傻了。”   吓傻了?说什么呢,你傻了他也不见得会傻,玄寒虽然心中腹诽,还是将桑榆抓进了门楼,扔在墙边道“:快说,惹恼了我,就直接扔下去。”   桑榆停住哭声,哽咽道“:你这坏人,我不告诉你,我只说给下面坐在椅子上那个人听。”   “:你这小鬼,快说。”玄寒一巴掌吧唧一声拍在他脸上。桑榆哪里经得住,捂着脸又哇啦哇啦大哭起来。   “:行了,把他打死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元辰已经到了门楼之上,瞪了玄寒一眼。   玄寒退后两步,心道这元辰要不是比他修为高些,就冲着这勾魂夺魄的眼神,他一定将这妖精用铁链子锁在床上,日日逍遥快活。   元辰扯起一个笑容,温声向桑榆道“:小桑榆,你看这宫内宫外都已经被围住了,撑天柱和星尘沙只要还在这宫中,就一定会被找出来的,但晚找出一刻,你就要多挨他一顿打。”他指着一旁的玄寒道“:不如你说出来,我就将你放了,好不好。”   桑榆睁大眼睛,一边哭一边道“:我哪里是不说,呜呜呜,是他老打我,呜呜呜,他一打我,我连嘴巴都张不开,呜呜呜,你看,我牙都被他打掉了,呜呜呜。”说完张开嘴,指着自己缺牙的嘴巴给元辰看。   元辰一看,果然里面少了两颗牙,还有血不断冒出来,心中对玄寒更加鄙夷,柔声道“:你乖乖地告诉我,我拿丹药给你吃,吃完牙就会长回去了。”   桑榆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然后点头道“:好,但我要下去说,我在这里害怕,他要将我丢下去。。。。”   “:好,我抱你下去。”元辰伸手,将桑榆抱起,御风到了点将台上封渊明镜的椅子旁放开,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兰寻看着桑榆被元辰带了下来,小声道“:主子,现在我们怎么办。”照时间来算,十二公子去了云水境,也应该来了。。。。”   “:静观其变。”安九道,这观星境,怕是保不住了。   桑榆瘫坐在地上,抹抹眼泪,梗着声音向封渊明镜和元辰道“:好,我说给你们听,可是你们要把那个白胡子老头儿,那个穿白袍子的哥哥,还有那两个白脸皮鬼从宫中放出来。”   “:哦,为何只放他们几个,我记得你阿娘和奶娘都还在宫里呢。”封渊明镜看着桑榆顶着张花脸还来同他谈条件,突然觉得这小孩有些意思。   桑榆拿袖子抹一把脸,又不小心碰到刚刚被玄寒打肿的地方,痛得直咧嘴,抽抽戚戚道“:呸呸呸,那个坏女人根本不是我阿娘,我阿娘四年前就死了,她一天要打我好几遍,用指甲掐我,还不准我跟阿父说,我阿父也是被她害死的,我恨不得她快点死。”桑榆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元辰看向跟过来的玄寒,这人就是个□□熏心的猪头,派的女人全是中看不中用的骚货,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骗不好。   封渊明镜用眼角余光扫过元辰,轻哼一声,继续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何又要救那几个人。”   “:因为那个白衣袍的哥哥长得很好看,我一见他就很喜欢。”桑榆咧着嘴道“:他们是一起来的,我要是只救他一个,他以后一定会不喜欢我,而且,阿父曾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那老头儿胡子都那么白了还被你们抓住,我看着他好可怜,那两个白皮鬼脸色更是吓人,一看就是有病,不救他们肯定很快就会死了。”   封渊明镜摸摸他的头“:呵呵,你说得很对,我现在就叫人去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你可以告诉我撑天柱和星尘沙放在哪里了吗?”   桑榆想了想,犹豫道“:好,我告诉你。。。我阿父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他说放这两件东西的地方除了我的儿子,谁也不能告诉。”   安九和兰寻一听这话,险些笑出声来。这小孩看着稀里糊涂,其实聪明得紧。   “:你再不说出来,以后你的儿子也没机会有,马上就可以去见你阿父。”元辰见封渊明镜变了脸色,冷着声音道。   “:我说我说,你叫人把他们带来我马上说,不说是癞皮狗。”桑榆立刻叫道。   封渊明镜挥挥手“:将人带过来。”   元辰一愣“:这。。。魔君。。。。”难道他们几个大人还要任这小破孩子摆布。   “:快去。”他的目的是拿到撑天柱和星尘沙,其他的事情他并不关心。   元辰向玄寒使个眼色“:还不快去。”   玄寒闻言,向门楼上去了。不一会儿,几个人就被侍卫带到了点将台上。   桑榆看见简知,立即爬起来,飞奔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衣袖道“:哥哥,你没事吧。”   简知摇摇头,又看向对面站着的安九和兰寻,伸手摸摸桑榆的脸“:他们打了你。”   桑榆咧着嘴刚要撒娇,被封渊明镜一把抓到椅子边“:你再不开口,他们可就要死了。”   “:我说我说,撑天柱和星尘沙都在天星殿那把金椅子的下面,那椅子是连着地面的,你们把椅子挪开,把地面敲碎,就能看得见了。”桑榆连声道。   “:去取。”封渊明镜向元辰和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巫长行道。   两人得令,立即向星耀宫而去。   片刻后,巫长行拿着一只布包回到了点将台。双手捧着将布包呈到封渊明镜面前。   “:打开它。”   巫长行解开布包,一根一半金黄,一半淡蓝,约一尺长小指粗细的圆棍露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圆球,圆球上有一个小口,上面堵着个圆珠子。   封渊明镜看了一眼棍子,拿起圆球起开珠子,皱了皱眉轻声道“:似乎少了一点。”   “:回主子,这圆球取出后我立即送来,并不曾开启。”巫长行躬身道。   “:好了,收起来吧。”   封渊明镜话音刚落,地面忽然颤动了一下,封渊明镜站起身“:怎么回事。”   整个观星境都开始抖动起来。 第21章 观星境,破   抖动越来越烈,点将台上开始出现裂缝,星耀宫中传出了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一截宫墙倒塌下来,星耀宫中的人高声叫着如潮水般涌出。   “:让他们马上全部撤出观星境。”封渊明镜道。   “:主子。。。。”巫长行道“:元辰魔主还在里面。”   “:立即下令,马上撤离,观星境不稳,马上就会塌陷坠入虚空。”封渊明镜看着摇摇欲坠的星耀宫道。   安九向兰寻点了一下头,兰寻会意,安九伸手抓住兰寻,两人同时往对面跃去,安九袭向封渊明镜,兰寻去抢坐在地上的桑榆。   封渊明镜转身抬手,一道掌风向安九打去,安九一闪身,直取一旁巫长行手上的布包。他一开始要取的,就是观星境的镇境之宝。巫长行一矮身,封渊明镜第二道掌风擦着他的头顶向安九袭去,安九从巫长行上方越过,旋身向简知和烨华几人旁边的侍卫袭去,侍卫措手不及,全部被震开。   “:走。”安九向几人道。   简知扶住白长宇,烨华扶住白长凤向点将台边缘奔去,却是脚步虚浮,安九见状,卷起一阵疾风,将四人往另一头带去,与此同时,封渊明镜的掌风又至,结结实实拍在安九背上,安九闷哼一声,并不耽搁,纵身往后,拦腰抱起已经在一丈开外的兰寻和桑榆,向简知和烨华的方向而去。   “:主子,可要追赶。”巫长行问道。   “:不用,走吧。”封渊明镜说完,拉住巫长行,破空而去。他要的是撑天柱和星尘沙,观星境毁了,抓个孩子也没什么用,而且他的法力还未完全恢复,帝鸿虽中了他一掌,毕竟是凤凰之身,此时相斗绝对是两败俱伤。   人界御仙宫   “:主子,喝茶。”兰寻将无心茶捧到安九面前,安九面色有些难看,封渊明镜的修为在他之上,那一掌让他连破空的法力都险些使不出来。   安九接过茶盏“:烨华他们怎么样了。”   兰寻转到他身后“:鬼皇和他的阿弟被灌了烈阳水,烨华真人已经着人送他们回鬼界了,恐怕一时难以回复。简先生和烨华真人中了“见风倒”,已经服下了解药,桑榆跟简先生在一起。主子,我看一看你背后的伤。”   “:小伤,不碍事,简知还没有收到十二的消息吗?”安九喝了一口茶水“:这茶。。。与以前有些不同。”   “:嗯,我找烨华真人要了两片千年灵参,又加了冰莲的花瓣压住参味,应该不难喝啊。”不仅不难喝,而且有敛气养元的功效“:烨华真人已经让人前往云水境查探了。”   安九闻了闻,果然有灵参淡淡的气息。   “:主子。。。还是让我看下吧。。。我。。。我担心你。。。。”兰寻轻声道。   “:。。。好,真的不打紧。。。。”安九伸手解开衣带。   “:我来。。。。”兰寻熟练地替他解下盘扣,半褪下衣袍,露出柔韧结实的后背,一团紫黑色的乌青足有两个手掌大。   “:。。。痛不痛。。。。”兰寻柔声道,这掌法的威力真是触目惊心。   “:。。。。。。。”痛是自然的,他已经用凤凰火过了一遍,只是封渊明镜下的手,的确不怎么容易好。   “:烨华真人给了镇痛消肿的冰莲露,我替主子搽一点。”   “:。。。好。。。。”其实冰莲露的作用有限的很。   兰寻将冰莲露倒一点在手心,轻轻替安九敷在背上,冰莲露触感冰寒,安九打了个哆嗦。   “:...我轻一点。”   “:不是,只是有点冷。。。。”   简知站在门边,轻轻咳嗽一声——房门并没有关。   安九回头“:是简先生。”   兰寻抬起头来,将安九的衣袍提起“:简先生,您来了,我正在替主子擦药。”   桑榆从简知身后跳出来“:搽药?我还以为你在偷偷哭鼻子呢。”他脸上的污迹已经洗掉,也换了一件干净的布衣。   安九回头一看,兰寻的眼眶果然有些红。心中征了一下,流过一丝暖意。   “:哦,可能因为我对这冰莲露的凉味有些受不住。”兰寻道。   这话其实是实话,可惜没有人信。   “:帝鸿君,你的伤。。。。”简知有些诧异,以安九的体质,应该没有多严重才对,怎么他的侍从竟然担心得眼泪就快出来了。   安九扣好衣袍“:我没事,简先生,可是有什么事,十二公子那边有消息了?”   简知摇了摇头“:没有,烨华真人已经遣人去了云水,邀月,逐日三境,云青境白境主那里,大修罗城修罗王那里也着人送了信函,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他顿了顿,向安九深深行了一礼道“:简知多谢帝鸿君相救。”   安九伸手扶住他道“:简先生不必客气,谁也想不到魔修侵袭观星境。”   简知敛眉“:其实是我们不察,按计划我们本应先去邀月境送木枫君的棺木,但还未出云青境,烨华真人和我就收到观星境的求救信符。”   “:那是我传给你们的,我阿父说在最危急的时候,只要捏碎那个符印,就会有境外的人来救我,我那个后娘拿去了境主玉牌,还要我拿出撑天柱和星尘沙,我没有办法,只好捏了求救玉牌。”桑榆插言。   简知摸了摸他的头,继续道“:我们一合计,都认为活人的命当然更为重要,于是临时改道去了观星境,到宫城外时,才发现居然是魔修大举犯境,而且是元辰做统帅。”   “:我那时候被那个恶女人关在卧房中,不知道有那么多的魔修,否则也不会叫你们来送死。”桑榆嘟了嘟嘴,小声道“:而且你们才来几个人。”   简知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桑榆于是又乖乖闭了嘴,简知道“:本来元辰一人不足为惧,可是后来封渊明镜也来了,我只好通知十二公子,想到以帝鸿君与十二公子的修为,应该能逼退封渊明镜,将魔修逐出观星境,谁知只有帝鸿君你一人前来,星耀宫中他们也早已布下内应,宫城很快就破了。”   “:我那个便宜娘就是内应,她拿我的玉牌,以我的性命要挟宫中亲卫长和侍卫统领。”桑榆补充道。   ”:哎,只是连累了境中的百姓。”简知轻轻叹了口气。   他话音刚落,御仙宫烨华座下的小弟子徐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前,匆匆行了礼道“:帝鸿君,师傅请你马上到文华殿去,简先生也请一并过去。”   “:有消息了?”安九问道。   “:这。。。。”徐阳面露难色“:帝鸿君去了文华殿就知道了。”   “:好,我们这就去,兰寻,你也来。”一行人急忙去往文华殿,看情形,应该是有消息回来了。   烨华正紧皱眉头坐在文华殿正中间的主位上,旁边站着一名御仙宫弟子。   “:烨华真人,可是有什么消息?”简知进门便问道。   烨华点点头,向一旁的弟子道“:岳书,你说吧。”   岳书向烨华行了礼“:是,师傅。”转身向刚进门的几人道“:弟子前往云水境查探,云水境朝露宫所在的夕照城如今正被妖域的一万妖兵和魔域的魔修围住,夕照城的上方被人布下了结界,现在双方正在僵持,不过我听说夕照城中多是普通的百姓,修者很少,朝露宫中的侍卫队不足千人,城破是早晚的事,而且云水境的其他地方也已经被妖兵控制。”   “:你是说妖兵!?”安九捏紧了拳头,若没有他的凤凰令,妖兵是绝不可以出妖域的,现在云水境尽然会有他妖域的一万妖兵,调拨一万妖兵出境,这样大的动静,至少应该是领地的大妖王才能做到。   “:你可有看清楚,确实是妖域的妖兵。”简知追问,凤凰令的作用,他亦是十分清楚。   “:确实是妖兵无疑。”岳书肯定道,云水境如今妖气冲天,若他还认错了,岂不是要把御仙宫的脸丢到姥姥家。   安九看向烨华“:妖域恐怕是有妖王已经与魔域勾结,烨华兄,我立即前往云水境,请你亲自去一趟妖灵境,拿我的玉符给左羽卫鸦金和右羽卫雁宣,并将情况一一相告,让他们酌情处理,必要时,可代替我启动妖灵境闭境阵法,若有妖王违抗统令,可行生杀之权。”   安九从袖中取出妖灵境的统兵玉符递给烨华。   “:好,我即刻前往,岳书,徐阳,叫上你们的师兄师弟,让他们一刻钟后在宫门前集合前往妖灵境。”烨华吩咐他的两名徒弟道。   “:是,师傅。”二人行礼后,匆匆出了殿门。   “:那我先行一步,兰寻,走。”安九抬脚向门外行去。   “:帝鸿君,我与你一同前往。”简知跟在他身后道。   “:好。”   “:我也去,等等我。”桑榆的声音。   烨华一挥手,将桑榆揪了回来“:云水如今已成大凶之地,岂容你一个小鬼胡来。” 第22章 云水境的危急   云水境夕照城外的艳阳山上。   安九负手而立,看着山下阵容整齐的妖兵,阵中的战旗上是一个“鸿”字——他安九的旗。妖兵阵前方和后方都有魔修督阵,夕照城被一个巨大的防御结界笼罩着,魔修正带领着妖兵用妖力攻击结界,一队妖兵上前攻击,一刻钟后被撤换下来,再换上另一队,以此循环往复,不知道已经进行了多少轮,夕照城上的结界在不断的攻击下已经摇摇欲坠。   安九怒火中烧,居然有妖王敢打着他的旗号公然进犯云水境。   兰寻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主子。。。接下来我们要如何行事?”   “:兰寻,你就在此等候。”安九看向简知“:简先生,你等否进入朝露宫找十二公子,这个结界应该是他下的。”   简知点头“:好,我即刻就去,外面的妖兵就拜托帝鸿君了。”   安九看着山下井然有序的妖兵阵道“:这本就是我的过失,倒是连累了简先生。”   简知破空而去,安九回头向兰寻道“:你自己找个地方躲避。”言罢,御风而起,向山下妖兵阵中掠去。   安九的突然出现让妖兵一阵骚乱,兰寻站在山顶,看着安九祭出了凤凰令,同时前面的魔修也向他发起了攻击。   凤凰令统领天下所有的妖物,并不是指妖会主动臣服于凤凰令,而是凤凰令代表着帝鸿君降临和来自凤神的震慑,凤凰令一出,妖兵阵中大半的妖兵立即跪倒在地,安九发出指令,让所有妖兵立即撤回妖域。   云水境督阵的魔修与安九的修为相差太多,转眼就被羽扇挥出的灵力逼退,一大半的妖兵顶着来自安九的威压慢慢往后撤,但仍有一安九怒不可歇,他挥起羽扇,凤凰火翻卷着涌向那些冲向他的妖兵,一时哀嚎声此起彼伏。   一阵笛音突兀地在空中响起,声音中灌注了灵力,在战场上飘扬,攻向安九的妖听见这笛声,就如受到指示一般,纷纷跟着一开始跪倒在地的妖群往后退,只转眼的功夫,所有的妖又混在了一起。安九略一迟疑,向笛声飘来的方向掠去。   一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长袍中的人正矗立在夕照城北面的一个山坡之上,一管通体漆黑油亮的竖笛正被他放在唇上吹奏。   直到安九到了他的面前,才停住笛子。   “:那些妖都是受了指示,你又何必赶尽杀绝。”黑衣人的声音十分沙哑难听,就像烂瓦片刮在锈掉的铁门上一般,与他的笛声大相径庭。   “:你是谁?他们又是受了谁的指示?”安九仔细打量着黑袍人身形,这人没有妖气,也没有魔修惯有的戾气,如果是妖或者魔修,那就是妖或魔中的修为极高者,已经能完全隐藏自己的气息。   “:我不想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我在这里吹笛,只是不想有更多无辜的妖牺牲,你难道没看见阵中的旗帜吗,是有其他的人或者妖假传了你的号令,他们只是听命行事,却要拿生命作为代价。”黑衣人道。   “:哼,即便你替他们开脱,也掩盖不了他们已另投其主的事实,我已经祭出了凤凰令,如果只是被蒙蔽,在看到凤凰令,听到我的指令后,就应该立即后撤,而不是向我发起进攻。”安九说完,羽扇已经挥出,一团凤凰火携着罡风向黑衣人袭去“:所以,你能指挥他们,只能证明,你和那些魔修是一个货色。”   黑衣人的身法十分怪异,似乎只是随意一侧身,就避开了安九的攻势,继续说道“:你难道看不出那些攻击你的妖已经被人做成了妖傀儡,这世间也不止我一人能使出这御傀儡术。”   “:御傀儡术——你使笛,你是千傀境的人,你是千傀境现在的境主巫长歌,巫境主,你们千傀境投靠封渊明镜,涂炭生灵,你该担最大的罪责。”安九再挥出羽扇向黑袍人扇去。   “:哼,你如此冥顽不灵,有与我在此浪费口舌的时间,不如去看一下邀月和逐日两境,恐怕此刻那两处不是一片荒芜就已经化作一块焦炭了。”他嘴上不停,身法却依旧灵敏至极,再次巧妙躲过了凤凰火的侵袭。   “:巫长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九停手站定。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帝鸿君,话我可是已经说到了,就不多陪你了。”黑衣人说完,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安九回身向夕照城而去,他笃定那黑袍人就是千傀境的境主巫长歌,巫长歌虽为境主,却只醉心研究傀儡术,境中的一切事务都是由他的三弟巫长行代管,巫长歌还有一个别称,唤作“护弟狂魔”,不管巫长行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他都会替巫长行善后和开脱,此次出现在这里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安九猜测,可能连巫长歌也觉得他这个弟弟这次做出的事已经不能再糟糕了。   夕照城外的妖兵已经全部退去,结界也已经撤下,城中的侍卫正与剩余的魔修进行着最后的战斗,城外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魔修的尸体,还有一些被凤凰火烧成木炭的妖兵,凤一吹,立即化作飞灰散去。   安九直接进了朝露宫,朝露宫的晨曦殿上,十二坐在王座下方的一把大椅子中,怀中抱着一个粉嘟嘟,穿花衣服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一边叫着“:哥哥,哥哥。”一边用手拉扯十二垂下的长发。简知站在十二的身边,看着迈进宫门的安九。站在简知身后的,居然是兰寻。   安九愣了愣,才向简知而去,兰寻迎向他道“:主子,你没事吧。”   安九向他微微抿唇“:没事,你怎么在这里。”   兰寻跟到他身侧“:我本来在艳阳山上看着主子,后来我一错眼,主子你忽然不见了,下面的妖兵也退走了,我见夕照城的结界开了,以为主子你进了这城中的宫殿,所以就直接来了。”兰寻轻声道“:谁知只看到简先生和十二公子。”   殿中还有云水境的许多侍从和侍女,都在大殿右边安静的站着,为首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其余的人都跟在她身后。   安九看向她道“:你就是梵境主夫人?梵境主此次遇害,还请节哀,我是妖灵境境主,此次妖兵来犯,是我御下不严,我会还云水境一个公道”   兰寻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主子,那位是小境主的奶娘,夫人在一个时辰前,刚刚为梵境主殉了情,现在还在后殿安放着。”   安九错愕,他这是表错了情,拿手捂着唇轻咳一声。   中年妇人闻言,向安九跪下,磕了个头“:若能如您所言,境主跟夫人也可安心离去。”   十二抱着小女孩儿起身,扶起她道“:奶娘不必如此,此事我们定会查清,给云水一个说法。”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拿着他头发把玩的小女孩儿道“:不过灵儿与我渊源颇深,我如今需将她带走,放在身边教养,希望能得到奶娘你的恩许。”   奶娘伸手,小女孩儿便放开头发,笑着向她扑了过去,她将女孩儿搂紧,亲了亲额头,涩声道“:灵儿这样小就没了阿父跟阿娘,我虽舍不得,也知道她身份尊贵,这云水境如今怕是护不了她周全,与其将她留下时刻担惊受怕,不如跟着公子,只是灵儿年纪幼小,公子还请多多耐心教导。”奶娘抱着小女孩儿跪下,向十二行了跪拜礼“:我代境主和夫人谢过公子。”说完起身,再次亲了亲小女孩儿,将她递给了十二。   十二接过,郑重道“:奶娘放心,我必会待灵儿如亲妹妹一般,我现在就将云水的闭境大阵开启,待以后灵儿长成,再将她送回这里。”他侧头向安九道“:帝鸿兄,我现在灵力不济,你同阿简代我启阵吧。”   简知点头应下“:只是不知云水的法阵在何处,是否也在安放镇境灵宝之处。”   “:这。。。。”侍卫长上前一步道“:其实我境的镇境灵宝。。。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它在何处。”   “:难道是被藏在某处。”安九心道,莫不是与观星镜一样,为防止被人觊觎,只有境主知道灵宝的所在。   “:其实不是的,只是它比较难找。”侍卫答道。   “:怎么难找,我哪里难找了。”一个稚嫩的童音忽然响起,紧接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儿凭空出现在大殿中,她的眼瞳是碧绿色的,穿着一件窄腰广袖的白色衣裙,头发从中间分开,编作细小的发辫又合作一处,有些像双丫髻,女孩子的样貌本是极美的,可惜动作太难看,她龇着牙,将十二,简知,安九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十二怀中的梵灵儿见到她,立即眉开眼笑地拍着手叫“:染衣,抱我,染衣,抱我,玩,和我。”   这个被叫做染衣的女孩儿捏了一把梵灵儿的脚掌“:你要跟他们走,我以后不和你玩了。”   梵灵儿一听,立即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在十二怀中挣扎,十二哪里哄过这么小的孩子,一时手忙脚乱,奶娘忙接过梵灵儿轻声道“:灵儿乖,灵儿不走了。”   梵灵儿才止住了哭声。   简知道“:既然是太极盘上的阴珠,不如就呆在灵儿身边,如何。”   “:你知道我的本相。”染衣大惊,很少有人第一次见她就能道破她的身份。   “:我元神有一部分乃创世之书所化,自然也知道你与我其实差不多,你与灵儿有许多牵连,最好是一直守在她身边,她需离开云水境,你也一起走吧。”   染衣立刻道“:梵灵儿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既然是要开启闭境大阵,就由我来做,然后我们就一起走。” 第23章 木槿和决明   十二有些无奈,他在云水境不仅自己心甘情愿找了个小拖油瓶来带着,而且小拖油瓶还带了个大拖油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大拖油瓶还是个话包,而且一不随心就乱发脾气,让他苦不堪言。   十二道“:我们现在立即要去邀月境,带着你们不方便,我先送你们到人界的御仙宫,以后再来接你们。”   染衣杏眼圆瞪,指着十二的脸道“:你们去得邀月境,就我和灵儿去不得,我看你是嫌我们碍眼,想把我们丢了吧——不行,我和灵儿也要去。”   梵灵儿一听染衣说要把她们丢了的话,立时大哭起来,哇啦哇啦地一边哭一边叫“:要去,要去。”   十二无法,恨不得将染衣丫头直接拍回原形。   兰寻连忙从十二怀中接过染衣,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哄道“:灵儿乖,灵儿也一起去。。。灵儿再哭的话,就不能去了哦。”   梵灵儿立即住了口。   安九勾了勾唇,他这个侍从真的是万能的。   十二擦了擦一头的大汗,结印破开虚空“:走吧。”   两个时辰后。   十二又擦掉淌下的汗水,他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怎么回事。”这么长的时间,都够他在每个境之间全部跑一遍了。   两个时辰前,十二破开虚空,一行人往邀月境而去,可是过了大半个时辰,连邀月境的边都没有摸到,十二以为自己的法术有误,于是带着众人转头回了人界御仙宫,又从御仙宫破空前往邀月境,人界到邀月境比从其他境到邀月境更快,可是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没有发现邀月境的一点蛛丝马迹。   安九搂住兰寻,兰寻抱着梵灵儿,梵灵儿已经在一片黑暗中睡着了。   “:你们快看。”染衣忽然叫道“:左边有一个大碗。”   待众人接近,才发现这个“大碗”是一个像碗一样的结界,结界中是一方宫殿,确切的说,是一座残破的宫殿,或是一座宫殿的一部分。宫殿的屋顶已经坍塌了一半,另一半也摇摇欲坠,支离破碎的青玉台阶上倒着雕刻了月轮和风纹的青玉柱子,殿门少了一半,另一半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里面有幽幽的黄色光亮,想来是夜明珠发出来的。   安九心中渐渐往下沉,青玉柱子,月轮和风纹,这是邀月境的清风明月宫。   十二带着几人穿过结界,站在宫殿台阶下的那一堆乱石堆中。   安九放开兰寻,率先走上了台阶“:你们在此处等候,我先进去看看。”他看着兰寻道“:照看好孩子。”   兰寻搂了搂头趴在他肩上酣睡的梵灵儿“:主子,你自己小心些。”   “:我与你一同去吧。”简知向十二道“:你先休息一下。”   “:我也去,我也去。”染衣嚷着,率先冲进了殿门。   大殿的地面上到处是落下的青玉瓦片和倒下的青玉柱,脚步声在殿堂中回荡,发出空洞的回音。穹顶的夜明珠发出的亮光十分有限,一切都显得朦胧昏暗。   安九伸手,在掌心中浮起一团明亮的凤凰火,让它漂浮到空中,大殿中顿时明亮了不少。   “:哼,装模作样,看我的。”染衣手中出现了一颗蓝绿两色的珠子,她将珠子向空中一抛,悬在自己头顶,珠子立刻散发出柔和明亮的光彩,将大殿照得如同白昼。   几乎就在同时,一阵破风之声向染衣袭去。   安九将染衣一拽,染衣被拖回到他身边。   一把剑向安九迎面刺来,握剑的是一名穿着谈紫色束腰罗裙的女子,安九侧身避过,一掌挥落在女子手腕之上,长剑哐当一声被打落在地,简知绕到女子身后,将她缚住。   “:你是木槿?”简知问道。   女子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抬眼望向安九“:你们是谁?”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与一般的女子相比,少了一些柔弱。   简知看向安九“:我叫简知,对面那位是帝鸿君。”   “:你这个恶女人,我又不曾得罪你,你为何拿剑刺我。”染衣走到她面前,抬脸怒目而视。   “:哼,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杀我的,与其被动,当然先下手。”女子毫不示弱地瞪了染衣一眼。   “:你是木槿公主对吧,我们是特地来帮你的,我放开你,你不要再动手了,好吗。”简知温声道。   女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看你这么凶,哪里像个公主。”染衣退到一边,她所接触的女人,都是又棉又软,温和可亲的,比如梵灵儿的阿娘。   女子假装没听见她的话,说道“:你们来晚了,邀月境已经没了。”   “:没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在虚空中足足飞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到邀月境,没了的意思,难道。。。。”简知心中冒出一个糟糕的结果。   “:这个结界里的就是最后的邀月境了,如果没有这个结界,邀月恐怕连一块砖都找不到。”女子答道,她脸上的轮廓在光照下显得有些深邃,少了一般的女子惯有的柔美,倒是有一股英朗之气。   安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子拿手揉了揉脸颊和眼角,沉着声音道“:是魔域和千傀境的人,还有你们妖域的妖。”她抬头狠狠瞪了安九一眼,接着道“:他们控制了宫中的侍卫,捉走了一部分百姓,毁掉了月之山,取走了月轮斩,然后就放火烧了清风明月宫,月之山一倒,邀月境当然就保不住了,我要是能活着离开这里,绝对不会放过毁掉邀月境的人。”   简知与安九对望一眼,简知道“:看来他们是蓄谋已久的,你阿父跟阿娘。。。。”   “:他们?他们去了云青境,他们要是回来找不到邀月境。。。。”   “:他们已经死了,难道你还。。。。”染衣大声说道。   “:染衣。”简知出声。   染衣看着简知严肃的神情,立即闭了口,这人看着温和,其实板起脸来还有些吓人。   女子忽然上前,使劲拉住染衣的领口,将她几乎提了起来“:你说我阿父阿娘怎么了。”   染衣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脱口道“:死了。”   女子拉住染衣的衣领,以探究的目光望向安九和简知,安九呼出一口气“:她说得没错,他们在离开云青境时,被魔域的人杀害了,除了你阿父阿娘,还有云水的梵境主,云花的花辞树夫妇。”   “:。。。真的?”女子求证似的看着简知。   “:真的。。。。”简知轻声道。   “:那他们的法身。。。。”   “:在观星境。。。观星境也坍塌落入了虚空。”安九补充道,这事,她早晚要知道和面对。   女子愣了愣,放开染衣,后退两步,低声道“:那岂不是。。。岂不是。。。。”“连全尸也无”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安九轻咳一声“:节哀,我们需立即离开这里,你马上跟我们走,这结界在虚空中恐怕也不能坚持多久。”   女子闻言,忽然转身往宫殿深处跑去,安九一迟疑,立即跟了上去。   在宫殿王座的屏风之后,还静静地躺着一个人,看衣饰是一名男子,穿着华丽的银色衣袍,袖口和领口是金色的风纹绣。但看脸庞却是比叫做木槿的女子更加柔和清秀。女子弯下身,小心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横抱了起来。   “:这是决明?”简知问道,木枫君有一子一女,女儿为长,唤作木槿,儿子为幼,名叫决明“:我来抱他吧。”   “:不用。”女子避过简知伸过来的手“:他不喜欢别人碰。”   简知了然的点点头,木枫君的儿子决明据说生性十分好洁,坐的地方一定要先擦过,吃饭的碗一定要在滚热的水中煮过,并且侍女的手不能接触到碗檐,沐浴更是要一天两次,晨起一次,睡前一次,否则就会浑身不自在,尤其不能忍受被陌生之人触碰,如果不小心被碰到,就会立即用清水和澡豆清洗。   “:我们快走。”安九催促道“:这里不宜久留。”   安九最先从宫殿门口出来,接着是简知和染衣,直到最后的两人出现在门口,十二先是盯着那女子看了一眼,嘴唇不禁抽蓄了一下,又看了看她怀中的人,摇了摇头。   兰寻见十二那副样子,有些奇怪,低声道“:十二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十二古怪得轻笑一声“:没什么,只是觉得木枫君养孩子的方式有些特别。”   兰寻不明所以,见安九已经到了身边,便转头向安九道“:主子。”   安九顺手摸了摸梵灵儿的发顶“:嗯,先回烨华的御仙宫再说。”   安九破开虚空,一行人又回到了御仙宫的文华殿。   文华殿中,烨华已经从妖灵境回来了,正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喝茶。见到从门外进来的几人,立即起身迎接,当看到木枫君的两个儿女时,一时连老泪都快落下来了。   “:这,决明这是怎么了,快将他放到椅子上。”烨华急忙将两处椅子拼作一处,让木槿将人先放到椅子上。   木槿将自家弟弟安置好,才向烨华深深行了一礼“:见过烨华真人。”   烨华慌忙伸手去扶“:不用多礼,你们能够逃出来,我这心上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一半,你们邀月境与逐日境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逐日境的沉倦老儿只怕是凶多吉少,罢了,各人自有天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多说也是无用。”   十二抬眼“:沉倦老头子又怎么了。”   烨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逐日境全境沉入了虚空,不见了。”   “:这消息。。。。”   “:是巫长歌送过来的,巫长行虽然带着千傀境投奔了封渊明镜,巫长歌却也不曾做过什么坏事。”   安九冷哼一声“:他做得最坏的事,就是太宠爱巫长行,没有他当初对巫长行的有求必应,巫长行哪里会成为千傀境实际的主人。” 第24章 栖凤宫   妖灵境相较于妖域,地方当然是小了很多,妖灵境中所居的大都是灵妖,比如九尾玄青狐的青家,他们的本家原本就在妖灵境的未还峰,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大部分族人都搬迁到了人界的一处隐秘之林,叫做青竹林。又比如左羽卫鸦金所在的鸦家,其实是金乌的后代。   妖灵境中的各大家族都是散居,各自管理着自己的领地,领地上有城池和集市,城中也多是聚族而居,除了安九所住的栖凤宫。   栖凤宫处在百妖城的中心位置,百妖城是妖灵境和妖域最热闹的城池,其繁华程度不下于人界盛京,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能化形的妖,偶见不能化形的妖,也是大妖的后代,被大妖或抱在怀里,或放在肩上,体型小的小就直接被顶在头上,还有那化形不完全的兔妖,狐妖,蛇妖,有的露出两只毛耳朵,有的露出一条长尾巴,看着十分逗趣。   兰寻同安九已破空回到了妖灵境,此刻正往栖凤宫的方向走,正是下午,日头懒洋洋的照着,街边不少做生意的妖贩,都或坐或躺的打瞌睡。   兰寻拖着一把伞替安九遮着日头“:主子,那个木槿公主,想必您也看出来了。”   安九侧头“:看出来什么?”   兰寻将伞往安九那边歪了歪“:看出木槿公主其实是木槿公子,或者说应该叫他决明公子,真正的木槿公主应该是昏迷不醒的那个。”   安九点头“:嗯,的确,穿男装的那个,耳垂上有耳洞,指甲上也有涂过蔻丹的痕迹。”   “:而妆扮成木槿公主的决明公子,虽穿着女装,腰上的系带却是男子通常挂腰饰的系法,女子一般会打成蝴蝶的样式或是六瓣花的样式。”兰寻补充道“:我猜想,他们互换了身份,其实是木槿公主在危难时刻想要保护决明公子,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兰寻垂下眼,掩饰住眼中的悲伤,他曾经也有一个这样的兄长。   安九停下脚步“:你倒是知道得多。”   兰寻收回飘远的思绪,不好意思道“:我在朝暮馆时,看姑娘们都是用的这些花哨的系带法。”   安九闻言勾了勾唇,边走边道“:你这样仔细入微,只做我的侍从其实委屈了你,可是怎么办呢,我已经习惯了你在我身边,否则我倒想让你替我去查探一下,看这妖域和妖灵境中究竟是谁勾结了魔域的元辰和封渊明镜。”   “:主子。”兰寻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其实这件事我已有些眉目,但没有真凭实据,我不敢乱说。。。。”   “:哦?”安九深深看着兰寻,这人当真是天道对他当年一时心善的回报吗“:你只当同我闲聊吧。”安九看着近在眼前的栖凤宫大门,停下脚步,与兰寻相对而立“:不必同我这样拘谨。”   “:是,主子。”兰寻将伞递给安九,从袖中取出一支小指粗细的竹管,从里面抽出一条卷好的纸条递到安九面前“:这信函是小狐狸送来的,我走时曾叮嘱过他,如果哪日他九峰山的鸡舍一日卖出的鸡超过了五千只,就让他写信告诉我。”   将卷起的纸条打开,递给安九,那上面是小狐狸七扭八拐的字:   八月十七日鹰王家的厨子八喜来买了三千五百只鸡,一万只鸡蛋,我收了他三十块上品紫晶石。这是我做的第一笔大生意,好开心。   八月十九日鹰王家的厨子八喜又来买了两千三百只鸡,八千只鸡蛋,我收了他二十五块上品紫晶石。   八月二十二日鹰王家的厨子八喜带着一个大胡子男人将我鸡舍的成年鸡全部买光了,我要二十二块上品紫晶石,他说没有,给了我一整袋的黑曜石晶,这次我是赚大发了。不过我问了鸡舍的小坨子(一直给韩九养鸡的小山鸡精)他告诉我鹰王家过年时也才买一百只鸡,所以写信告诉你,你能不能让君上送我一点妖灵境的白芦花鸡,听说那种鸡的肉很好吃。红小凤。   兰寻将信重新放回竹筒。   “:你怀疑是鹰王?”安九撑着伞继续往前走。   兰寻跟上,看向他道“:只是猜测,我听说鹰王为妖中正耿直,一向嫉恶如仇,实在不像会做背主之事的妖。”   两人已经到了栖凤宫的楼门之前,安九将伞收起,递给兰寻“:人界有一句话,叫“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事我会着人再去查证,走吧。”   兰寻愣了愣,随安九进了栖凤宫的大门。   栖凤宫的前殿十分奢华,由三大主殿和九大偏殿组成,是安九接见妖灵境的妖族族长和妖域的妖王的地方,也是议事的地方,三大主殿分别叫承山殿,承海殿,永睿殿,前殿后面是一座低缓的平顶坡,安九真正住的地方是在平顶坡的长萧殿中。   长萧殿给人的印象就是清雅,淡泊,与前殿的格局大相径庭,青砖黛瓦,与墙面同色的廊柱,浅灰色的石板地面和台阶,栏杆上是卷云纹,殿前种着高大的梧桐和绯樱,殿后是一片紫竹。   安九回栖凤宫后就直接传唤了鸦金和雁宣,兰寻由一个叫苏影的侍女带着去安九的住处收拾。   兰寻看着葱葱郁郁的梧桐,向跟在他身边的苏影道“:这里和前殿颇有些不同。”   苏影笑了笑,她原身是一只灵兔,来这栖凤宫做侍女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对这个面目清俊,声音温和的新侍从印象不错,于是温声答道“:嗯,这栖凤宫原本只有这后面的长萧殿,前面的三座大殿和九座小殿是后来建成的,所以和这长萧殿不太一样。不过君上从来不在前面居住的,都一直歇在这后殿,你在君上身边侍候久了自然就会知道。”   兰寻含笑道“:想来君上不喜别人打扰,所以喜欢在这树木繁盛清幽的后殿居住。”   苏影点了点他的额头,轻声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告诉你吧。”她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君上会喜欢这里,是因为以前君上身边的那位喜欢,自从那位大人不在后,君上身边再没跟过贴身的侍从,你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呢,想必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得了君上的青眼。”   兰寻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苏姐姐,我哪里能得君上的青眼,我在人界落难时,是君上救了我的命。。。我是舍了脸赖在君上身边的。”   苏影抿唇笑道“:这宫中想赖在君上身边的可多着呢,也没见谁成功过,行了,跟我来吧。”她指着正对台阶的大门道“:这后殿的正殿是君上的寝殿,君上如果回栖凤宫,都住在这里。”   兰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进去,只看到一架屏风,想来床榻和衣橱都在屏风之后。   “:左边的偏殿,前面是书房和茶室,里面有一张小卧榻,后面是一个小暖阁,与书房是隔开的,得从后面的门进去,但与君上卧房的后门相邻,你以后就住在那里吧。”苏影带着他沿着回廊绕到后面,指着一扇小门给他看。   “:苏姐姐你是住在右边的偏殿?”两人经过卧房的后门,右边偏殿的门关着,从雕花木窗看进去,能看到卧榻的侧面和一张琴架,琴架上还放着一张通体漆黑的琴。   苏影摇头道“:我哪能住在这里,这右边的偏殿是以前那位大人住过的,君上从来不让人进,只有我有时帮忙打扫一下,其实这长萧殿能进来的也没几个,你没来之前也就我跟白鹭来这里,不过白鹭跟你我不一样,君上以后是要让他做妖域羽族的妖王的,他跟在君上身边是为了历练。”   苏影又指着殿后的紫竹林道“:这竹林子里是一方泉池,君上不喜我们去那里,我就不带你过去了,你自己收拾一下吧,君上大概见了羽卫大人们就会回来了,我不方便在这里久留,就先走了,有什么不明白或是有事找我,就去前面的紫采小殿,或是去找大管事图迁。”   兰寻向苏影深深行了一礼,应道“:谢谢苏姐姐指点,以后若是用得着兰寻的地方,还请差遣,不要客气。”   苏影捂着唇笑了笑,又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谦恭有礼的样子,倒有几分像以前那位大人,怪不得君上要留你在身边,行了,我先走了,你自己随处转着熟悉一下吧,记住不要去右边那间。”   兰寻弯起唇角“:苏姐姐真会说笑,我只是一个小侍从罢了。”   苏影交代完,自己先走了。   兰寻先进了左边书房后的那间小暖阁,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卧榻和一个橱柜,却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锦被和软枕也是新换的,想来苏影对自己的差事十分尽心。他简单收拾了一番,将包裹打开,自己的几件换洗衣物拿出来放好,就提着剩下的东西去了安九的寝殿。   屏风后是一张梅花木案,上面是一大一小两只梅花瓶,瓶中插着几支小文竹,雕花的木床在左侧,与屏风相对的是一个木柜,兰寻打开来,里面是一整柜子的衣物,他将包裹中的衣物也一并放了进去,右边是一张带脚踏的卧榻,卧榻中间放着一张小木几,木几上是一张棋盘,两盒棋子放在上面,卧榻两头各有一张金色的软垫,卧榻后面是一个有好几十格的木架子,每个格子中都摆放着一件小物,有脱了颜色的面人,一个竹蜻蜓,关蛐蛐的细竹笼子,几把泛黄的扇面,一只装着毛笔的玉笔筒,那支毛笔的笔毛,与寻常毛笔似乎有些不同,泛着淡淡的七色彩光,兰寻伸出手,想将它拿下来看仔细些。   “:你在做什么。”一声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带着隐隐的怒气。   兰寻一惊,刚拿到手中的笔筒跌落下来,安九一闪身,将笔筒稳稳接在手中,站起身冷声道“:以后不要拿这架子上的东西。”   兰寻低下头“:是,主子。”   安九看见他一副受惊的模样,缓了声音道“:这只是一些旧物。”   兰寻抿唇点头“:我知道了,主子,我看到这只笔与别的不同,一时好奇,请主子责罚。”   安九将手中的笔筒放回架子上,轻声道“:你若是喜欢那只笔。。。以后有机会我再做一支给你用吧。” 第25章 新进的侍从   因为兰寻对栖凤宫不熟悉,而前殿中有的是侍从,所以安九让他这几日只需在长萧殿侍奉,只要安九离开了长萧殿,兰寻就可以自行在栖凤宫中走动。   栖凤宫不像人界皇家的宫殿,里面住着皇帝的三宫六院,自从大管事图迁知道他们的帝鸿君是一个断袖,且永远不可能娶妻生子后,本着物尽所用的原则,栖凤宫的前殿不仅住进了左右羽卫,大小都统,百妖城的城守,执笔——但凡只要是身有司职又没有成婚的,都可以到图迁老头儿那里申请除三大主殿外的一个房间作为住处,以图迁的话说,空在那里积灰,还不如方便大家,顺便收点租金充盈宫中的库房,君上在外游历,不吃饭也是需要穿衣的。(当然紫采和通晟两殿除外,紫采是宫中侍女的住处,通晟是宫中侍从的住处。)   所以栖凤宫中最冷清的地方就是长萧殿。   兰寻得了安九的许可,第二日,在侍奉完安九穿衣洗漱后,待安九去了承山殿议事,他也收拾了一番,前往通晟殿拜访栖凤宫的图迁大管事,   图迁是一只老乌龟精,年纪大到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据他自己所说,妖灵境初开时,他刚刚能从乌龟化作一名俊俏的小小少年,此刻图迁穿着一件乌青的宽大袍子,戴着一顶乌青的纱帽坐在通晟殿门边的大圈椅子里,慢条斯理地清算面前案几上的一大摞账本。   他一抬头,就见到一个素衣白袍的年轻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兰寻向他恭恭谨谨行了一礼“:图大管事,我是新来的侍从兰寻,昨日听苏姐姐说新侍从都要到您这里报到登记,兰寻不敢怠慢。”   图迁眯着一双绿豆眼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慢吞吞道“:你就是帝鸿君上昨日带回来的那名小侍从啊,不错,很有礼貌,不像他们那些舞刀弄枪的粗野汉子,正正经经行个礼也不会,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子汗臭,你说你叫什么?”   “:兰寻,兰草的兰,寻觅的寻。”   老乌龟点点头“:嗯,名字也文雅,你去把后面书架上左边上数第三排第五本册子取过来,既然是君上亲自挑的侍从,考核就免了罢,我来给你登记个名字,以后你就是我们栖凤宫的人了,住处嘛,君上的长萧殿你随便自己找个地方吧,缺什么箱笼蚊帐你找管内务的小黄皮,让他拿给你。”   兰寻点头称是,替他将册子取出,图迁翻到新的一页,将兰寻的名字记上,放下笔时却犯了难。   他摸着自己那三根辫结好的长须道“:兰寻啊,你每月的份例和用度,恐怕要先请示君上。”   “:哦?哦”兰寻心道,难道因为他是安九从人界带回来的,所以以前没有先例。   “:你不要多心,不是我们栖凤宫容不得外族,只是因为。”图迁咳嗽两声“:只是因为君上身边贴身侍从的份例和用度,在你之前那位,君上曾专门嘱咐,一切以君上自己的吃穿用度为标准,君上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用什么他就用什么,所以么。。。。”图迁给了兰寻一个“你懂的”眼神。   兰寻了然,含笑道“:那新进栖凤宫的小侍从可有标准。”   “:当然是有的。”图迁答道,不过那标准比起以前那位,差的可就不止云泥了。   “:请按照新进小侍从的标准安排吧。”兰寻躬身道,反正他又不会真正在这宫中呆多久,没得惹妖嫉妒。   “:。。。也好。”图迁又提笔开始写起来,末了翻出一块小木牌子道“:凭这牌子去领取宫中新进侍从的衣服和用品,进出登记也需用这块牌子。”   兰寻接过一看,牌子正面刻着“青衣”两个字,背面是图迁刚写上去的他的名字。   待兰寻在黄皮儿那里领来两套换洗衣服,又去紫采殿找苏影闲话了一番,收获了一堆侍女们或赞叹或惋惜的眼神问候和窃窃私语后,终于弄明白了栖凤宫众所周知的几件旧事,和在这几件旧事上,由他这个新来的贴身侍从引出的新结论。   这几件旧事是:   一,他们的君上是个断袖。   二,他们的君上喜欢曾经的贴身侍从。   三,君上曾经的贴身侍从也是个断袖,并且还跟别的男人跑了。   新结论:   一,他们的君上现在又喜欢上了这个更好看的男子,还将他拐回来做了贴身侍从。   二,这新侍从之所以愿意跟他们的君上回来,是因为他也是个断袖,还是个喜欢君上的断袖。   不过这新侍从长得真好看啊——可惜只能看看。   兰寻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人界皇宫中的宫女们都是寂寞的,妖界的也不例外。   待安九议事完毕回长萧宫,看见一身浅青色素衣,腰间一条更加朴素的墨绿色宽边腰带,腰带上还坠着一块木牌子,头发全部束起打成发髻,作小侍从打扮的兰寻,深深觉得是不是老乌龟认为他的花销太大,在向他发出隐晦的抗议。   不过浅青色的素袍这人穿上还挺好看,就这么着吧——就是木牌子碍眼。   “:主子。”兰寻上前,捧过刚沏好的茶水。   安九指了指卧榻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这棋子许久未用,你我不如对弈一局,你今日去见了图迁老头儿?”   兰寻依言坐下,将装黑棋的玉壶推给安九“:嗯,我如今进了栖凤宫,当然要遵守宫中的规矩,如果连主子的贴身侍从都不尊宫规,岂不是连主子您都要遭人诟病,这样我还有什么脸说喜欢主子这样的话。。。。”   他想起在紫采宫时听到那些侍女的议论,既然他已经得了个断袖的名声,索性加把劲将这火烧得更旺些——算算时间,也由不得他矜持什么了,该做的就要去做,喜欢都已经说了,他本来也没得选——只是这安九心上有人,要达成目的。。。唉。。。   兰寻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安九一愣,伸手从玉壶中取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两人无声下了半个时辰。   轮到兰寻时,将玉壶打开,一粒一粒地捡起棋盘上的白子,边捡边道“:主子智计无双,兰寻输了。”   安九放下手中的黑子,抬眼道“:并未见分晓,如何说输了。”   兰寻对上安九的眼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无情方能毫无顾忌,落花有意自然处处掣肘,所以兰寻输了。”   他收好自己的白子,又替安九将黑子收拢,轻声道“:我今日听侍女们提起以前主子身边的那位大人。。。是风华绝代一般的人物,兰寻心中。。。很是羡慕。”   安九拿手揉了揉额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连栾萧的长相,他都有些记不清。   兰寻见他的动作,知他忆起旧事,又补充道“:兰寻想着,日日在主子身边,主子总有一日,会回头看我一眼。”   他下了卧榻,笑着向安九道“:兰寻今日有些逾越,还请主子宽恕我这求而不得的小侍从罢。”言罢,也不等安九答话,转身往门外而去。   安九看着他转过拐角的背影,低声道“:明知逾越还要说这话来激我,是料定了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吧。”说完,拿起茶盏灌了一大口,唇边却浮起一抹笑来。   兰寻回到他自己的小暖阁,从袖中取出青云生给他的狐惑散收进床榻下面的阴角,他今日在安九的茶中滴了一滴,狐惑散没有味道,香味也极淡,安九应该不会察觉。   入夜,兰寻将安九的床榻收拾好,熏香炉点上,到书房的案几前请安九就寝时,见安九以手靠着扶手,轻轻按着额角,便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轻柔地替他按压起来,边按边道“:主子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安九闭上眼,舒服地嗯了一声,半晌才道“:红彤,还记得吗,就是玉凤寨的那个,今日来信了。”   “:哦,信上说什么,已经查出来了?”   “:嗯,是豹王,狼妖是豹王的下属,替豹王将妖域的妖运到人界,又在人界的几个隐秘的地方,比如玉水隐提到的那个三岳道观,被做成妖傀儡,就是上次在云水境受笛音控制攻击我的那些。”   “:不是鹰王?”   “:鹰王被蒙在鼓里,做了他的帮凶。”   “:主子准备如何处理?”   “:背主叛族,杀无赦,只是却要寻个合适的理由,将军队光明正大地派出妖灵境,杀他个措手不及,若被他察觉,恐怕会有恃无恐地杀出妖域,让许多百姓受到牵连。”   兰寻听他说到背主叛族杀无赦,手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安九睁眼“:怎么了?”   “:我只是想,不要错杀了无辜,单凭红彤一方传回的消息。。。。”   “:嗯,所以我这几日会再派人暗地里查证收集豹王背主的证据。”   安九站起身“: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床已经收拾好了,主子可要沐浴,我马上去准备。”苏影说竹林子里有温泉池,他也可省些事,浴桶搬来搬去毕竟不方便。   “:嗯,叫他们将浴桶搬进来放到寝殿吧。”   啊?兰寻诧异得眨了眨眼,明明有温泉池子,干嘛还要用个转身都难的浴桶。诧异归诧异,他还是去了前殿,很快着人将浴桶和热水准备好了。   安九在浴桶里舒服地任兰寻替他洗发擦背,沐浴完了又替他更衣,擦干长发,直到兰寻带着其他侍从将浴桶抬出去关上门,安九在床榻上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被一个人这样照顾其实很不错——为何当初栾萧就是不肯接受他呢? 第26章 青彦生   他们回来后的这几日,安九白天都不在长萧殿,兰寻已经将栖凤宫的里里外外都了解得差不多,便整日在长萧殿中,考虑着如何才能在安九不厌烦他的情况下,与安九再进一步,他感觉得出,安九对他的防备已经少了许多,很多事都不再避讳,甚至在他说喜欢的时候,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不喜或不耐烦的表情。   相反地,兰寻觉得,安九这两日心情很不错,看到他时脸上随时都挂着笑容,或者说,是狐惑散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安九正在开始接受并喜欢他,这真是个好消息,要不要把每日的量加到两滴?兰寻想了想,还是算了,不可操之过急!   窗外传来了两声喜鹊的叫声,兰寻一个激灵,是青家的小喜鹊。他走出门,正看见青欢停在廊柱的横梁上,一个小纸卷从爪子中抛了出来。小喜鹊又朝他叫了两声,拍着翅膀飞走了。   兰寻展开纸条,上面写着“百妖城芙蓉楼,速来”。   兰寻祭出五色火,将纸条烧掉,立即进屋换了一身自己的白色衣袍,取了木牌,往前殿宫门去了。   芙蓉楼是百妖城一家很有名的酒楼,老板是桃花妖,至于为什么不取名叫桃花楼而是叫芙蓉楼,桃花妖表示,她当时真的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芙蓉楼比桃花楼好听。   芙蓉楼二楼是雅间,没有门,左右是青砖的墙壁,前面临街,可以看见楼下的街道,后面用竹帘子一隔就看不到里面,卷起来就能看到一楼的大堂。   青彦生半倚在雅间的栏杆后,向街上过来的兰寻挥了挥手。   兰寻抬头,愣了一瞬才笑着向青彦生点了点头,他还以为叫他来芙蓉楼的是青云生。   青彦生和青云生长得很像,都有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薄唇黑发,眉间一点血红妖印,秉性却大为不同,青云生遇事稳重,无论见谁都带三分笑意,最喜欢专研各类药方,炼制一些独特的丹丸,或是舞文弄墨写一两本志怪奇遇之类的话本,青彦生则是个火爆性子,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不喜欢谁,就是那人对他好到天上去,他也不待见。相反地,若是被他认可的人,就算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也不会在意。   兰寻在青彦生对面坐定,青彦生故意板着一张脸“:云。。。兰寻,你到妖灵境也不告诉我一声,我问了大哥好久他才肯告诉我你在这里,为何什么事情你都只告诉他不肯告诉我,小时候就不说了,长大了也这样,你说,是不是你觉得我比不上我大哥。”   兰寻伸手拿手指弹了一下青彦生的额头,笑道“:我的青二公子,你不是已经到这里来找到我了,你大哥还不是什么都会告诉你,你确实比不上你大哥,你大哥从来不会对我摆一张臭脸。”   青彦生摸了摸额头“:你又弹我,你看看,从小到大我被你弹了多少下。”   “:小时候那是你划拳输给我,我才弹的你,你也不想想,这么些年你从我这里讹走了多少好东西。”他说到此处,猛然想起青云生之前的话来,遂转了话题道“:你这次来妖灵境是为着什么事。”   青彦生白了兰寻一眼“:为了什么事,当然是为了你的事。”他身体向桌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道“:兰寻。。。兰哥哥,你同我回青竹林吧,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事情总会解决的,小时候你不是经常这样告诉我吗。”   “:我还告诉过你该面对的就应该去面对呢,你怎么就不记得呢。”兰寻想像以前那样摸摸他的发顶,手伸到一半改作拍了拍他的肩“: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的。”   青彦生拉住他的手“:可是我不想你用这种方法——我讨厌你这样做,你不要用狐惑散。”他软着声音道“:算我求你的,好么。”   兰寻扬起唇角“:彦生你还从不曾求过我呢,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样。”兰寻也压低声音道“:我只要将东西拿到手马上就会回青竹林,你到时候可不许因为我背了一身麻烦,将我拒之门外。”   青彦生睁大双眼拍着胸脯道“:我是那样的狐么,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帮你挡着他们。”他想了想,又道“:我大哥让我带话给你,你上次让他查的那事他已经弄清楚了,是妖域的老花豹和千傀境的巫言合谋干的,他说你要是想告诉那只老凤凰,不要说是我们青家查的。”   兰寻点头正色道“:你放心,我自然省得。”看来安九没有冤枉花豹妖“:你还有什么事,我刚到栖凤宫,不能出来太久,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青彦生垮下脸来“:你刚来就要走,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大哥来这妖灵境,我现在连早饭都还没吃,你至少陪我吃个午饭吧,这酒楼来都来了,难道坐坐就走了。”   “:。。。好,你想吃什么。。。我今天没带晶石。”兰寻一摸腰带有些尴尬,宫中要下个月才会发他的份例,他现在不要说酒楼,连街边的包子都买不起一个。   青彦生笑着拍出一只鼓囊囊的晶石袋子放在桌上“:青二爷今天高兴,想吃什么尽管说,不过嘛,吃了今天我这一餐饭,后天就得陪我一整天。”   “:哦,那我还是走好了。”   “:后天是我生辰。”青彦生抓住他的手,翘起嘴巴道“:你敢走一个试试,他将眼睛瞪得溜圆,不满道“:我大哥的生辰你记得,小妹的你也记得,唯独记不得我的。”   兰寻被他一提醒,算一下日子,后日果然是他的生辰,最近只想着怎么对付安九,将他生辰的事早忘记了,于是堆起笑脸道“:好彦生,是兰哥哥的错,后日我早些出来,可好。”   青彦生才露出笑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好了,现在先吃饭,这里的菜很不错。”   因为忘了青彦生生辰这件事,兰寻又被他寻着由头。吃完饭在街上东游西逛,直到日头快落山才往栖凤宫走。   安九与雁宣制定好计划,抬脚往长萧殿走,前殿实在太过繁杂,穿过一个回廊,这个也在叫“:君上安好。”,那个也在叫“:君上安好。”,他点头点得脖子都酸了。都怪老乌龟将那么多大小妖都塞了进来,收了那么多房租,还敢苛待他唯一的一个贴身侍从,还是长萧殿清静——可是太清静了,一个人影子也没有。   安九叫了声“:兰寻。”,可惜没人答应,往常他还未上殿门前的台阶,人都已经迎出来了,今日是怎么回事?   安九将长萧殿绕了一圈,连后面的竹林也没有放过,确定兰寻真的不在殿中。   他一抬脚,往图迁的通晟殿去了。   图迁正坐在圈椅里打瞌睡,朦朦胧胧的感到眼前的光亮被一团影子遮住了,慢悠悠睁开眼一看,嘴巴张得险些合不拢,站起身向安九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君上,您怎么来了。”他已经好些时候没见过安九了。   安九将通晟殿上下打量了一番“:图大管事,你这里不错啊。”   图迁一笑,脸上的折子能夹子蚊子“:哪里哪里,君上过奖,小绿皮,绿皮儿,还不赶紧倒茶来。”   “:不用,我就是路过,顺脚进来看看,大管事,日子过得还行罢。”安九拍拍他的肩膀“:这身管事衣服你穿着真合身,再没有比你穿着更合身的啦。”   图迁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只是做该做的事情罢了,谢君上夸奖。”   安九点点头“:嗯,我那个侍从这两天老是翻来覆去穿那件绿袍子,清汤寡水的样子,就像一束行走的大葱,怎么宫中的侍从衣就只有那一种花色吗,我以前的那个贴身侍从衣服就很好看。。。。”   图迁顿悟,他说今日怎么君上会来他的通晟殿,原来是为着那个叫兰寻的侍从,堆笑道“:以前那位。。。份例是按照君上您的份例。。。兰寻的份例是他自己要求的。”   安九了然“:那就按照宫中贴身侍从的份例吧,总不能他一来就特殊对待。”   “:是,君上。”图迁应到。   安九满意地点头“:我那个贴身侍从今日好像不在长萧殿。”   图迁心中翻个白眼,你的贴身侍从,我哪里管得着“:回君上,兰侍从今早出宫去了,大概现在还没有回来。”   “:嗯,他初来妖灵境,到处逛逛也好。”安九寻思,难道是没什么事做太清闲了,太清闲。。。,他揉了揉额角“:图大管事,小白虎在哪里。”   图迁睁大眼睛,疑惑道“:小白虎?什么小白虎?”他记得这宫中没有住老虎精啊。   “:就是三年前我带回来让你养的那只。”安九提醒道,这老乌龟不会是把白虎洪的儿子弄没了吧。   图迁恍然大悟“:君上是说的花团子啊,君上,您等着,我让小绿皮去抱过来,小绿皮,绿皮儿。”   一个小侍从蹬蹬瞪地跑进殿门“:图爷爷,您叫我,啊,君上安好。”小侍从一见安九,忙行了个大礼。   安九点点头“:你去把小白虎领来。”   小侍从不解地看向图迁,图迁努嘴“:花团子,紫采殿,快去。”   小侍从一溜烟跑了。   安九皱眉“:怎么小白虎会跑去紫采殿,我不是让你着个懂礼的大妖好好管教的吗。”   图迁扯着嘴皮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心道“:这个,这个,君上,您将小白虎带回来还是那么小一点,大妖又不是奶妈子,谁愿意没事抱只小老虎在怀里啊,我问了好些妖,他们都不愿意,再说,那些大妖都是粗枝大叶的,自己都照管不好,哪里还能管得过来一只小的,也就是紫采殿的侍女们最有耐心,也最会照顾小妖儿们,送到那去我才放心得了啊。。。。”   安九想了想,老乌龟的话也没错,不过这名字。。。花团子,以后还是换个有气势点的名字来。 第27章 收养一只小灵虎   安九看着缩在小侍从怀中那花花绿绿的一团,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指着那一团道“:这,这,这。。。。”这还是一只老虎吗!   花团子听见声音,从小侍从怀中悄悄探出头来,看了一脸震惊的安九一眼,无颜地拿两只肉爪子将脸盘子遮住,它本来已经很没脸了,“:呜瞄。”   安九的神经已经被这一声完全击成了碎块,这,这老虎不像老虎,猫不像猫的声音是几个意思!   他伸手从小侍从怀里将花团子提了起来,这小白虎,头上的毛用彩色的头绳绑成了两个小指头大小的冲天辫子,额头上被贴上一朵小金花,耳朵上一边挂一个金耳环,脸上的两团毛被胭脂染成了粉色,肚皮上绑着个红绿花的小肚兜子,尾巴上缠着红丝带,还打了个蝴蝶结,四只小爪子上各套一只金镯子,脖子上还带着个金项圈,上面挂个金铃铛。   安九将花团子提溜着到图迁面前,图迁装无辜“:怎么这幅模样,前几日我看着不还挺好么。”天知道,他这“前几天”恐怕要追溯到三年前。   “:这就是还挺好?”安九将花团子放到手臂上,花团子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又摇了摇尾巴,安九差点没将它扔到地上“: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跟着猫妖学的还是跟着狗妖学的。”安九气得戳了戳花团子的头“:你是灵虎,不是猫狗。”白虎洪看到他儿子成了这幅样子,铁定要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图迁向绿皮儿使个眼色“:还不快去将花团子收拾收拾。”那群紫采殿的侍女也真是的,自己在殿里玩玩就罢了,还让绿皮儿就这样抱出来了。   安九拿手一挡“:不用了,他是白虎洪的儿子,将来是要去妖域做一方的妖王的,被你们养成这样,将来怎么统帅一方。”   这事是他的疏忽,他怎么就能相信那老乌龟能养出什么好崽子呢,看他那副慢吞吞的德行。安九将花团子夹在手上提走了。   兰寻回长萧殿时,安九正抬一把椅子坐在台阶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椅子脚边还趴着一只穿着花衣服的。。。猫?   “:主子。”兰寻在台阶下向安九行了一礼,今日确实回来地晚了些。   安九向他勾勾手“:来,上来。”   兰寻依言上了台阶,今日的安九。。。有些不同。兰寻以为要问他去了哪里,安九却并不提,将椅子边缩成一团的花团子提起放到腿上,替它顺了顺毛“:这是妖域以前的妖皇白虎洪唯一的儿子。”   原来是只老虎,但这模样儿,实在是不忍直视。   “:今日我就将它托付给你,你以后就好好管教它吧。”安九道。   “:啊?”兰寻手一抖“:主子,我没养过灵虎,恐怕,恐怕不大会养,万一。。。。”   “:你在跟我之前,有做过贴身侍从吗?”   兰寻摇了摇头。   安九接着道“:你在跟我之前没有做过侍从,可你也做得很好,我很满意。”   “:主子,这不一样,那是因为,因为我倾慕您。。。。”侍候你一个就罢了,还要搭一个小的,真当我是奶妈子么。   “:你看它这样子,没人照管很可怜的,好了,就这样决定吧,我会帮你一起照看的。”安九看向兰寻手中提着的纸包“:这是什么。”   兰寻闻言将纸包提起“:哦,是我给主子带的芙蓉楼的糕点。”纸包中飘出一阵淡淡的桂花香。   “:是桂花糕?”安九伸手接过“:芙蓉楼的桂花糕不错,去沏一壶好茶,这正好做茶点。”   “:是,主子。”看来他将吃剩的糕点打包回来是对的。   安九坐在椅子上,旁边放着一个小几,另一边,兰寻找了个木凳子,替他倒茶,脚边是花团子,安九吃一口桂花糕,又喝一口茶水,取出一块放到小白虎面前,看小老虎舔得有模有样,忽然心情大好,这样的生活真是再惬意不过。   兰寻按照安九的指示,将花团子按在木盆子里,用了好些澡豆,从头到尾好好清洗了一遍,洗完用布巾将毛擦干,再用梳子仔细梳理了一遍,什么金项圈,金镯子,金耳环。。。通通取了下来,花团子终于恢复了原有的样子,又白又绒的一团,看着也顺眼了许多。   安九站在一旁,看着兰寻在廊下给花团子梳毛,忽道“:差不多就行了,记得以后每日教他识字和修炼,他阿父那么大的时候,都会化形了。”   兰寻停下手中的梳子,向安九道“:主子,我自己都没什么修为,如何还能教导灵虎。”   安九拿手指抚着唇道“:嗯,也是,那么以后你每日教导他识字,我来教导你们修炼。”   兰寻睁大眼睛“:主子。。。。”   “:做我的侍从,修为太低怎么行,就从明天开始吧。”安九抿唇,对自己这个决定很满意。   兰寻将花团子打理好,放在临时做的窝中,才到隔壁侍候安九沐浴更衣。   安九闭眼头枕在浴桶边上,幽幽向正替他梳理长发的兰寻道“:阿寻,你现在替我梳发,我就想到你刚才也替花团子梳了毛,心中怪怪的。”   兰寻听他叫自己“阿寻”,心头升起一股子怪异的感觉,好像安九叫这两个字是叫的别人“:主子放心,梳子并不是同一把。”   “:并不是梳子,阿寻,你说你喜欢我,喜欢别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兰寻心中一喜,安九终于肯与他讨论喜欢这个问题了——青云生的狐惑散果然有效。他的动作愈发轻柔道“:喜欢啊,就拿这梳发来说吧,兰寻替主子梳发时,心里就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梳得久一点,又要让主子舒服不厌烦我,力道要掌握好,不轻不重,梳着梳着,能梳一辈子就好了,还有,什么事都想替主子做好,这样主子就会离不开我,慢慢看到我,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喜欢上我呢,主子,你。。。会吗?”他慢慢凑近安九的耳朵,最后一句低不可闻。   安九没有回答,他以前喜欢栾萧的时候,又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呢?时间太久,他真的记不得了。   殿门外台阶下,黄皮儿带着两个小侍从立在那里,每个侍从手中都抱着一大摞东西,黄皮儿不敢大声,压着嗓子喊道“:兰大人,兰大人,你在不在里面。”   兰寻放下梳子,向安九道“:主子,我出去一下。”   安九嗯了一声。   兰寻合上殿门,看着台阶下的黄皮儿和他身后的侍从,笑道“:黄管事是来给君上送东西?”   黄皮儿连忙摆手“:兰大人,这些都是图大管事特意交代了,给您送过来的,图管事还说,这些衣服准备得仓促,怕不合身,明日再请裁缝过来专门替您量尺寸。”   “:给我送过来的?”兰寻走到两名侍从面前,粗略一看,里面不仅有一看就很精致的衣服,还有香囊,玉佩,腰饰,发簪,鞋袜,腰带。。。每一种都有好几样。这栖凤宫侍从的待遇原来这样好么?   “:今日君上特地到通晟殿,向图大管事提了您份例的事,这只是按照以前的惯例替您准备的,如果您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尽管跟我说,我马上去准备。”   “:这些太多了。。。谢谢黄管事,还请帮忙放到我房间去吧。”   等到黄皮儿走后,兰寻看着床榻上堆成小山的东西摇了摇头,抬眼看一眼隔壁,安九今日特地去通晟殿提了他份例的事,难道这就是安九开始在意他兰寻的启示?还是觉得他穿得太朴素会丢他的脸,兰寻摸摸自己的脸——他希望是第一种。   等他再进寝殿时,安九已经起来自己穿好衣服了,正拿一面镜子照自己的脸。兰寻遣了殿外等候的小侍从将浴桶收拾好,回转身向安九道“:主子,可要现在休息?”   安九放下镜子,示意他上前“:阿寻,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兰寻到他身边,犹豫着握住安九的手,又很快放开,轻声道“:主子。。。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你在我心中,就像白日碧空中的日轮,夜晚星河中的月轮,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安九轻笑出声“:你这张嘴,我看朝暮馆的白蔓也要拜你为师。”   “:主子。”兰寻忽然跪下,拉住安九的手,头埋在安九膝上,闷声道“:主子觉得我是在说笑话么,这全是我肺腑之言。”   安九低声道“:行了,你起来吧。。。让我想一想。”   兰寻再抬头时,眼中似染了流光,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主子,不要想太久。”他真的没剩多少时间了。   兰寻从安九的寝殿中出来,将床榻上的东西一一整理好,已经快到子时了,花团子蜷在角落的窝中,早已睡熟,今日在外逛了一天,实在应该沐浴一番,只是现在已经是这个时辰,他想了想,拿起干净的里衣和巾帕向竹林中走去。   这样好的温泉池子,没有人来享用真是太可惜了。 第28章 都是温泉惹的祸   栖凤宫的温泉池与珍珠泉相比,珍珠泉只能算是一个装了热水的泥坑。   栖凤宫的温泉池和栖凤宫的前殿一样奢华。确切地说,那不是一个温泉池,那是一座玉石砌成的大殿,而这座大殿正好建在一个温泉池子上,大殿四周没有墙,全部由一根一根的白玉柱子顶着上面的穹顶,这样在泉池中时,就可以欣赏到宫殿周围的竹林美景,温泉池的四个角是四条金色的龙鱼,温泉水从龙鱼的口中喷出,白玉柱子表面是阳刻凤凰纹,穹顶上方镶嵌着上千颗黄色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得熠熠生辉。   温泉池水氤氲着升腾的雾气,池底也镶嵌着夜明珠,兰寻深吸了一口气,将衣袍一件件脱下放在池边的玉石架子上,慢慢从台阶走了下去,池水只到他腰际,温度也刚刚好,兰寻解下头上的发髻,将发带放到池子边,慢慢沉进了水中。   耳中是流水嗡嗡的声音,长发在水中飘散,兰寻在水下畅游起来,温热的水拂过他的每一寸肌肤,他就像一条游鱼,在水底自在地游来游去,仿佛此刻,他才是他自己。   哗啦一声,他从水下破水而出,晶莹的水珠映照着夜明珠的光亮,四散开来。那一刻,他犹如一尘不染的神祗。   安九站在池边,被这样的画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画面似曾相识。   兰寻拂过湿发,任发丝缠绕在光洁的身体之上,舒服地叹息一声,睁开眼睛,迎接他的是安九一双深邃的眼睛,和柔软润泽的嘴唇。   安九将他圈禁在胸前,闭上眼忘情地吻上了他的唇。兰寻一个激灵,立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安九的表情温柔而痴迷,这是安九“想一想”后用行动对他的答复么,如果是的话——兰寻闭上眼,任由安九带着他沉沦在了那唇舌相交的酥麻里,兰寻觉得,其实这感觉并不坏,甚至有些好。   安九蓦地睁开眼,他很明白眼前的人是兰寻不是栾萧,他这是怎么了?安九放开手,一把将兰寻推了出去,这力道太大,兰寻被直接推得撞进了水里,激起一片水花。   “:抱歉。”安九一转身,已经消失在殿中,与来时一样无迹可寻。   兰寻从水中出来,心道“:是将我当成了栾萧么。”他唇边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安九,虽然我有意诱惑你,可你这表现,这表现实在是。。。再怎样,也应该把戏演完吧,他以指腹摸了摸唇角,你吻得这样用力这样投入,我差点都要动心了,嗯。。。   兰寻擦干身体,穿上里衣,回了自己的小暖阁。   早晨,兰寻像往常一样去侍奉安九起床,推开门才发现,安九并没有在寝殿中。直到日上三竿,安九也没有出现,花团子在他身边跑来跑去地玩耍,兰寻想了想,决定出宫一趟,明天是青彦生的生辰,他得去百妖城买一件礼物。   只是带着这小老虎有些不方便。   转回房中,取出昨天黄皮儿送过来的一块玉佩,换上衣服,将玉佩挂在腰带上,拿了木牌子,抱起花团子往紫采殿走。   花团子一见苏影,呜喵一声直往兰寻袖子里钻。苏影一见花团子,笑得合不拢嘴,一把将他抓到自己怀里,抚摸着背上的毛道“:小东西,才走了一天,就不认我了,怎么连金环儿也弄丢了,没关系,姐姐们再重新做一副给你,再妆扮得美美的。”她向殿中喊道“:苏梨,巧星,快来快来,我们的花团子回来啦。”   花团子在苏影手上挣扎。   兰寻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再弄个大花脸,他又要忙活半天,于是道“:苏姐姐,君上今日要我教导它识字,我看还是我带走它吧,我怕回宫晚了,没时间教它,不如在路上边走边教,先从街边店铺招牌上的字认起。”   苏影有些舍不得,还是将花团子还了回去“:好吧,那你以后再带他来啊,你去城中顺便帮我带两盒燕风坊的胭脂。”说完,从随身小袋子中掏出十枚晶石子儿递给兰寻,兰寻接过“:放心,我一定带回来。”带着花团子匆匆走了,身后传来一群侍女的声音“:花团子。”“:花团子呢。”“:我给它拿了香粉。”“:。。。。。。。”   花团子逃过一劫,在兰寻怀中瘫成一块软饼。   兰寻先拿着玉佩进了当铺,悲哀地发现,没有当铺敢收带有栖凤宫印记的物件,他此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玉佩底部有一个小小的凤字。走了几家都以失败告终后,他先到了燕风坊,买了两盒胭脂,苏影大概是怕钱不够,多给了一个晶石子儿。一个晶石子儿,能买些什么呢?兰寻在街边走走看看,一家卖竹雕和木雕的店铺吸引了他的注意,买一块小一些的扶桑木,大概是可以的。   事实往往出乎人的意料,最小的一块,也要三个晶石子儿。   小伙计满面含笑,拿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白色木头道“:公子您看,这是白沉香木,木质细腻,颜色也好,价钱也便宜,您若是想雕刻一个挂件是最合适不过了,摸起来就像上等白玉一样。”   兰寻接过拿在手中,那木头竟然还很沉,雕上去应该不容易炸开,关键是价钱只要一个晶石子儿,他想了想,雕一个小挂饰应该够了,于是将仅有的一个晶石子儿取出来,换了那块白沉香木,待小伙计殷勤地将白沉香木包好递给他,兰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花团子不见了。   “:你见过我带在身边的那只小白虎吗。”兰寻比了比大小“:叫起来有些像猫的声音。”   小伙计摇摇头,兰寻在店铺内找了一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大小妖精,很后悔自己慈悲心肠发作,没有将小老虎留给紫采殿的侍女们折腾。   在满是妖物的百妖城里找一只小老虎,简直是海底捞针!一直捞到日薄西山,也没将小老虎捞回来。   兰寻有些沮丧,默默往回走,心中祈祷花团子自己找到了回去的路,此刻正躺在长萧殿的老虎窝中舔爪子。   “:兰公子,请留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兰寻回转身,元辰站在离他不远的屋檐下,怀中抱着一个白花花的团子。   兰寻心中一拧——原来不是走丢了,是被人掳去了。   “:元公子,好久不见。”   “:不久,几天而已,不过兰公子看见元某,难道不应该先感谢一番吗。”元辰将小老虎的尾巴提起,在手中打着转儿。   “:是,应该先谢谢元公子你很幸运地找到了我照管的小白虎。”兰寻嘲讽道。   元辰摇摇头“:兰公子真会说笑,这小白老虎,分明是我故意迷晕了拐走的,难道兰公子是在感谢我拐得好么,我想让兰公子感谢的,是另一件事。”   “:哦,元公子不妨直说。”   元辰往街边的一家店铺中走“:兰公子还请进一步说话。”   花团子在他手里,兰寻只得跟着元辰往里走。   这是一家小酒坊,元辰一直走到酒坊的后院才停下,院子靠墙堆着一摞酒罐子,院中的空地上长着一棵大树。元辰在树下站定,兰寻与他相对而立,隔着两臂的距离。   兰寻看着元辰手中的小老虎“:他没事吧?”   元辰将小老虎的后颈毛提起来,小老虎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没事,睡着了而已。”   “:魔主大人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兰寻实在不记得魔主大人做了什么值得兰寻感谢的事。”兰寻冷冷道、   元辰轻笑一声“:姬境主要感谢元某的事,可不止一件啊。”   兰寻募得睁大眼,眼中杀意顿现,只差没有立即出手。   “:放心吧姬境主,在进这里之前,我已经下了结界,这里除了你我二人,再无第三人可以听见我们说的话,你若是仍不放心。”他将手中的花团子举起来“:可以一掌劈死它。”   兰寻放松身体,唇边浮起笑容“:呵,既然魔主大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也不需再拐弯抹角。”   元辰放下花团子“:我这人做事,向来是助人为乐,比如封渊明镜,他想要登顶那虚无缥缈的星云界,我自然是乐意助他的,不过嘛,我为别人,别人也该略微付出一点报酬,琉云君,你说是不是。”   “:哦,我还以为你是封渊明镜最得力的属下呢,原来是我想错了。”   “:封渊明镜是坠神,我是魔修,良禽折木而栖,说是属下也不为过,但大家所求不同,一条路走不到底,最终是要分道扬镳,我可不打算去找什么星云界,脚踏实地的做一个无极界的界皇岂不更好,当然如果我努力一点,将人界也管一管,那就再好不过了。”元辰摸了摸怀中的小白虎,挑眉道“:你看这小灵虎在我手中多听话啊。”   兰寻嘲讽道“:恐怕你不是只想坐一坐界皇的椅子吧,说不定境主的位置更适合你呢。”   元辰干笑两声“: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哪里管得过来,琉云君智计超群,美貌无双,倒是可以一试。”他忽然正色道“:我今日特意来找琉云君,其实是想与琉云君合作一笔买卖。”   兰寻抖了抖衣袍“:我如今一袖清风,可没有什么能让魔主大人你看得上眼的东西。”   元辰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还知道,琉云君接近帝鸿君,其实是想要帝鸿君的凤凰宝珠,对吧?”   兰寻闻言,手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此人今日不除,恐怕是个后患。 第29章 元辰的算盘和兰寻盘算   “:琉云君不必紧张,凤凰宝珠又不是拿到了就可以驱策的,我可不想去和帝鸿君结个“同心契”,我可以助琉云君取到凤凰宝珠,作为报酬,琉云君得手后,可否顺便将凤凰令从帝鸿君身上拿到,送给元某,元某一定感激不尽。”元辰道。   “:这就是你今日找我的目的。”   “:不错,而且元某可以向魔灵发誓,关于琉云君的身份和目的,元某不会向任何一人提及。”元辰伸出右手,四指向天“:为表与琉云君合作的诚意,我可以先告诉琉云君你一件事,要刺杀帝鸿君拿到凤凰宝珠,非神斩不能为。”   “:神斩不是已经断裂了吗。”   “:神斩断了,也是可以刺杀神体的,我已经将它重新锻造,做成了新的利器,其中有一根发簪,杀人夺命最是好用,琉云君可想见一见?”他说完,从衣袖中取出一支通体乌黑,簪头镶嵌着一枚碧绿宝珠的发簪,拖在掌心中,伸到兰寻面前“:以神斩换凤凰令,琉云君并没有吃亏。”   “:我怎知这是不是神斩,或许只是一支普通的簪子。”   “:神斩嗜血。”元辰将小老虎放在地上,以随身匕首割破手指,将血滴到簪子上,血一碰到簪子,立即消失不见,同时一道血芒从簪身上一闪而逝“:这下琉云君可以相信了吧。”   元辰将簪子重新收回袖中“:当然,合作嘛,也要双方自愿才好,我是不会强迫琉云君的,琉云君不妨慢慢考虑,不过据我所知,贵境的琉璃之精好像撑不了多久了,琉璃境的百姓每日里一定过得提心吊胆,姬家的祖辈都是葬在琉璃谷中吧,不要到时候。。。。”   兰寻握紧拳头又慢慢放开,脑中浮现出姬琉月那一团暗淡的魂魄来,与安九的同心契一定要尽快结下,凤凰宝珠他势在必得。   “:时候不早了,琉云君若是想好了,还请通知我一声。”元辰与兰寻檫肩而过“:对了,顺便提醒琉云君,我哥哥有个修为很高的侍女叫素尘。”他说完,沿着原路而去。   兰寻沉默半晌,抱起在树下兀自酣睡的花团子,往栖凤宫赶。   安九看着寂静无声的长萧殿,心中一阵强过一阵的空落。昨晚他在温泉殿吻了兰寻,那里是栾萧以前最爱去的地方,为了栾萧,他将妖灵境和妖域能找到的夜明珠几乎都用到了那里,他从来没有将栾萧看作真正的侍从,给出的也是自己所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与栾萧在这长萧殿中住了这么多年,可惜栾萧眼中从来只把他当作君上,他甚至比不过昊瑞,与栾萧只见了几面,相识不到半载,栾萧就能不计较他魔域的出身,叛逃妖灵境,心甘情愿跟着昊瑞坠了海。   栾萧的情,他从不曾得到一分。   昨日,他知道在温泉殿的不可能是栾萧,但还是赶了过去,他知道水中的人是兰寻,却仍然吻了上去,然后他就被罪恶感缚住,推开了兰寻。   兰寻。。。安九看着前殿渐渐亮起的烛光,这个时辰还不见人,他不会是走了吧。是伤心了吗?也对,昨晚的事是有些过分。   安九坐在昨天的位置,望着远处淡紫色的天空出神。   “:主子。”兰寻走到台阶下,抬眼看着台阶上征忪怅然的安九——这人是有什么心事吗?   安九回神“:你回来了。”心中似有什么松弛开来——幸好他还没有走。   “:嗯,兰寻今日出宫闲逛忘了时辰,还请主子恕罪。”兰寻向安九恭敬地行了一礼。   安九看到他怀里一动不动的花团子,还有手中提着的两个纸包,唇角微扬“:那是什么。”他当然问的是纸包里的东西。   兰寻见他的目光落在纸包之上,轻声道“:回主子,是紫采宫的苏姐姐让带的胭脂,主子,花团子今日玩闹得累了,已经睡着了,我先抱他回窝。”   “:去吧。”安九感到胸口有些发闷,这人今日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兰寻向安九行了一礼,走上台阶。   安九侧头,只看见兰寻转过回廊的转角,背影纤弱寂寥。   兰寻将花团子放进窝中,一侧身躺倒在卧榻之上,他今日再没有兴致和精力应付安九,元辰的话就像一把尖刀,刺破了他包裹严实的假面,酸涩的情绪一阵一阵从胸口涌了上来,他只有一个人,却要背负琉璃境一个这样重的担子,要是大哥还在就好了,琉月,你真是托错了人,你的琉璃境,你的随风和怀雨,我哪里担负得起这样的责任,我只是一个在你羽翼下习惯了安逸生活的无用之人罢了。   安九走到窗外,兰寻的房中一片黑暗,他轻轻扣了扣窗棂“:兰寻。”   兰寻听见声音,迅速收拾好心绪“:主子稍等,兰寻马上就好。”   安九微征,兰寻的声音带着鼻音“:兰寻,昨日的事,我。。。。”   “:是兰寻的错,兰寻未经主子同意,擅自用了主子的泉池,请主子责罚,兰寻以后再不会如此。”他已经起身点上了灯烛,声音也回复了往常的悠然镇定,不管怎样,他都要继续下去。   他打开门,安九看向他的脸,悲伤,不忿,安九什么都没有找到“:你想用就用吧,没有人用也辜负了这样一个好地方,昨日是我的错,以后不会。。。。”   “:兰寻明白,兰寻谢过主子。”兰寻弯了弯唇角“:主子,你可要喝茶。”   安九点头,这人笑容淡淡的,真的很好看,与栾萧,根本就是两个人“:好。”   兰寻将茶沏好,双手捧给安九“:主子,明日我想告一天假。”   安九接过,抬头向他道“:哦,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并不是要紧事,明日是我一个好友的生辰,他又恰巧在百妖城,所以我告一天假,去与他见一面。”兰寻笑应道。   “:嗯。”安九低头吹了吹浮起的花瓣“:你的好友,是我们妖灵境的妖?我可识得。”   兰寻伸手替他拂过一缕垂下的发丝,轻声道“:他只是一只小狐妖,主子哪里会识得。”   安九应允,兰寻又道“:花团子我明日送去给苏姑娘照管一天。”   “:不必,我带着他就是。”   兰寻依旧侍候着替安九梳发沐浴更衣,待安九半靠在卧榻上翻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话本,他才退了出去。   兰寻到前殿,在黄皮儿那里借了两把雕刻用的刀,然后回到自己的暖阁,关上房门,点亮灯烛,取出白天在木雕店买的那一块白沉香木,铲掉皮慢慢雕刻起来,他想雕一把木梳,木梳柄刻上一只简单的小狐狸。   安九放下话本侧耳倾听,隔壁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他闪身来到兰寻窗外,正看见兰寻手中握着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雕刻着一块木头,看样子,像是要做一把木梳子,这人时而停下思索片刻,时而运刀如飞,木屑纷纷扬扬掉落下来,神情很是专注。   难道是做给他的?安九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唇角,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寝殿。   直到天色发白,木梳才做好,兰寻又仔细地用浆过的粗布打磨一遍,再解下玉佩上的金色丝带,穿过木梳上留下的细眼,打成精致的平安结,在灯烛下检查一遍,再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才拿随身的锦帕包好,放在橱柜上,和衣躺下。   迷迷糊糊间,房中传来花团子爬上爬下的声音,兰寻知道它昨日睡得太多,现在精神正好,也不去管它,反正今日它要待在安九身边。   待兰寻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起身推开房门,安九的寝殿安安静静,花团子也不见踪迹,大概是安九带着它出门去了。他将自己收拾齐整,换上一套浅蓝色的锦袍,束上银白的腰带,用木簪绾了头发,拿起昨日买的胭脂,回身来取橱柜上的木梳,才发现木梳不见了!只留下一张摊开的锦帕。   想到花团子曾在屋子中跑来跑去,兰寻料定是那小老虎看着好玩,顺嘴叼走了。他立刻在屋中翻找起来,接着又来到屋外,将殿外的回廊连着竹林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木梳。兰寻叹了口气,罢了,下次再做一个补给彦生吧,回屋取了木牌,往百妖城的芙蓉楼去了,他和青彦生约好巳时末在那里见面。   兰寻到芙蓉楼时,青彦生已经到了,仍是在前日的那个雅间。   “:兰寻,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了你好久?”青彦生抱怨道,都已经过了巳时了。他穿着一件银白色织锦长袍,腰上束着绯色的玉带,头上是银色的发簪,簪头一枚红色的宝珠,腰上佩着云纹金佩,十分光华照人。   “:我有些事务耽误了,不过现在没事了,你今日想吃什么,我请你吧。”他去给苏影送胭脂时,顺便去了趟通晟殿,预支了一个月的份例。   青彦生拉他到位置上坐下,含笑道“:行了,菜我都点好了,你看,我还带了我们青竹林出产的青竹酿,你该好久没有喝过了吧。”他指着一旁架子上的两只玉瓶道。   “:你还带了青竹酿,云生不是让你禁酒的吗,你忘记了上次你在朝暮馆喝醉了的事了吧。”青彦生是三杯倒,一瓶酒,够他倒上好几回的了。   青彦生朝他挤挤眼,拉住他的袖子“:兰寻,我的兰哥哥,你不要跟我大哥说,今日是我生辰,我只喝两杯半,剩下的都是你的。”   “:我如今在栖凤宫当值,不能饮酒。。。。”   “:哎,就今天,过了今日我再不劝你的。”青彦生拉着他的袖子摇来摇去。   “:。。。好吧。”少喝一点应该不碍事。 第30章 被坑的青彦生   青彦生说的两杯半,真的是两杯半,三杯还没有下肚,他已经醉了。兰寻不知道,青彦生拿来的是青竹酿的头酒,入口甘甜,后劲极大。   青彦生眨着水灵灵的桃花眼,伸手去抓兰寻的手,一边抓一边道“:云,云哥,你说我今日好不好看。”   兰寻看着他那张浮着红晕的脸,衣袍的袖子都快要伸进碗里了,忙站起身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回椅子上坐好,哄道“:你今日最好看了,不如我找个客栈,你先睡上一觉,等酒醒了我们再聊天,好不好。”   青彦生的头摇地像拨浪鼓。”不好不好,我今日要和你去城外的金水河放河灯,河灯我都做好了,这么大的一盏。”他用手比划着“:我要把心愿写在里面,你负责帮我实现,嗯,今日是我的生辰,我的心愿是什么呢?我的心愿,心愿。。。。”他忽然眼睛一亮,抓紧兰寻的手“:你听我的话,跟我回青竹林,我们一起过日子,好不好,等回了青竹林,我以后都听你的,嗯,听你的。。。。”青彦生点点头,扯着兰寻的袖子摇啊摇。   兰寻看着青彦生,一个头两个大,再让他说下去,不知道要冒出什么样的话来,只好一个劲儿地哄他“:好,我以后都听你的,但你现在听我的,我带你去客栈,好不好。”   “:嗯,不好。”他放开手,摊开手掌伸到兰寻眼前“:给,给我。”   “:什么?”   青彦生露出委屈的神情,扁着嘴巴道“:生辰礼,我的生辰礼。”   醉成这样,还记得他的生辰礼,这都是什么狐啊!   “:那个,彦生,下次补给你,好不好。”兰寻只想快点将他弄到随便哪个客栈的床上。   “:不好,你不给,我可就自己来拿了。”他晃荡着站起身,将兰寻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一边看一边摇头,像在找什么东西,然后整个人都靠到兰寻身上,手一伸,将兰寻发髻上那支木簪取了下来,顺手插到自己头上,又将自己头上那根银色的簪子取下来,哆嗦着插到兰寻的发髻里“:我要这个,我的给你,你可没有亏,我这支是红菱珠的,换你木头的,不过我喜欢,云哥哥,你说,你喜不喜欢,你喜不喜欢,你喜不喜欢我,你说啊,说你喜欢。”   兰寻愣在原地,说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罢了,青云生提醒过他的“:我,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好了,我们现在走吧。”   “:不好,你要说,你喜不喜欢,我,我不是礼物,不对。”他手环住兰寻的脖子,靠在兰寻肩上“:我把自己送你吧,你说,你喜欢我。”   安九在隔壁再也听不下去,他今日一早刚起床就收到小白虎送来的木梳,心中着实感动了一回,兰寻在隔壁雕了整整一晚上,是想今早能够送给他的吧,而且昨晚问他,还刻意说成是给侍女带的胭脂,其实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这样的兰寻,这样的兰寻真的很好。   于是他早上在承山殿安排下事务后,就带着白鹭到百妖城来找兰寻,果然在芙蓉楼找到了他和他的那个好友,安九包下了隔壁的雅间,自己坐着喝茶,顺便听听平日里兰寻和他的朋友都聊些什么,可是这青家的青彦生,哼,这小狐狸简直不分场合的发疯,你们青家既然已经搬去了人界,还来我这妖灵境拐我的侍从不成。   安九出现在雅间,把兰寻吓了一跳“:主,主子,您怎么来了。”   青彦生闻言,挣扎着抬起头来,指着安九道“:这是哪里来的妖物,云。”兰寻一把捂住他的嘴,再云哥哥云哥哥的乱叫,就要露陷了。   安九以为兰寻是怕青彦生冲撞了自己,受到责罚,沉声道“:放心,我是不会跟一只喝醉了的狐狸计较的,既然他已经醉成这样了,白鹭。”   白鹭闻声进了雅间“:主子。”   安九一伸手,一掌劈在青彦生后颈,将青彦生劈晕过去,向白鹭一丢“:这附近有家怡然居,带过去,找个温柔的妖好好照顾他。”   白鹭接过,搂住青彦生的腰,将他往外拖。”   兰寻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青彦生不会乱说话了,刚才真是好险,也不知道安九什么时候来的。兰寻不知道,怡然居听着名字正经,其实是一家青楼,他还以为是一家客栈,随白鹭带着青彦生去了,   白鹭将青彦生扶出门口,安九又转出来,从青彦生头上拔下那只木簪收回袖中,才挥挥手,让白鹭走了。   兰寻向安九行了一礼“:青彦生酒醉胡言乱语,还望主子不要与他计较。”   安九点点头,他才不会和一个酒疯子计较,没见那狐狸舌头大得连兰寻的名字都叫不清楚了吗,云哥哥,什么云哥哥,明明是寻哥哥。   “:主子可要休息一下,我让伙计上来将这里收拾干净。”兰寻看着满桌的残羹剩菜,青彦生嘴巴很叼,菜要多,每样都只吃一点,剩下来许多。   “:不必,你随我到隔壁去吧。”安九指指墙壁,兰寻一激灵,安九居然早就在隔壁了。   桌上只有一壶茶,一只茶杯,一盘精致的点心。兰寻拿起茶壶,给安九斟满。   安九指指另一侧的椅子“:坐吧。”   兰寻坐下,用眼角余光扫了扫雅间。   “:你看什么。”安九端起茶盏有些好笑,他是怕还有埋伏么。   “:主子,花团子呢?”   安九一愣,茶杯停在唇边,花团子,他忘在承山殿的椅子下了,不怪安九疏忽,他从来没有养过宠物,不是,是孩子。   兰寻一看安九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定把小老虎忘在哪个角落了。   “:嗯,我将他托付给宫中的侍从照看了。”承安殿的侍从应该会照管花团子吧,在宫中也不怕丢。安九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轻声道“:谢谢你的木梳,我很喜欢。”   兰寻如一道天雷轰在脑门上,木梳竟然被小家伙叼去送给安九了,木梳上刻的是一只小狐狸,今天又是青彦生的生辰,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要送给谁的吧“:。。。主子喜欢就好。。。。”兰寻低下头,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厚着脸皮要回来。   “:这是回礼。”安九从袖中取出那支刚才从青彦生头上拔下来的木簪递给兰寻。   兰寻这下是真的无话可说了,这木簪本就是他的。   “:木簪与你今日的衣服很配,不如将银簪换下来。”安九继续道。   “:。。。是。。。。”他还有什么好说的,用木簪换下了红菱簪。   安九放下茶盏“:嗯,这样就好多了,阿寻,晚些时候,你同我走一趟妖域吧,花豹的网子,是收的时候了。”   “:是,主子。”   话说白鹭还没将青彦生带到怡然居,青彦生就悠悠醒转过来,睁着迷蒙的眼睛向白鹭道“:云哥哥,我们去哪里。”   白鹭没好气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这妖狐摇摇晃晃拖拖拉拉,又顶着一副好相貌,在大街上十分引人注目,连带着他也被看来看去。   终于晃荡到了怡然居门边,又在妖妈妈的帮助下将他弄上了楼,安九和白鹭都不知道,这怡然居其实是他青家开的,九天玄青狐的本族传承是魅惑之术,开这青楼最合适不过,连白家都只能排第二,青彦生模模糊糊看到怡然居几个字,还以为是兰寻将他送回了自己的地方。全然记不得兰寻并不知道他们青家在妖灵境的产业叫怡然居。   妖妈妈是认得青彦生的,连忙将他安排到一间十分像样的屋子里,一面吩咐小妖儿去准备热水,一面自己亲自去厨房中煮醒酒汤。   白鹭将青彦生放到床榻上就要走,被青彦生一把抱住他的腰,青彦生害怕他走了,力道极大,白鹭又不能真的弄伤他,一时挣脱不开,青彦生抓着白鹭的腰站起来,他比白鹭高出半个头,将白鹭往怀中一抱,也没空计较为何他的云哥哥一下子矮了这么多,一边“:云哥哥,云哥哥,我喜欢你。”地乱叫着,一边就拿嘴往白鹭嘴巴上啃,白鹭眼睛睁得溜圆,嘴巴惊得合不拢,他自小也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被青彦生紧紧抱着,连反抗都忘记了,只感到一条软舌在他嘴巴里里外外扫了个遍,又麻又痒,青彦生本是九天玄青狐,天生自带七分魅惑,白鹭看着他灿若桃花的眼睛,听着他不由自主情动的声音,整个身子都发起烫来。   直到青彦生开始撕扯他的衣服,白鹭才反应过来,一用力,将青彦生推倒在卧榻上,青彦生正得了兴致呢,一下子被推开,委屈地不行,嘟嘟囔囔地抱怨他的云哥哥太不会怜香惜玉了,一边抱怨,一边开始解自己的腰带,只片刻间,就将自己剥得干干净净,起身又像白鹭扑过来,白鹭早震惊得话也说不出来,脸红的像天边的晚霞,看着他浑身如一个剥了壳的鸡蛋,十分光洁白皙,只那处紫涨高昂,彰显着青彦生此刻的想法。   白鹭狠狠心,一侧身一掌劈在青彦生后颈,将青彦生又拖回了床榻上,顺手摸了摸他的脸,常听人说骚狐狸骚狐狸,果真如此,他将被子抖开,替青彦生盖上,才退出房门,又让妖妈妈不要进去了,留了一块晶石走了。   妖妈妈白得一块晶石,上楼在门前瞄了瞄,见他们的青二爷正好好躺在床榻上睡得熟呢,将门关好,忙自己的去了。   青彦生做了一晚上的春梦,只梦到他把他的云哥哥先是这样,然后那样,然后再四次三番,翻来覆去,到清早醒来,看着床榻上的白色污渍,揉揉发胀的脑门,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刚好遇到妖妈妈,便问道“:我云哥呢?就是送我回来的那个。”   妖妈妈一脸迷茫“:昨天是白鹭大人送二爷你回来的,还扶你到卧房呢,怎么二爷不记得?”   记得?他只模模糊糊记得昨天他与送他回来的云哥哥好一番唇齿交缠,怎么会是什么白鹭?白鹭是谁?   “:白鹭是君上身边的侍从。”百妖城的妖没有不知道的。   青彦生的头嗡得一声响,他昨日简直。。。。啊,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青彦生从此不敢见白鹭,听到这个名字都躲着,好一段时间连妖灵境都不敢进,也从此后再没有喝过一口青竹酿,这是后话。 第31章 安九的布置   兰寻看着掀开竹帘进来的白鹭,奇怪道“:白小哥,你怎么了。”   白鹭捂着鼻子,手上一团白布上还有血迹,白鹭一听兰寻问他,脸腾得一下就红了,支吾道“:没事,刚刚撞到大门,把鼻子撞破了。”   是吗?脸红成这样,难道是青彦生醒了发酒疯将他打的?被人打了不好意思说。   安九抬头看了白鹭一眼,没有说话,他让白鹭送青彦生去青楼,楼中妖娆的女妖自然不会少,白鹭正值年少,血气方刚,脸红心跳流点鼻血很是正常。   “:时候不早,我们走吧。”安九站起身“:白鹭,去把帐结了。”   白鹭被两人看得很不自在,本来他出了怡然居还好好的,谁知一想起青彦生那剥得干干净净的样子,就有一股热气冲上脑门,然后就化作鼻血流了出来,听安九叫结账,连忙跑下楼去。   安九带着兰寻御风而行,白鹭化成本体跟在二人身后。   二人一妖停在妖域一座山谷的峭壁之上,安九向白鹭道“:去看一下,他们到哪里了。”   白鹭闻言,振翅往山谷的一头飞去。   “:主子?”从峭壁上往下看去,谷底除了一条小路,就只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分布在谷中。   “:这里是从妖域到人界的必经之路,出了那边的谷口再往前,就是妖域到人界的出口。”安九指着远处的山谷口道。   妖域到人界的出入口不止一个,兰寻是知道的,他们到这里来难道是要堵住豹王出人界的路?这里出不去,他还可以从其他出口出去啊。   一刻钟后,白鹭又飞了回来,向安九道“:主子,大军已经过了祁山,再有半个时辰,就会到达葫芦谷的嘴上。”葫芦谷就是这个山谷的名字,葫芦嘴,就是白鹭刚刚飞过的那个山谷口。   “:鸦金和雁宣在哪里。”   “:左羽卫鸦金在队伍的先锋位置,率领御左卫军一千与鹰王的五千领卫军在前面,中间是豹王的八千领卫军,最后是熊王的五千领卫军和右羽卫雁宣的一千御右卫军。”白鹭答道。   兰寻一听,已经大概猜到了安九的计划“:主子这是要瓮中捉鳖?”   安九侧头“:你合该去做军师。”   兰寻笑了笑“:我只是随便猜一猜——豹王的队伍里虽说大都是没有翅膀的妖众,可也有能御风的。”   “:不是还有我守在这里么。”安九云淡风轻地答道。   那倒是,你一人能抵千军万马,自己去将花豹捉住便是,这样兴师动众的出动一万多人的妖军,劳民伤财!   远处渐渐响起了脚步声,片刻后,一队整齐的妖军就出现在了葫芦嘴上,队伍中的旗帜上是一个鸦字,全是锦衣金甲,都是能够化形的大妖。   这些大妖身后是鹰王的队伍,就没有那么齐整了,有些化形还没有完全,有的甚至就化作本体飞行在队伍的上方。等到鹰王的队伍过谷,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后面进谷的,就是豹王的队伍,豹王身下骑着一只健壮的花豹,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   安九向身边的白鹭道“:开始吧。”言罢,将印信交给了白鹭。   白鹭会意,展翅向队伍前方鹰王的方向飞去,几息后,已经走出山谷的鹰王的妖军尾部窜起三支火箭,火箭发出尖利的啸声,到半空后爆炸开来,安九以手结印,一张巨大的结界将整个山谷上方都围了起来。鹰王和熊王的妖军将前后的出口都堵住,因为豹王的妖军队伍太长,还没来得及入谷的妖军被后面熊王和雁宣的兵士与前面的队伍截断,包围了起来。   豹王已知事情不妙,向火把下与他相对而立的鹰王道“:鹰王,你这是做什么。”   鹰王睁着狠戾的眼睛“:豹王,你已投靠魔域,我奉帝鸿君之命将你捉拿回夏满,这葫芦谷前后已经被堵住了,你是出不去的,乖乖束手就擒吧。”   “:哼,就凭你两三句话,就能定我的罪么。”他向身边的参军和妖兵道“:我们被鹰王和熊王陷害了,大家跟我冲出谷去,我们去找帝鸿君理论。”豹王举起手中的长刀,指向前方的出口。   “:君上就在这山崖之上。”白鹭将印信举起“:这是君上的印信,豹王与魔域魔主元辰勾结,将妖域的子民卖到元辰设在人界的暗仓,用邪术做成妖傀儡,替元辰在九境开疆拓土,罪不可恕,其心可诛,你等都为我妖域子民,,受豹王蒙蔽,君上开恩,凡豹王军中兵士,若能迷途知返,立即放下刀剑兵器,褪下铠甲,从葫芦嘴退出,君上一律不追究你等的罪责,否则,叛逃之罪,依律当诛。”   “: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根本不是君上派来的,他是假的传令官,所有妖军听令,随我冲出山谷。”豹王大喝道。   “:谁敢。”安九一闪身,已经到了豹王面前“:事到如今,你还要让他们上前送死么。”凤凰令在安九手上发出了耀眼的红光。   豹王军中的兵士面面相觑,不知是应该追随豹王,还是要弃甲投降。他们虽然都为妖域子民,但豹王一贯以来在妖军中的威望让他们不敢退缩。   豹王拿刀指着安九“:他不是君上,他假扮君上,惑乱军心,速速将他拿下。”说完,率先向安九冲去。   “:该死。”安九咬唇,抽出羽扇向豹王扇去,凤凰火排山倒海般翻卷起来。   豹王的妖军一见到凤凰令,已经知道眼前站着的紫袍人的身份,此刻被凤凰火一逼,顺势纷纷往后退去。但仍有豹王的追随者越过凤凰火向前冲。山谷中分为前后两队。后面的丢弃兵器,解开盔甲放弃了抵抗,前面的知道自己是背水一战,十分骁勇。   豹王避过凤凰火,带领着追随他的妖兵,眼看就要杀到安九面前,安九一闪身,立即消失在了原地,鹰王一声令下,灵力裹着疾风,夹带着数以千计的铁箭向冲上前的妖军呼啸而去。   安九站在山崖之上,看着谷中翻涌而起的烟尘和喧嚣的战场,回身道“:我们走。”   兰寻有些错愕,现在正是激战之时,作为君上怎能现在离开“:主子,您不看着这里,万一。。。。”   “:鸦金和雁宣已经足已,何况还有鹰王和熊王。”安九收起羽扇,抖一抖衣袍。   “:但万一鹰王倒戈。。。。”   安九回头望他一眼,笑道“:我记得你前两日还夸奖鹰王中正耿直,连兰寻你都这么说,我还有何理由不信任他。”   我只是随口一说“:是,主子,我们可是回妖灵境。”兰寻问道。   “:嗯,现在这个时候,刚好适合放河灯,不要辜负了青彦生做好的那“这么大的一盏”。”安九模仿者青彦生的口气说道。   “:啊。。。是。”   金水河是百妖城外的一条小河,河边堤坝上遍植杨柳,此时正是夏末秋初,河风一吹,将夏季的热气散尽,十分凉爽惬意,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因此并没有多少放河灯的妖,在堤坝上散步的倒是不少,河滩上的却没几个。   堤坝上有做小买卖的商贩,卖凉茶,花露和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这样晚上才摆出来的集市只有在夏季才有,妖与凡人不同,夏季是大多数妖物生长最快也是最活跃的时候,所以夏季也是妖灵境和妖域最热闹的时候,妖都出来活动,做生意赚晶石的自然就多,一旦到了冬季,修为低下的妖大多精神萎顿,有的甚至会找个地方不吃不喝地修炼或睡觉,等待春天的来临。   堤坝上有一家卖河灯的,老板是一只狸猫妖,穿着一件灰溜溜的短褂,因为没有什么生意,正趁着灯笼的光做着河灯的底座。   安九带着兰寻在河灯的摊位上停了下来,狸猫妖见有客人在他的摊位前驻足,立即放下手中的底座,招呼道“:公子要买河灯吗?”   安九先回头看了一眼兰寻,眼中藏着淡淡的戏谑,再转头向狸猫妖道“:将那盏最大的拿给我。”他指着狸猫妖身后的那一盏河灯,那盏河灯是用淡黄色和浅红色的纸糊成的一个双层荷花的形式,荷花的中心位置是一盏六面的灯笼,灯笼上画着一只蜷成一团,唯独束着一条毛茸茸大尾巴的狐狸,狐狸旁写着一个青字。   狸猫妖赔笑道“:公子,不好意思啊,这是其他客人定做的,已经付过钱的了,他应该等一下就会过来拿了,您看一看其他的,我给您算便宜些。”   “:就是那位定做了这盏河灯的公子让我们过来拿的,他有急事走不开,又怕你收了摊,所以才让我们待他来取。”安九顺口胡诌。   “:这。。。。”狸猫妖左右为难,只好拿眼询问似的看向兰寻,总会两个一看就是大家出生的大妖会来骗他一盏河灯吧,如果另一位也这样说,那多半是定灯的那位公子叫他们来的。   兰寻只得顺着安九的话说下去“:正是那位青公子叫我们来取的,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银色的衣袍,绯色的腰带。”   “:对的对的,就是那位银衣的青公子,我这就将灯拿给二位,那位公子说,他要在里面写一些字,纸笔我都给他一并备好了,两位就一起带给他吧。”说完,起身拿起那盏狐狸河灯,递给了安九,安九拿起河灯,向狸猫妖道了谢,带着兰寻向金水河的河滩上走去。 第32章 十二公子的暗示   “:主子,你可有什么心愿要写上。”兰寻拿出纸笔,向安九道。   心愿,他的心愿?安九揉了揉额头“:写上你的吧。”如果不是太难,就替你实现。   兰寻不语,放下纸笔,祭出五色火,将灯笼中的灯烛点燃,放到了河面之上,又向前推出一掌,河灯顺着灵力带出的掌风晃悠着往河中心飘去。兰寻站起身,目送着河灯远去。   安九见他什么也没有写就将灯送了出去,轻笑道“:我先前在想,若是阿寻你有什么心愿,不是很难的话我倒可替你实现,现在看来,阿寻你倒是什么也不想要。”   兰寻回身,与安九相对而立,忽然伸手拉住安九的手,安九一愣,却并没有收回,兰寻轻轻抿唇,双眼似含了无限深意,安九心中没来由地一悸。   “:主子,兰寻的心愿,从来都只有一个。”兰寻慢慢走近安九,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呼吸相闻,兰寻将头轻轻靠在安九肩上,在安九耳边轻声道“:写与不写,主子都知道的,不是吗。”他的声音轻轻颤动,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所以,主子能替我实现吗。”   “:阿寻。。。。”安九闭眼,轻叹一声,将兰寻轻轻推开“:我说过,你让我,想一想。”   兰寻回身面向着河面,低声道“:我知道的,兰寻始终。。。是没有办法与那位大人相比的。不过没关系,兰寻可以等,一直等到,主子眼中能真正看到兰寻。”   他再转身时,眼中泛着点点微光,唇角却扬起了笑容“:无论等多久,兰寻都愿意。”   安九见他的模样,心中的柔软之处似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痛,他何曾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可惜栾萧最后都没有给他等待的机会。   “:走吧。。。。”安九最后看了一眼水中的月影,向河堤上行去。   长萧殿的回廊下。   花团子正缩成一团打着盹儿,听见脚步声,耸了耸耳朵,忽然睁开眼睛,呜喵呜喵地叫着向刚走到台阶下的兰寻身上扑去,兰寻将他一把接住,搂在怀中,花团子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又在他怀中蹭了蹭,委屈地看看兰寻,转头拿一双愤怒的虎眼盯着一旁的安九。   “:你回来了。”安九伸手按了按它的头,径直回寝殿去了,他以为这小老虎还在承山殿呢。   “:你今日过得可好?”兰寻将安九弄乱的几根虎毛捋顺,轻声道“:你看,你将我的木梳叼去给他,他却将你忘到角落里去了,这几日是谁给你洗澡梳毛喂食的,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花团子似听懂了他的话,委委屈屈地叫了几声,缩在他怀里不动了。   兰寻将花团子放回窝中睡觉,出暖阁去了安九寝殿,见安九正拿着前日的那本书在卧榻上翻看,将茶沏好送过去时,便扫了书的封皮一眼,封皮右边是墨色的五个大字“水月镜花录”,左边一行小字“十二公子著”。   兰寻一时好奇,十二公子写的?于是问道“:主子,封皮上的十二公子可是那位十二公子?”   安九闻言,抬头道“:正是他,几日前他着人送来了这话本,说是他近日的新作。”安九皱眉“:我听说他写了好些话本,但特地叫人来送给我看倒还是头一次。”   “:哦?大概十二公子想让主子你替他提些建议,我知道人界的书生就有这样的喜好,他们写了一首好词好诗,都喜欢拿去给同袍观摩,便于互相学习。”兰寻随口答道。   安九轻笑,将书递给兰寻道“:他哪里是要我提什么建议,你看这书中的主角名字,一个叫花间树,一个叫姬望月,城池叫花云城和琉璃城,他是怕我看不出他写的是花辞树和姬琉月么。”   安九将书翻到前几页,指着上面的书序道“:你看他写的是什么,说花间树写给姬望月“一方丝锦随风去,怀情携雨缓缓归”,而姬望月回花间树“生有涯而情无涯”,这分明是说花辞树和姬琉月之间有私情,他们都是一境之主,又都成婚有了儿女,姬琉月如今还在琉璃境闭关,也不知道看到这话本是该哭还是该笑。”   兰寻将书拿起,随意翻了一翻,不想在靠后的几页竟然看到了“:姬流云三个字,再翻看下去时,竟然看到姬望月身死,他的亲弟弟姬流云为救他,以身作抵,与妖君换药的情节,兰寻面上不动声色,将书还给安九,手心中的汗珠都已经浸了出来,这十二公子明里是在写花辞树和他哥哥的旧事,暗中却是在提醒安九,话本中的妖君和姬流云,指的就是安九和他自己,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留在安九身边,是为了得到“药”,也就是凤凰宝珠。   可惜安九不明就里,直接将注意力放到了花辞树和他哥哥的情爱之事上。这也难怪,两大境主之间的隐秘情史,除了当事人和十二公子,大概知道的人就只有他和青云生了,安九没有领会十二公子的暗示,也是正常。   兰寻以手握拳,轻咳一声淡笑道“:这,这应该只是十二公子胡编的吧,我听说,芜芳君和他的夫人感情很好,两人成婚后一直相敬如宾,芜芳君还亲自炼制百花膏送给他的夫人做生辰礼,怎么会与琉璃境的琉月君有那样的私情呢。”   安九将书合上“:真作假时假亦真,谁又知道呢,或许有,或许没有,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刚刚我还在想,十二将这话本送给我,是不是想借花辞树和姬琉月的事来提醒我。”   兰寻心一拧,看来安九并不糊涂,还未完全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只听安九继续道“:他知道我曾经很在意栾萧,栾萧是我的贴身侍从,他跟在我身边几千年,可后来他遇到了昊瑞,栾萧心向昊瑞,我就算强行将他留下,得来的恐怕也只是他的憎恨,如果事实正如十二话本中写的那样,花辞树和姬琉月确实是两情相悦,他们这样钟情于彼此尚且不得圆满,更何况我与栾萧之间本就是我一厢情愿。”   安九抬手揉了揉额角,看向坐在卧榻另一侧的兰寻“:阿寻,我现在细细回想以前的事,却难以想起我当时喜欢栾萧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那样的。。。是不是也同花辞树姬琉月一样,是真正的喜欢。”   安九顿了顿,继续道“:我以为自己是一直喜欢栾萧的,可是他离去后,慢慢地我也习惯了,图迁给我安排过几个贴身侍从,但那时我已经一个人在这长萧殿中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觉得有没有侍从都没关系,甚至觉得,一个人也很好,直到阿寻你做了我的侍从,我又觉得,你陪我住在这长萧殿中,比我一个人时,又要好上许多,我现在并不能明白,这究竟是因为我自己心境变了,还是因为你对我来说是不同的,所以。。。。”   “:主子,兰寻明白你的意思,兰寻已经说过,会一直等着主子,所以主子可以慢慢想,只要主子能容许我留在你身边,做您的贴身侍从,好么?”兰寻伸出手,轻轻握住安九的手,眼中满含深情,柔声道“:兰寻。。。很感谢主子能说这些话,这表明主子是在意兰寻的。”   是这样的么,他其实心中是在意兰寻这个人的,虽然安九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的在意,是否是因为喜欢“:等豹王的事情了结,我想去一趟紫薇山,你同我一起去吧。”   兰寻含笑点头“:好,我说过,主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到时候主子可不要嫌我不会御风,拖慢了行程。”   安九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想试一下自己做的木梳么。”他从袖中取出木梳递给兰寻。   “:好,我替主子梳发。”兰寻接过,走到安九身后,摘下发冠,替他梳理起长发来,只要安九不明白十二公子的暗示,他暂时就是安全的。   豹王的事,在第二日午时就有结果传了回来,豹王被鹰王一刀劈中了天灵盖,当场毙命,追随豹王的妖军也全部被鹰王的妖军和鸦金的队伍绞杀,葫芦谷血流成河,被鸦金和雁宣下令封闭了前后的山谷口。豹王弃甲投降的部众,被收编到了熊王的妖军之中,而豹王的妖丹,则被鹰王取出,带回来献给了安九。   安九将妖域通往人界的十六处通道封闭了十四处,剩余的两处,则交由就近的鹰王,熊王重兵看守,出入的修士和妖众都需录名入册,便于随时查验,妖灵境与妖域之间的通道也加派了妖军把守,人界被抓去的妖民也派遣鸦金带领妖卫前去营救,自此,豹王背主叛境和妖傀儡一事暂时得到了了结。   十二公子特意给安九送去的那本《水月镜花录》,放在桌上时“不小心”被淘气的花团子当做玩具撕咬地只剩下一堆残渣碎屑,兰寻在安九面前“严厉”地教训了花团子,安九表示,花团子还是个孩子,喜欢撕咬东西是小老虎的本性,虽然他并没有将整本书都看完,但十二公子的用意他已经懂得,书本身也再没有什么用处。 第33章 撒金纸,蒸米糕和小和尚   安九倚靠在门边,看着兰寻在回廊下将花团子放在木盆里洗澡,一阵凤吹过,花团子哆嗦了几下,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样子十分逗趣,安九道“:这小东西也知道冷,也是,起秋风了,阿寻,明日你随我去紫薇山吧。”   兰寻抬头,诧异道“:可是鸦金大人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主子若是不在栖凤宫,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安九走到兰寻身边蹲下,抓起木盆中的花团子放到一旁的布巾上,拿手随意揉了揉“:洗的那么干净做什么,反正明日就送到紫采殿去了。”   花团子一听,耳朵都立了起来,托着湿答答的乱毛迅速跳到兰寻手中,可怜巴巴地看着兰寻。   兰寻抬头看着安九“:主子,你看,要不带上它。”   花团子听兰寻这样说,一个劲儿地摇尾巴,舔兰寻的手指。   安九看得直皱眉,夹着花团子的毛提到一边“:你想带就带上——只一样,不许它做猫狗一样的举动。”   “:是,主子。”兰寻笑着敲敲花团子的头“:听见了吗,再这样就不要你了。”   花团子抖了抖湿毛,乖乖点头。   安九又道“:不是嫌它碍事,只是它对破空赶路有些恐惧,我带它回来那次,它吓得晕过去了。”   次日,兰寻起了个大早,侍奉安九洗漱完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狐惑散收进袖子,蛟珠和青云生的玉牌放进腰间的锦囊,又小心系好带子,捏了捏,将门关好,转过回廊,安九正在台阶下等他。   “:过来。”安九向他勾勾手指,兰寻下了台阶,瞥见花团子正缩在安九的臂弯里,见他走近,呜瞄叫着,挣扎着向他扑来,兰寻接过花团子,摸摸他的头,向安九道“:主子,可以走了。”   安九上下将他打量一番,笑道“:今日收拾地很是齐整。”   兰寻看看自己的素白衣袍,和平日哪里有什么不同,笑道“:主子是在说兰寻平日里不注重仪表?”   安九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还是穿这白色好看,头上的簪子也不错,走吧。”   他手上结印,破开虚空,搂住兰寻穿了进去。   兰寻靠在安九身上,安九的手紧搂着他的腰,这样的姿势十分暧昧,兰寻唇角勾了勾,往安九身上又靠了靠,眼前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安九迟疑了一下,将手臂紧了紧。花团子缩成一团,蜷在兰寻手上,一动不动。   这样在黑暗中至少过了两个时辰,耳边忽然传来安九的声音“:我们要出去了。”他话音刚落,兰寻眼前忽然一亮,他眨了眨眼睛,周围的景色映入眼帘。   这是在一个树林子里,不远处有一条小路,几滴水珠从上面落下来——这里正在下雨。   他们没有带伞。   安九放开兰寻,兰寻正想将花团子放开,才发觉,花团子仍紧闭着双眼,四肢僵硬着一动不动。像死了一般。   兰寻大惊“:这是怎么了。”   安九抿唇,拿过花团子,将它放成四肢朝天的姿势,指尖升起一团凤凰火,在花团子肚子上一碰,花团子肚子上的毛立即没了一块,同时只听呜瞄地一声叫,花团子全身抖了抖,醒了。它拿前爪挠了挠没毛的那一块肚皮,悲哀地又叫了两声,抬头拿眼哀怨地看向安九,安九将他递给兰寻“:好了,走吧。”   他们出现的地方离紫薇山还有一段距离,出了树林是一条大路,两人冒着雨,沿着大路往前走。   “:主子,我没想到会下雨。”兰寻轻声道,事实上,他以为安九会直接御风到紫薇山,像安九这样的,哪里需要带什么雨伞。可安九偏要用走的。   “:无妨,雨中赶路,别有一番乐趣。”安九将羽扇甩开,摇着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路上偶有来去的行人,经过时都会多看两人几眼。   待两人走到长兴城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长兴城是离紫薇山最近的一个城池,从长兴城的东门坐马车,到紫薇山的山脚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雨仍旧飘飘洒洒地下着,兰寻在长兴城西门城脚的街边买了一把油纸伞,撑开来替安九挡雨。   “:已经全湿了,买不买都一样的。”安九甩了甩袍袖,还是站到了雨伞下面。   “:有这伞我能离主子近些。”兰寻笑道“:所以对于我还是不一样的。”   安九愣了愣,向前走去,在兰寻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微微扬起,兰寻连忙赶上“:主子可有什么要去的地方?”   “:嗯,前面就到了。”安九没有回头,却将脚步放慢了些。   两人停在一家书斋前,书斋的匾额上是“名山居”三个字,兰寻收起油纸伞,将伞放到门槛旁的竹筒里。   一个穿着布衣的小伙计见有客人上门,连忙迎了过来“:两位公子,里面请,我们这里有上好的笔墨纸砚,丹青颜色。”   兰寻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室内,这书斋只有一间门面,里面却分门别类整齐码放着许多东西,安九并不看那些笔墨纸砚,直接对小伙计道“:我想买一卷贵斋出品的撒金纸。”   小伙计愣了愣,满脸堆笑道“:公子,我们这里没有您要的那种纸,您不妨看一下其他种类的纸。”   安九摇头“:你这店中没有,你们名山居的方老板有啊,你将他叫出来,我自与他说。”   小伙计想了想,向安九行了一礼“:公子请稍等,我去请掌柜的出来。”说完,回身往角门里跑,片刻功夫,一个身材臃肿,戴着纱帽的圆脸男子走了出来,将安九和兰寻迅速打量了一番,拱手道“:二位想买撒金纸?”   安九道“:不错,我想买一卷方老板手作的撒金纸。”   胖掌柜眨了眨小眼睛“:敢问公子贵姓?”   “:安。”   掌柜一听,脸上的笑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原来您就是安爷,快请到里面坐,小人有眼无珠,怠慢了安爷,还请安爷见谅。”边说边招呼着安九往角门走。   安九摆手,笑道“:掌柜的将纸取出来就是,我就不进去了。”   胖掌柜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取,小福气,快去取干净的锦帕来替安爷和那位公子擦一下雨水,您看这天,真是不开眼。”   兰寻心中暗自好笑,他们自己没有带伞,这胖掌柜却怪天不开眼,无怪连青云生都说,人界的凡人虽然寿命短暂,但论修行,与妖鬼相比都要快上许多,原因就在于凡人心窍灵活,头脑聪颖,从这胖掌柜的言行中就能窥出一二来。   小伙计也是手脚麻利的人,马上去寻了两块干净的帕子出来,兰寻接过,先将花团子随意擦了擦,将它放到一边,才拿另一张帕子,替安九轻轻擦拭湿透的长发。   还没等兰寻将安九的头发擦好,胖掌柜已经拿着一个长约两尺的竹筒出来了,他将竹筒双手拖住捧到安九面前“:安爷,请过目。”   安九接过竹筒,并不打开“:多谢了,这卷撒金纸多少钱。”   胖掌柜慌忙道“:这是方老板特意交代了一定要留给安爷您的,还说决不能收安爷的钱,我要是收了安爷的钱,方老板就要撵我出门了。”   安九将竹筒递给兰寻“:那好吧,代我向方老板说,他的心意我收到了。”   胖掌柜连连称是,和小伙计一起恭恭敬敬得送他们出了门,目送了好远才回转。   兰寻怀中抱着竹筒和花团子挪不开手,安九撑着伞,将他罩在伞下,二人冒着雨向东门边去。   路过蒸米糕的小摊,安九停下来,从怀中取出一粒金豆子递给小贩,卖米糕的小贩见了,高兴地合不拢嘴,直感叹今日遇到了有钱的金主,挑着卖相最好的蒸米糕捆了好大一包给安九。   安九将花团子提起放到自己肩上,将伞塞到兰寻空下来的手中,自己打开捆着蒸米糕的油纸,掰下一小块送到兰寻唇边轻声道“:张嘴。”   兰寻弯起好看的眉眼,乖乖张开嘴,安九将米糕喂进他嘴里道“:这长兴城的蒸米糕做得最好吃,但要趁热,凉了再热的没有现蒸出来的好吃。”他说着,也掰下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蒸米糕香糯绵软,带着淡淡的桂花味道,确实很好吃,待兰寻吃完,安九又喂过去一块,馋得趴在安九肩头的花团子直流口水,直到它呜喵呜喵地叫了好几十声,安九才塞了一小块给它。   两个人一把伞,在雨中渐渐走远。   紫薇山有一边是临海的,从陆上的这一边走上去,半山腰上有一座寺庙,叫做“伏魔寺”,两人在雨中慢慢行走,待米糕吃完了,天色暗了,伏魔寺也到了。   伏魔寺是长兴城方圆五十里内唯一的一座寺庙,所以香火是很旺盛的,但伏魔寺素来有一个规矩,就是日头落山时必须关闭寺门,也从不留宿香客,所以安九与兰寻在门外敲了足足有半刻钟,也没有僧人来替他们开门。   安九无奈,只好运起灵力大声道“:慧空和尚,快叫你的徒子徒孙出来开门。”一连喊了三声,才听见寺门内响起了蹬蹬瞪的脚步声,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和尚从半开的门内探出头来,见是两个衣裳半干不湿的公子哥儿,其中一个紫衣的肩上还挂着一只白猫,便不耐烦地大声道“:你们在这里嚷什么,佛门是清净之地,岂容你这凡世之人大声喧哗,我们伏魔寺不留宿香客,你们没看见寺门前挂着的木牌么。”他指着一旁的墙壁上挂着的牌子大声道。   “:哦,你是慧空和尚的小徒孙吧,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快去禀报你的师祖,就说安九来了。”安九伸手就给了小和尚脑门一醋栗,小和尚被他这样一弹,更加来气,捂着头骂道“:哪里来的鸟公子,竟敢欺负到我长加头上,你等着罢。。。。”   他话还未完,另一边的寺门却被打开了,一个一身灰袍,系着红色□□,项上挂着一大串佛珠的大和尚出现在门里,向安九和兰寻双手合十行礼道“:安施主,长加无状,口出不逊,还请宽恕他的过失,随我进来吧。” 第34章 长明魂灯   长加指着安九道“:师叔,他敲我的头。”   大和尚沉声道“:长加,你的功课还没做完,你师傅已经往誊经阁去了。”   小和尚一听,狠狠瞪了安九一眼,撒腿跑了。   安九只觉得这小和尚好玩,也不在意,向灰袍的大和尚道“:你是志全和尚吧。”   志全双手合十“:贫僧正是志全,安施主,白衣施主,请里面请。”将寺门打开,把安九和兰寻让了进去。   伏魔寺是千年的老寺,香火又旺,庙堂大殿中自有一股佛家宽宏平和之气,庄重威严中透着悲天悯人的佛家气象,只是兰寻隐隐觉得,除了佛家气韵,寺中还藏着一丝狠戾邪崇的气息。   志全引着两人从大门进入,绕过回廊和佛堂正殿,直接到了一处黄墙青瓦的偏殿小阁,将二人让进阁门道“:两位施主请稍等,我去请方丈师兄过来。”   安九笑道“:不用这样麻烦,我与惠空是老相识了,我直接去他的禅房找他。”   志全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安施主有所不知,师傅功德圆满,三年前已登极乐,现在寺中的方丈是我的师兄志远。”   安九一愣,惠空老和尚竟然已经圆寂了。   志全又行了一个佛家之礼,向身边跟着的小和尚道“:长乐,为两位施主泡茶。”   小和尚乖巧的应了声是,出门提水壶去了,志全也退出房门,到禅房请方丈。   兰寻将竹筒放到挨着墙的木桌上,这间偏阁正中的墙上挂着佛陀画像,画像下的供桌上,香炉中燃着檀香,旁边一只小瓦缸,里面浮着一根灯芯,燃着一星火苗。   “:主子,这寺庙中似有些不妥。”兰寻看着那安静燃着的灯芯道。   安九在桌旁的木凳上坐下“:阿寻,你不见这寺庙的名字叫伏魔寺么,伏魔寺,伏魔寺,当然是先有魔再有寺。”   小和尚长乐将茶壶提了进来,安九不再说话,看着他将茶杯倒满,才道“:你叫长乐。”   小和尚放下茶壶,双手合十从容道“:弟子正是长乐,施主有什么吩咐?”   安九伸手拍拍他的肩“:你倒是比那个长加沉稳许多,你是志全和尚的弟子?”   “:呵,长乐是我的徒儿,并非是师弟的。”一个声音从阁外远远传来,紧接着,一名黄袍红色□□的大和尚跨进了门。向安九和兰寻双手合十道“:安施主,你来了。”又向兰寻道“:贫僧法号志远。”   兰寻连忙回礼“:在下兰寻。”   志远点点头“:兰施主不必多礼。”   安九道“:志远和尚,你师傅怎么就圆寂了,我上次见他时,看他身体上佳,少说也还能活二三十年。”   “:阿弥陀佛,师傅他功德圆满,我佛门中人,极乐才为永乡。”志远道。   “:那我这撒金纸如今是给你么?,我与你们伏魔寺的约定,可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安九指着桌上的竹筒向志远和尚道。   志远和尚笑道“:安施主与我们伏魔寺的约定当然可以继续下去,师傅向安施主化的是一卷撒金纸,每十年可以试一次,到我这里,便不拘什么布施,安施主也可以按照约定,十年来一次。”   安九点头“:你倒是比惠空和尚好说话些,这次就还是撒金纸吧,左右已经拿来了。”   志远又一声阿弥陀佛“:安施主,其实你是错怪了师傅,他要这撒金纸,一来,这撒金纸出自能人之手,里面已经自带着清远纯净的气韵,二来,师傅每每请安施主你用这撒金纸抄录经文,也是因为想平和你心中的怨气和执念。”   安九笑道“:你师傅倒是处处都为我着想,单这纸,都要费好些力气才能拿到。”他可是付了大价钱的。   志远和尚连着阿弥陀佛了好几声“:我师傅在圆寂前特意嘱咐我,说安施主今日不来,明日是必要到寺中的,所以我已经做下了准备,安施主,请先沐浴焚香,这次能不能取出长明魂灯,还需安施主放下心中的怨恨和执念。”   安九和兰寻跟志远和尚去了僧房,志远命小和尚送来了浴桶和澡豆,兰寻一边拿木瓢替安九洗发,一边道“:主子,我只听过鬼界有聚魂铃,却没有听过长明魂灯,这灯是佛修的灵宝么?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安九拿巾帕擦掉脸上的水珠“:阿寻难道没听过“紫薇气下聚邪灵”么?这紫薇山在东海边上,得日华月华,星辰之光照耀,要山有山,要水有水,是个极好的聚灵之地,天长日久,紫薇之气衍生,自然将邪灵魔崇全都引来,神坠之战后,被杀戮的妖魔邪鬼,元神或是魂魄没有消散的,也都聚集到这紫薇山的山崖之下,妄图吸收紫薇之气。   和皇为压制他们,就在紫薇山临海的那一面下了结界,阻止他们越过紫薇祸害人界,此结界能进不能出,邪灵互相吞噬倾轧,时间一长,结界下就形成怨厄之水,专门滋养恶灵邪魂。   这紫薇山中有一处泉眼,与那怨厄之水是相通的,有邪灵找到了这个出处,就从泉眼出来,祸害人界,所以才有了这座伏魔寺,伏魔寺下,就是那处泉眼所在。长明魂灯是伏魔寺镇寺之宝,能净化邪气,涤污去浊,但于我最大的用处,是它能破开和皇的结界,从怨厄之水中出来。”   “:主子是要拿着它,下到怨厄之水的结界中,去找那位大人的元魄?”兰寻问道。   安九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位大人”是谁,他从浴桶中起身,接过兰寻递来的浴帕“:他从紫薇山的听凤崖上跳下怨厄之水去寻昊瑞,我。。。总不能将他留在那样的地方。”   兰寻将里衣替他披上,犹豫道“:主子你也说,下面的邪灵彼此吞噬,说不定。。。。”你喜欢的人,元魄早就没了。   安九系好衣带“:我在他魂魄上下过符印,他还在下面的。”而且还和昊瑞的元神搅在一起。   安九换过干净的素袍,小和尚长乐便来带着他们往后殿去。   长明魂灯就在伏魔寺的后殿之中。   后殿没有塑佛像,也没有供奉,只墙面上满绘各种神态的佛陀,佛陀像下安放着整排的架子,架子上点满了油灯。后殿的正中央是一座七层的宝塔,宝塔是直接修筑在地板上的,有一人多高,宝塔最上面的一层,一盏金色的灯正缓缓燃着,与其他的灯不同,这盏灯发出的光是七色的。   志远和尚已经在殿中的蒲团上等待,旁边坐着志全,他见安九进来,起身取过志全手中的檀香,递给安九,安九燃起凤凰火点燃檀香,对着宝塔拜了三拜,□□宝塔前面的香炉中,然后绕过香炉,伸手去取宝塔最上层的那盏长明魂灯。   安九直接将长明魂灯取了出来。   志远和志全全都一愣,这人取这盏魂灯不下百次,今日真的被他从宝塔中取出来了。   志远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安施主如今心结大概是已经消散了,心中已经没有了怨恨和凶戾,所以能以平和之心将魂灯取出。”   安九笑了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兰寻,向志远道“:大概是吧。”   志远道“:师傅所愿也是如此,安施主,请在三日之内将魂灯还回宝塔之中。”   安九点头“:放心。”也许根本用不着三日。   紫薇山顶听风崖。   安九站在崖边,看着晨曦初现在水天相接之处。兰寻站在他身后轻声道“:主子。”   安九回身,接过他手中的长明魂灯“:你就在这听风崖上等我吧,天黑之前,我当能回转。”他看着兰寻趴在一旁石头上睡觉的花团子道“:看好它,别让它掉下来了。”   兰寻点头,轻轻握了握安九的手“:主子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主子,如果你找到了那位大人的元魄,又作何打算?我的意思是说,你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安九眼中含笑,他已猜到了兰寻后面的话。   兰寻咬唇,唇角象征性地弯了弯“:没事,主子快去吧。”   安九忽然伸手,抚了抚他的长发“:等着我。”然后,纵身跃下了听风崖。   兰寻看着日轮从水面下慢慢升了起来,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亮黄色,他长出一口气,拽过花团子放进怀里,在石头上盘腿坐下,安九此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回栾萧的元魄,若是带回来,如果安九对栾萧仍是情根深种,他又该如何做才能达到目的,安九取了这么多次魂灯,不早不晚,却在现在取了出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数?琉璃境和邀月境观星境一样,本就该消亡么?兰寻有些迷茫,对来到安九身边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第一次产生了疑问。   一阵淡淡的香味飘来,兰寻迅速转身,不远处的石道上,正站着一个穿着浅青色束腰窄袖衣袍,身材窈窕的女子,女子的头发梳成一个发髻,用玉簪绾了,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长剑。长得并不美艳,但自成一种凌然之气。   兰寻从她身上感受到深深的敌意。   女子上前几步,冷冷看着兰寻“:怎么就你一个,那鸟人到哪里去了?”她声音不大,带着浓浓的嘲讽。   兰寻冷哼一声,这女子又冷又傲,眼中分明藏着杀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除了我也没有其他人,你要找什么人,不妨到山下人多的地方问问。”   女子冷笑两声“:那鸟人不在更好,待我解决了你,再去找他算账。”   兰寻皱眉,这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女子,看着十分不好招惹“: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找错人了。”   “:找错人,哈哈哈,你恐怕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女子轻蔑地看着兰寻“:跟你娘一个骚样,我看着就讨厌,今日我就让你死的明白,我名字叫素尘,你听清楚了,不要做了鬼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 第35章 素尘的报复   素尘!兰寻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自从那次在酒家的院子中,元辰提到过元真的侍女素尘后,他就暗中去信给青云生,让他查一下元真这个叫素尘的侍女,元辰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到这么一个名字。   三天后,青云生便让小喜鹊将素尘的情况带给了兰寻。   素尘:元家家臣的女儿,从六岁起在元家做侍女,于修炼一途天份极高,是修罗族现下仅有的纯修罗女体,十三岁时,被送给元真做侍妾,希望她能与元真生下纯修罗体的男孩,可惜元真并不喜欢她,但素尘对元真十分恋慕,为了不离开元真,自愿在元真身边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侍女,素尘作为侍女为元真做了很多事,甚至帮他得到修罗王的位置,但只有一点,素尘十分善嫉,她不能容忍元真喜欢上任何人,兰心作为元真唯一喜欢的女人,是素尘最为痛恨之人。   不能亲手杀掉最为痛恨之人,那她的儿子,必须亲手除之以后快!何况,元真为了他,还被安九打得受了重伤,在素尘心中,安九和兰寻,都是必须要死的人。   兰寻握了握拳,平静道“: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修罗王元真的侍女,我还听说你很喜欢修罗王,你既然这样喜欢他,肯为了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来杀凤神之体的帝鸿君,为何又要做出令他厌恶你的事情来,若是让他知道你来杀我,他岂不是要更加不待见你。”   “:你说这些无非是要我放过你。”素尘将手中的长剑慢慢抽出“:不过我的尘缘剑一出鞘,就要见血才行,你大可放心去死,我是不会让阿真知道是我杀的你,你看,这听风崖这么高,风又这么大,你一不小心就被风吹下去了,下面可是个好去处啊,有去无回说的就是这里了。”   “:哼,你说得这么笃定,好像我一定就会被你杀死一样,说不定是你自己得不到修罗王的喜欢,一时想不开,跳崖自尽了呢。”兰寻一边说,一边抽出腰间的匕首向素尘胸口刺去。   素尘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匕首?以你娘的修为,给我提鞋都不配,何况是你,我看你,连御风都不能吧。”   一边说话,一边侧身避过,提剑向兰寻胸口刺去,兰寻不再说话,专心应对起来,素尘在无极界成名已久,修为恐怕只在元真之下。匕首并不适合攻击,兰寻以匕首抵挡素尘的剑招,很快落了下风,尘缘剑跟了素尘许久,已具灵性,携着凌厉的剑气,招招刺向兰寻的要害。兰寻每次都只能险险避过。   哧地一声,尘缘剑刺进了兰寻的右胸,一抹鲜血随着剑锋飞溅出来,兰寻迅速后退,捂住剑伤,挥出匕首,隔开素尘的再次进攻,尘缘剑乘胜追击,剑招夹裹着狠戾的修罗灵力,将兰寻向听风崖的边缘逼去,突然,一个白色的影子向素尘飞去。   “:花团子,回来。”兰寻惊呼出声。   素尘一早就注意到被兰寻放到石头上的小白虎,这样小的老虎能有什么力气,她抽回素尘剑,以剑身轻轻一拍,花团子就像个白毛球,被拍了回去,兰寻跃起将花团子接住,尘缘剑乘此间隙,刺入了他的小腹,兰寻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   花团子愤怒地睁大眼睛,身上的毛根根炸起,兰寻染血的手在他雪白的毛上留下一个血手印,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素尘欺身上前,以剑尖指着兰寻的脸“:是我将你推下去,还是你自己跳下去,你自己选吧。”   她话音未落,花团子再次腾空而起,向素尘扑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素尘抬手,一掌挥出,花团子立即如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向听风崖下坠去。崖下隐隐传来一声“:呜瞄。”   “:哈哈,哈哈哈。”兰寻忽而大笑出声,眼眸顷刻间已经变作银白,灵力如波涛般从他身上散出,他一掌挥出,拍向素尘胸口,素尘猝不及防,竟被拍得连连后退,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极深的剑痕,才堪堪停住。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你。。。你究竟是谁。”   兰寻站起身,拿手摸了摸被刺中的腹部,那里正有血慢慢浸透衣袍“:我是谁,你不是清楚得很。”   素尘咳嗽几声,呛出一口鲜血,她受了兰寻一掌,已经伤及内府“:你明明修为高出我许多,为何要装出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你这贱人。。。你。。。。”   兰寻唇角含笑,冷声道“:你这一脸龇牙咧嘴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怪不得元真喜欢我阿娘不喜欢你,哼,你为他做得再多又如何,有哪个男人会去保护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强悍的女人呢。”他将手上的血甩在石面上,慢慢走近素尘,素尘退后两步,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尘缘剑撑着。   兰寻拿匕首向她的右胸刺去“:这是还给你的,我可不喜欢被欠债。”   素尘伸手捂住胸口,狠声道“:你才是真正的魔。”   兰寻将匕首上的血滴尽,收回鞘中“:随你怎么想,你现在可以滚了,不过,看你对元真一副死心塌地的样子,我不妨再教一教你,强大的男人,都喜欢保护弱小又听话的女人,你长得不如我阿娘,没有脑子不说,还狠毒善妒,妄想来杀安九,我要是元真,就离你远远的,免得被你的愚蠢害死。”   素尘被他气得又呛出一大口血,她知道今日能离开已经是兰寻网开一面,立即提起灵力,不顾内伤,向山下飞奔而去,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想见到他——这男人简直比元辰还要可怕。   兰寻靠着大石头,在地上坐下来,他的眼眸已经变回了原有的颜色,伤口的血在他用灵力封住几个穴道后只是一点一点地侵染着衣袍,他还得等安九回来呢,可不能人还没到,他就因流血过多死了。他咬着唇,闭上眼睛,疼痛渐渐清晰起来,他轻叹一口气,这就是代价。   结界下十分昏暗,结界下的怨灵和邪魂已经与怨厄之水融合在了一起,有的很大,有的只有小小的一团,挨挨挤挤地围绕在长明魂灯的光亮刚刚照不到位置。将安九团团围住。幽幽地散发着暗淡的光,有的是暗红的,有的是墨黑的,有的是灰白的。各种各样的声音直接传到了安九的脑中。   “:哈哈哈,又来一个,快去撕碎他。”   “:傻瓜,没见到他手中拿着灯么,被照到会消散的。”   “:全是笨蛋,你们都没长眼睛,来的是帝鸿。”   “:帝鸿,哈,他来做什么。”   “:帝鸿是谁。”   “:来找他的小情人啊。”   “:谁是他的小情人,谁是。”   “:哈哈哈,这你也不知道。”   “:他的小情人现在是昊瑞的了。”   “:帝鸿,来战,来战,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昊瑞,昊瑞在哪里。”   “:快叫他来,快叫他来。”   “:呀,这里好热闹,你们在说什么。”   “:杀了帝鸿,拿着那盏灯就可以出去了。”   “:他是来找那条蛇的。”   “:对啊。昊瑞的那条蛇。”   “:哈,昊瑞不会让他带走的。”   “:可他是帝鸿。”   “:带他去,带他去找昊瑞,啊哈,有好戏看了。”   “:昊瑞,你的情敌来了,来战,来战。”   。。。。。。   安九揉了揉额角,太吵了,这时,一个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一团耀眼的金光出现在安九面前,比长明魂灯的光还要明亮。   是昊瑞。   “:我来带他走。”安九答道。   “:哈哈,他不会跟你走的,萧儿,对么。”   金光中间还有一团青色的光,被金光完全地裹在里面。   “:主子。。。。”   “:。。。阿萧,跟我走,我送你去转生。”安九轻声道。   “:主子,我要和昊瑞在一起,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主子,对不起。”   “:帝鸿,听见了吗,你走吧,看在萧儿的份上,我不想为难你。”   “:阿萧,我不会再逼迫你,你跟我走。”安九好言相劝。   “:萧儿,不要跟他多说,早晚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只要。。。。”   “:呀,又有东西掉下来了。”   “:是什么是什么。”   “:哈哈,是血的味道,真正的血。”   “:原来是一只白猫。”   “:白猫?是只小白老虎,呀,是死了的吗。”   “:胡说,只是昏过去了。”   “:这血可不是妖的血,呀,真好闻,山上一定发生了有趣的事情。”   “:好想出去看一看。”   小白老虎?花团子!   安九立即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花团子被一堆各色的光团围着,安九一过去,立即四散开来。安九将花团子抓住,一个还没有完全消散的血手印出现在他眼前——兰寻的血,兰寻出事了。   “:主子,怎么回事。”栾萧问道。   “:是一只灵虎掉下来了。”昊瑞的声音。   安九看向那一团金光“:我现在马上就要上去,跟我走。”   “:我说过,萧儿不会跟你走。”   “:昊瑞,你和阿萧一起跟我走,快点。”安九将花团子放在臂弯中,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枚养魂珠“:进来。”   “:帝鸿,你又想出什么诡计,无论怎样,萧儿不会喜欢你。”   “:住口,我有喜欢的人了,阿萧,快点,你不想再看见活着的昊瑞吗,让他进来,我送你们去转生。”安九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好,主子,昊瑞,我们进去。”   “:就信你一次。”   金光一闪,消失在安九手中的珠子里。安九纵身向上掠去。 第36章 我想好了   一地血迹。   安九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就不该将兰寻独自留在崖上。   有细微的响动从石头后面传来。   安九转过大石,兰寻半倚在石头上,眼睛紧闭,脸色煞白,白色衣袍上的血重重叠叠,像盛开的曼陀罗,安九呼吸一滞,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他在兰寻身边蹲下,颤声道“:阿寻。。。。”他...不会是死了吧。   兰寻慢慢撑开眼,认出是安九,没有血色的唇弯了弯“:主子。。。。”   “:你。。。是谁伤的你,伤在哪里,让我看看。”安九长舒一口气,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怕碰到他受伤的地方。   “:我。。。没事,你回来就好。。。。”兰寻颤抖着伸出手,抓住安九的手臂。   安九不敢乱动,沉声道“:是在胸口,还有这里。。。该死的,是谁做的。”   “:你再不替他止血,他就真该死了。”昊瑞从养魂珠中飘出来。   “:住口。”安九怒道。   “:主子,封住他的穴,替他止血。”栾萧急道。   安九将兰寻轻轻放倒在地“:阿寻,你忍一忍。”   说完,脱开他的衣袍,两个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他迅速封住伤口周围的穴道,抽出匕首,向自己手腕上划去,血立即喷涌而出。   安九将手腕上的血液滴落到兰寻的伤口之上,祭出凤凰火,在伤口上烧灼起来。   兰寻闷哼一声,闭上了眼。   安九的背脊一片冰凉,急道“:兰寻,你,你不要死。”   兰寻睁开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还没等到主子你说喜欢我呢,怎么舍得死。”   安九长出一口气“:那你睁开眼睛。”   兰寻看向安九,眼泪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我只是不想看到,我喜欢的人为了我流血。”   安九一愣神,心中又酸又涩,以指尖轻轻擦掉他的泪痕“:你很快就好了,不要怕,不会再有事。。。我会守着你。”   “:真感人啊,现在我有点相信他说的话了。”金色光球跳动了一下。   “:主子,他会没事的。”栾萧安慰道。   兰寻的伤口在安九的血和凤凰火的灼烧下慢慢合拢,直到变成两道疤痕。   安九将花团子检查一番,确认只是晕过去了之后,将它放到肩上,小心抱起兰寻往伏魔寺而去。   伏魔寺禅房。   安九解开兰寻的衣袍,拿着浸湿温水的布巾替他将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兰寻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安九抬眼。   “:主子你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吧?”兰寻笑道“:不用这样小心,我又不是嫩豆腐。”   安九轻声道“:确实没有,不过凡事总会有第一次的。”   “:嗯。”兰寻点头“:兰寻也没有这样被人仔细擦过身体,还是这样。。。没穿衣服的。”   安九一顿,忽而道“:我早被你看光好多遍了,现在告诉我,是谁伤的你和花团子。”   兰寻低声道“:是素尘,元真的侍女。”   “:素尘。”安九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兰寻“:是因为元真。”   “:嗯。”   “:是我连累了你。”安九放下帕子,拿过干净的衣袍。将兰寻扶起来。素尘喜欢元真是整个修罗域都知道的事。   “:主子,我自己来。”兰寻接过衣袍“:我也刺伤了她,所以主子你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他第一眼,看到兰寻一身血迹一动不动双目紧闭时,心中就如被人捅了一刀般。那时他便知道,这个人在自己心目中,已经不知不觉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我会让元真给你一个交代的,此事,阿寻你不必管了。”安九站起身“:我去一下志远和尚那里。”   “:主子。”兰寻拉住他的袖角。   “:嗯?”   兰寻低下头,犹豫道“:我想问,那位。。。栾萧大人,您要如何安置他们。”   “:我想送他们去转生,如果能遇到合适的胎体的话。”   “:我听说,转生后可能会不记得以前的事。”兰寻道“:这样的话,他们也愿意去吗。”   “:。。。也可能不会忘记,要找到适合昊瑞的胎体并不容易,他的元神太强大了。”安九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昊瑞和栾萧果然不愿意冒这样忘记彼此的风险。   “:如果转生会忘记萧儿,我情愿现在这样。”昊瑞的元神在后殿中浮动。   “:阿萧,你呢。”安九问道。   “:我听昊瑞的,他不愿意,我们就这样也很好。”栾萧道。   “:可是你的元魄不稳。”安九看着那一团青色的光。   “:我会保护他的,他只要不离开我就没事。”昊瑞漂浮到宝塔的最上层,钻了进去“:我们可以在这塔中,借助长明魂灯的力量慢慢修行,假以时日,一样可以修出法身。”   安九揉了揉额头“:那样要很长的时间,或许是五千年,或许一万年。”   “:这样已经比在怨厄之水下永无天日好很多了,谢谢你,帝鸿。”栾萧道。   “:好吧,那就这样吧,志远和尚会照看你们的。”   志远和尚迷茫地抬起头,他听不到栾萧和昊瑞的话“:安施主,接下来怎么做。”他指着宝塔中闪闪发光的昊瑞和栾萧。   “:方丈,还请你照看他们,他们想留在伏魔寺修炼。”安九解释。   志远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世间万物,缘起缘没,他们能进宝塔,也是与我佛的缘分,想要留下,那就留下吧。”   安九回礼道“:多谢,如此,我便可放心离去了。”   兰寻倚靠在榻上,看着安九跨进门槛“:怎么样,他们。。。肯去转生吗。”   禅房没有椅子,安九在榻边坐下,望着他道“:你这样好奇。。。不妨猜一猜。”   “:我猜他们必然不愿意。”兰寻坐起身,伸手替安九拉平衣袍的下摆“:换做是我,我也不愿。”   “:哦,理由呢。”   “:因为,真心喜欢一个人,是绝不肯冒一点忘记他的风险的。”兰寻低声道“:就像我喜欢主子,不愿离开主子一样。”   安九侧头,凝视着他的眼睛。   “:主子。。。。”兰寻有些错愕,难道他说错了什么。   安九伸手,指腹拂过兰寻微皱的眉头“:我已经想好了。”   兰寻看着安九,忽然明白过来,眼中渐渐湿润“:是,主子。”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安九道。   兰寻的眼睛亮如璀璨的星辰,一滴眼泪无声地掉落下来。   安九抬手,抹掉他眼角的泪珠“:我上崖时看见你的样子,就什么都清楚了,或许从今天开始,我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留在我身边,也是因为这两个字,对吧。”   兰寻回握住他的手“:是,我当然是因为喜欢主子,才会跟着主子。”我等你说“喜欢”两个字,等得太久了。   安九向他身边靠了靠,凑近他耳边道“:所以,这就是两情相悦。”   “:嗯。”兰寻低下头,弯起了唇角“:那主子可愿意再实现我一个心愿。”   “:阿寻,不可以太贪心。”安九忽然翘起唇角,点着他的眉心道“:不过,好。”   “:主子,可愿陪我去看一次日出日落。”兰寻轻声在他耳边呢喃“:你和我,两个人。”   “:走吧。”   “:啊?现在?那花团子呢。”   “:志远和尚会照顾它。”   (志远和尚:我到底是欠了你多少债,要替你照看这个,照顾那个)   安九在床榻前背对着兰寻躬下身子“:上来。”   “:主子,这。。。。”   “:你腰上受了伤,我不便御风,上来,我背你。”安九理所当然地说道。   兰寻唇角含笑,乖乖趴到他背上。搂住安九的脖子“:主子,好了。”   “:以后你可以叫我安九或是阿九。”   “:好的,阿九。”兰寻从善如流。   两人出了伏魔寺,来到山壁上一处突出的岩石上。   安九将兰寻往上搂了搂“:可准备好了。”   “:嗯。”   安九忽然化身为一只巨大的凤凰,向天幕之上飞去。   “:阿九。。。。”兰寻没有想到他说的准备是这个意思,除非情势所迫,否则没有谁会轻易化出原身,心中一时五味杂呈。   “:这样会比较快。”安九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   水天之间,一只金色的凤凰穿梭其中,凤凰的背上,伏着一名白衣的清逸男子,一凤一人,阳光洒在凤凰的羽翼之上,泛着点点金光,凤凰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划过,映衬着碧水蓝天,美到了极致。   “:阿九,我们要去哪里。”   “:樱落岛,我的岛。”   樱落岛在东海之中。当日轮西斜时,樱落岛出现在了兰寻的眼前。   安九在海滩上落下,换回人形,将兰寻放了下来。   岛上是成片的绯樱,像一团一团绯色的云霞。   “:这个时节,怎么还会有樱花开放?”兰寻看着眼前深深浅浅的绯色樱花,诧异地看向安九。   安九伸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傻子,这里有我下的结界,再以灵泉水浇灌,樱花永远不会凋谢,走吧。”   “:那岂不是永远也吃不到樱桃。”兰寻摸着安九弹过的地方轻笑道“:你这是中看不中吃,得不偿失。”   “:凡事总要有所取舍,你要是想吃,也不是不可以。”安九向樱树林走去“: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太难的我可不愿意。”兰寻嬉笑着道。   安九勾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   兰寻随他走入樱树林“:你说。。。。”   安九回身,将他圈在怀中,搂住他的腰,对着柔软的唇吻了下去。   兰寻闭上眼,任由他的唇舌在自己唇上厮磨,舔抵,迎合着他,彼此的舌纠缠在一处。安九的手渐渐往下探去。   “:唔。。。。”兰寻轻呼一声。   安九一顿,离开他的唇瓣“:怎么了。。。。”   兰寻低下头“:。。。还有些痛。”   安九隔着衣料轻轻捏了捏他的腰“:对,我差点忘记了。”说完,亲了亲兰寻微红的脸颊“:抬手。”   “:什么。”兰寻抬起手臂,安九将他打横抱起,兰寻一声惊呼“:阿九。。。。”   “:这样要快一些,否则就赶不上日落了。”安九跃上樱树顶,在上面腾挪起来。 第37章 樱落岛 第三十七章   樱落岛上最高的地方是一座小山的山顶,山顶上种满了樱树,只有面朝大海的一面是一块一丈方圆的白玉台,白玉台很是平整,上面散落着一些樱花瓣。   安九在白玉台上落下,将兰寻放了下来。   兰寻看着光洁如镜的白玉台面“:真是一块好灵玉。”   安九在他身旁坐下“:这是我以前修行的地方,从这里能看到很远。”   兰寻侧头看向他“:你修行的地方?不是在太古境吗?”   安九笑着将飘落到他头发上的花瓣摘下来“:出了太古以后,觉得应该要好好将人界游览一番,在东海上游历时,发现这个岛上难得的有灵泉,就在这里住了很久。这白玉台还是从云花境的白玉山上切下来的,费了许多功夫搬到这里。”   兰寻看着海面上的日轮正一点一点沉下去,碧蓝的海水被染得像朱砂一般,天边的云彩也通红一片,整个天空像是要烧起来,甚是炫目“:阿九,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很喜欢。”   安九搂他入怀,靠在自己胸前,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也很喜欢。”   兰寻看着安九眼中印染上的鲜艳霞光,心中忽然有些不忍。说着喜欢的安九,少了淡漠和王者之气,变得柔和可爱起来。他的胸口是温暖的,掌心是温暖的,嘴唇也是温暖的,兰寻向安九身上再靠了靠,低声道“:一直这样就好了。”   安九哑然失笑,这人身上的聪明睿智仿佛一瞬间全不见了,变得孩子气起来,他看着兰寻在夕阳的余光中,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天色昏暗下来,安九将兰寻轻轻放下,御风而起,在樱树林间飞奔,漫天的樱花瓣被灵力卷起,在白玉台上汇聚,落下了厚厚的一层,安九抱起兰寻,将他放在花瓣之上,在他耳边轻声道“:这里没有床榻,就睡在花瓣上吧。”   兰寻睁眼,揽过他的手臂,勾起唇角,安九俯身吻了吻他的唇瓣,两人相拥而眠。   清晨。   兰寻睁开眼,安九躺在他的身侧,安静又平和,两人身上盖着安九的外袍,他一动,安九便醒了。   “:阿寻。”安九侧头,在他唇上亲了亲“:起来,我们去看东海的日出。”   “:好。”兰寻随他起身,将衣袍替他披上,仔细系好扣子和腰带。安九将他抱住,向不远处的樱花树梢跃去。两人一起坐到树冠之上。   “:等着,我马上回来。”安九转身向远处御风而去,片刻后又踏风而回,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小酒坛。   “:这酒埋藏了许多年,如今总算重见天日。”他将小酒坛的把手挂在枝条上,又向兰寻道“:手伸出来。”   兰寻含笑看着他,乖乖伸出手,安九从袖中取出一把樱桃放在他手心“:吃吧。”   “:不是没有樱桃吗?”这漫山遍野的花都没有凋谢,怎么会有樱桃呢。   “:总有树想要结果子啊。”安九在他身旁坐下道。   兰寻挑出一颗最大的“:张嘴。”   安九张口接了,舌尖扫过他的手指“:嗯,很甜。”   日轮从海面上慢慢升了起来,安九将小酒坛打开,一阵浓郁的酒气飘了出来,带着淡淡的樱花香味。安九将酒坛的坛口送到兰寻唇边,兰寻饮下一口。   “:如何?”安九问道。   “:甚好。”兰寻舔了舔嘴唇。   “:我尝尝。”安九凑近,在兰寻的唇上轻轻咬了咬“:嗯,很软。”   兰寻脸上有些发烫,别过脸不去看他。   安九勾了勾唇,拿起小酒坛喝了一大口“:人界有种酒叫桃花嫁,是阿父阿娘在女孩儿出生时埋下的,女孩儿长大嫁人时,就从桃树下挖出来当做洞房里的交杯酒,我这酒叫樱花嫁,谁喝了我的酒就要嫁给我。”   “:胡扯,我又不是女子。”   “:那你就一直陪着我吧。”安九凑近他耳边低喃“:陪我一辈子,哪儿也不许去。”   兰寻回头“:要是你有一天让我走呢。”   安九愕然“:为何?”   兰寻犹豫道“:。。。比如,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   安九伸手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那我就罚你写我的名字,写到你没力气惹我生气为止。”   “:好。”兰寻笑道“:我一定遵照阿九你的指示,每天写到手发软。。。我曾听云生说,你们妖灵境中的妖,一生只能与一个伴侣结下契约,是这样么。”   “:阿寻想与我结同心契么。”安九看着兰寻“:只是现在还不行,等你身体好一些吧。”   安九想了想,又正色道“:一旦结下同心契,除非一方死去,否则是没有办法再解开的,阿寻还是。。。再考虑清楚。”   兰寻低下头,轻声道“:与你在一起一辈子,我自是愿意的,就怕你嫌弃我,毕竟我。。。。”   安九捂住他的唇“:你若是决定了,待你身体好了,我们就。。。你大概不知,结下契约。”他压低声音道“:要行夫妻之礼,你受了伤,我怕你受不了。。。。”   兰寻当然知道他说的夫妻之礼是什么意思,轻声道“:好,你不许反悔。”   安九道“:只要你不离开我。”   直到日头当空照,两人才从树梢上下来,那小酒坛被埋藏地太久,后劲极大,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于是又到白玉台上相拥而眠,一直到日头西斜,才清醒过来。   安九心情很好,他已许多年没像这两日一般心情舒畅,就着月光为兰寻到水中抓鱼,兰寻将鱼清理干净,架起柴火慢慢烤熟,喂给安九,此时天上月色正好,映照在水面之上,恰似一双佳偶天成。   一只信鸟一头撞在结界之上。   安九察觉,将信鸟放了进来。   兰寻正用玉梳替他绾发,看着安九取下信鸟身上的竹筒,将里面的纸条取了出来“:是谁的信。”   安九展开纸条“:是十二的。”   “:十二公子?”兰寻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瞳来,心中浮起一丝焦虑“:十二公子怎么不用信符。”   “:他惯用信鸟,信上说,无极界恐怕要出乱子,让我们去与他会合。”   “:在哪里?”   “:大修罗城。”   大修罗城。魔域大军兵临城下。   十二站在城墙的门楼上,向旁边坐在椅子上的元真道“:我已经向安九发出了信鸟,他差不多会到了。”   元真眯着眼,居高临下看着大修罗城结界外的魔军大营,恨声道“:你发给他做什么,我就是战死,也不想承他的情。”   十二干笑两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简知和烨华不是封渊明镜的对手,更不要说你那个好弟弟元辰还在下面,其他的几境自保尚且困难,哪里还有余力来相助于你,你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说什么气话,虽然他把你打成重伤。。。呵呵呵。”十二停住,又干笑几声。   元真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受了伤,他所以知道是因为暗地里对元真用了读心之术,元真好歹也是修罗王,这样做十分冒犯。   元真装作没听到,将头别向一边。   十二于是继续道“:这种情势,当然是要以大局为重,私人恩怨嘛,还是要先放一放的,你看我撑这结界实在辛苦,他来也好让我缓一缓。”   “:十二公子说得极是,是元真不识大局,浅薄了。”元真平淡道。   十二知道元真必然是因为他用了读心术有些生气,讪笑道“:是我考虑不周。。。。”   安九携着兰寻到无极界时已是夜晚,大修罗城四个城门外,隔着十里的地方,魔军的营帐就像大地上一个个鼓起的包,中间夹杂着燃烧的火堆,东面的营地中间有一个特别大的营帐,里面灯火通明,想来里面不是封渊明镜就是元辰。   安九和兰寻穿过大修罗城的结界,停在门楼前的甬道上。   “:啊呀呀,安兄你可终于来了。”十二在门楼前向门楼下的安九招手“:再晚一点,这大修罗城都要换主人了。”   安九带着兰寻飞身上楼“:换来换去还不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如果魔域攻占下大修罗城,那新的修罗王一定是元辰,封渊明镜一心只想回太古,根本不会坐修罗王的位置。   元真轻哼一声,不去理他,十二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正道和魔道,差得甚远,正道的各位当然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御敌嘛,哎,今年真是时运不济,封渊明镜也真是能折腾,好好的日子不会过,尽想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安九向十二拱手道“:十二公子,现下要怎么做。”   十二打了个哈欠“:安兄啊,我撑着这结界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合眼了,你来替替我,我先找间屋子睡上一觉。”又向一旁的元真道“:修罗王,还要麻烦你替我安排一下。”   安九点头“:既然十二公子如此说,我就在这里撑一撑。”他转身向兰寻道“:阿寻,你被修罗王的那个叫什么尘的侍女伤得这么重,也先去休息一下。”   元真闻言,转头看向兰寻,被安九狠狠剜了一眼,元真并不在意,站起身走到兰寻身边,温声道“:兰寻,你受伤了。”   兰寻向元真行了一礼,抬眼笑应道“:多谢修罗王挂怀,兰寻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哼,你那个侍女在阿寻的右胸和腹部各刺了一剑,你这做主子的,竟然还在这里装作不知道,假作好人么。”安九斜着眼睛,不无嘲讽地道。   “:明人不做暗事,我元真确实不知此事,素尘已经多日未归元心宫,我也在派人找寻她的下落。”元真沉声道。兰寻是他心爱之人的儿子,疼惜尚且不及,怎么会让素尘去刺杀。是了,必然是因为素尘知道了兰寻是兰心儿子的事。。。   安九也知道元真虽然与他不对付,但为人还算中正,一向说一不二,如果他说不知道,那就真的是不知道,于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十二又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拖住元真“:修罗王,你还是随我下去,快些找个房间给我,那个兰公子,你也和我们一起,受了伤需要多加休息呀,年轻人,是应该多注意身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要取什么东西也不急于一时,啊,真的是困了。。。。”   兰寻硬生生打了个冷战,这人说话,表面上没头没脑,实际上是在提醒安九呢。   安九捏捏他的手,温声道“:你去休息吧,明日早上再来这门楼上。”   兰寻本不想去,但一想到素尘的事还要向元真事先铺垫铺垫,免得素尘回来将他那日在崖上的情形告诉元真后,引起元真的猜疑,于是便应允下来,随元真和十二下了城墙,向元心宫去了。 第38章 大修罗城的危机 第三十八章   元心宫。   元真没有成亲,所以元心宫除了他自己的寝殿,其他的正殿偏殿大都做了议事的地方和贵客的临时住所,元真亲自送十二到和元殿,安排侍女侍奉他休息。兰寻因为元真没有吩咐,只好跟在他身边一起到了和元殿。   十二向元真拱手笑道“:修罗王真是客气,随便找间屋子就行。”   元真恭敬回礼道“:十二公子为了我大修罗城身犯险境,是元某的上宾,怎么能随便,有什么需要,还请十二公子吩咐。”   十二随意打量了一番和元殿的布置,只见入眼兼为雕梁画柱,桌椅屏风卷轴摆设都极尽奢华,无一不是珍惜之品,于是笑道“:修罗王有心了。”又向兰寻眨眨眼睛“:我看这里宽敞得很,兰公子不如也在这里将就一晚吧,也省的修罗王再安排其他住处。”   “:这。。。,怕会打扰到十二公子休息,而且,兰寻的身份,也不适合在此处。。。。”这个十二公子,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好。兰寻向十二深深行了一礼,推脱道。   元真道“:兰公子的住处,元某已经安排下了,就不多打扰十二公子休息了。”他向兰寻做了个请的姿势“:兰公子,请随元某来吧。”   十二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回身进了寝殿,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谁对谁错他也不好说,顺其自然吧。   兰寻跟着元真一路无话,直走到一处大殿之前,抬头看大殿上的牌匾,灯笼的映照下,是逸心殿三个字。殿门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侍从,见元真回来,立即行礼问安,打开了殿门。   逸心殿是元真的寝殿,元真将他带到这里,兰寻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停在台阶之下。   元真走进殿门,见他没有跟上,回身道“:兰寻,怎么不进来。”   兰寻只得笑道“:兰寻身份卑微,还请修罗王另行安排住处。”   元真回身,站在台阶之上“:进来吧,不必被虚礼所拘,其实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兰寻抬眼看元真,只见他眼神坦荡诚挚,于是恭敬道“:是。”随元真进了殿门。   元真的寝殿与刚刚的和元殿相比,显得很朴实无华,元真带着兰寻先到了书房,里面摆放着一张长书案,案上整整齐齐排放着笔墨纸砚,左侧两把椅子,右侧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册。   元真走到长书案前,回身向兰寻道“:你的伤,让我看一下。”   兰寻一愣“:这。。。修罗王不必挂心,兰寻已无大碍,已差不多好了。”   元真轻叹一声,放柔声音“:兰寻你对我不必如此拘礼,你若是不介意,就叫我一声元大哥吧,我与你娘亲。。。你同我实在不用这样生分。”   兰寻唇角微扬“:是,元大哥,那兰寻就逾越了。”   元真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你既然叫我大哥,以后遇到什么难事,不妨直接来找我,我之前就同你提过,安九那里委实于你今后的修炼无益,既然你已经到了大修罗城,不如就此留在这里,无极界与妖灵境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大修罗城边有一座万灵山,灵气充裕最适宜修炼,我这里有一套神修诀,对你炼体大有助益。”   “:元大哥,多谢你的好意,但兰寻与帝鸿君早有约定,兰寻暂时,还要留在他身边。”兰寻笑应道。   元真看着兰寻,半晌才道“:好吧,素尘的事,等她回来,我会让她给你一个交代。”   “:其实,兰寻也伤了素尘姑娘,当时也是情急,服了些能暂时提升功力的丹药,素尘姑娘不察,被兰寻刺中了右胸,因此,元大哥就不要再追究了。”兰寻接过话头,趁此将功力大涨的原因推脱给了丹药,以免素尘回来后说出当时的情形,让元真起疑,他虽然猜测素尘不会在元真面前提起,但元真必定会追问素尘。   元真点头“:好,此事就依你所言,你跟我来。”他回身,向右侧的书架走去,取下几本书,扭动暗门的开关,书架从中间向两边分离,露出后面的暗门。元真向兰寻点了点头,示意兰寻跟上他,兰寻心中诧异,书架后面应该是极隐秘的所在,元真居然当着他的面打开暗门,毫不避忌。   兰寻跟着元真下了一段石阶进了暗室。暗室不大,中间一张三尺见方的玉台,上面放着软垫,大概是元真修炼和静思的地方,暗室顶上悬挂着一圈夜明珠,一面墙上挂着一副女子的画像,兰寻一见便知道是他的娘亲兰心,其余三面墙,一面是书架,上面放着一些书册和玉简,一面是置物架,上面是大大小小的盒子和玉瓶,另一面墙上挂着三把剑。   元真走到书架前,从最上层取下一只玉简放到软垫上,又走到旁边的置物架前,拿起一只巴掌大的玉瓶,同玉简一起递给兰寻“:这只玉简是神修诀,瓶子里的是十粒归元丹,你收好。”   兰寻后退半步,婉拒道“:元大哥,这。。。这两件物品都太过贵重,兰寻愧不敢受。”归元丹乃有市无价的疗伤圣药,虽然与可遇不可求的碧安丹不能相比,用于养灵凝气,却是上上之选。至于神修诀,兰寻虽然没有听说过,但一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凡品。   “:我修罗一族自有修炼之法,这神修诀于我并无用处,相赠于你,也好过被束之高阁,至于丹药,就当是我代素尘向你致歉吧,你不追究她的过失,我又岂能不知道她的品性。”他将玉简和玉瓶再向前送了送。   兰寻知道他要是再拒绝,倒显得与元真生疏了,反而不好,于是恭敬接过“:兰寻多谢元大哥馈赠。”   元真这才扯出一个温和笑意,望着他道“:兰寻与我不要这样客套,这间暗室里的东西,有的是旧友相赠,有的是机缘巧合下得来,有的是我以前的一些旧物,于我其实并无大用,你要是有用的着的,尽管拿去。。。只除了那幅画。”   他看向墙上挂着的兰心的画像,后又转头看向兰寻,目光在兰寻脸上停留了半晌,又征愣片刻,才转身向台阶上行去。   直到走出暗室,兰寻才暗暗呼出一口气,元真刚才的眼神实在是——饱含深情。   元真带着兰寻出了书房,进了一间卧房,向他道“:兰寻,我就不费心再为你另寻住处了,这是我平时休息的地方,你将就一晚吧,卧房后面有浴池,需要什么,吩咐殿门边的侍从即可。”   兰寻一愣“:那元大哥你今晚要住何处?”   元真笑了笑,忽而伸手,替他理好领口的一点褶皱“:我当然要去和安九共同对敌,哪里有客人在御敌,主人却在休息的道理。”   兰寻抿唇,想嘱咐他不要与安九较劲,又觉得他说这话有些不合适,元真见他欲言又止,已然猜到他的意思“:放心,我不会与安九怎么样的。”   兰寻点头“:是。”   元真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出门,在门边时又道“:你既叫我一声元大哥,我称你本名就显得生疏了,以后我便唤你小寻吧。”   兰寻一怔,抿唇道“:好。”   门外传来关门的声响,兰寻知道是元真已经走了,才将玉简和玉瓶放到床榻边的矮几上,转过卧房的后门,果真有一方浴池,他松开衣袍,下到池中洗浴了一番,依照今日的情形,十二公子应该不会当着他的面对安九说什么,元真即使见到了素尘,对他也不会有多大的妨害。   兰寻穿上里衣,再回到卧房中时,床榻边却站着一个人。   是元辰。   他仍是一身青衣白袖的书生打扮,头上绾一支白玉簪,正双手托着玉简,对着兰寻露出温良无害的笑容来。   兰寻吃了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轻声道“:不知道魔主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元辰放下玉简,笑道“:这是我哥哥的寝殿,算下来,我也能算半个主人,有失远迎这句话该我向琉云君说才是——琉云君,元辰有失远迎,放心吧,这间卧房我已经下了结界,我们的谈话,不会被人听去。”   兰寻走到床榻边,与元辰相对而立“:魔主今日来找兰寻,不会是专程来叙旧的吧,我与魔主,似乎并不相熟。”   元辰在矮几上坐下“:不相熟可以慢慢熟嘛,你看,我大哥把神修诀都送给你了,你以前不也和他不相熟吗,可见只要处一处,处一处就熟了,以琉云君的本事,和谁相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元辰伸手,从衣袖中取出一件物事,在手中抛了抛“:琉云君,我如果送这块玉佩给你,我们之间,会不会再相熟一点。”   他将玉佩摊在掌心中,伸到兰寻面前。   玉佩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在烛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浅黄色,椭圆的玉面,边缘是流云纹,正中依稀可见“怀雨”两个字。   兰寻一见,神色骤变,连嘴唇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你,你想怎样?”   元辰将玉佩又收回袖中“:看琉云君的神情,似乎是不喜欢这玉佩,我还是不要在这里献丑了。”言罢,假装要起身离去。   “:我答应了。”兰寻沉声道。   元辰复又坐下,笑道“:哎呀,我什么都还没说呢,琉云君就什么都答应了,刚才是我看错了,琉云君想来,是极喜欢这玉佩的,不过这玉佩放在琉云君身边可能有些不方便,我送其他东西给琉云君吧。”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支通体乌黑,簪头镶嵌着碧绿宝珠的发簪来,正是那支用神斩重新打造的发簪“:这发簪上的宝珠乃凝碧珠,与琉云君正是相配,不过,这簪子有些嗜血,琉云君可要喂饱它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因为写这篇文的时间有点久,经常写着后面忘记了前面的情节,可能有些地方会出现BUG,如果亲们发现了,可以提出来,谢谢,我会想办法尽量纠正的,谢谢。 第39章 别样的兄弟情 第三十九章   兰寻接过发簪,放进袖中“:我会尽快设法拿到魔主要的凤凰令,在将凤凰令交给魔主之前,请魔主善待怀雨。”   元辰弯着唇角“:琉云君这样说可就见外了,你是我大哥心尖尖上的人,你的侄子,就是我大哥的侄子,也就是我的侄子,自己的侄子,当然要多多照顾,哈哈,琉云君你尽管放心,怀雨公子在我那里,一定会吃得好睡得好,说不定住久了,请他走他还不愿意呢。”   兰寻听他这样乱说一通,有些气结,耐着性子纠正道“:我与令兄只是普通的友人,请魔主不要这样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元辰轻笑两声,将一旁的玉简拿起“:普通的友人可不会拿神修诀相赠啊,这是我大哥早些年花费许多精力,还托了许多人情,为他的意中人找的炼体之法,既然送给了琉云君,可见琉云君在我大哥心目中的地位很是不同,再者,这张床榻,连我都不曾睡过呢。”   “:是么,大概是令兄觉得兰寻与这神修诀有缘吧。”兰寻伸手,从元辰手中取过玉简“:其实有一事,兰寻也想请教魔主。”   元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五指张了张,笑道“:既然我们已经上了同一条大船,琉云君就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魔主如此说了,我也不拐弯抹角,进攻这大修罗城,究竟是封渊明镜的主意,还是魔主你的主意。”兰寻盯着元辰的眼睛问道。   元辰摊摊手,似笑非笑“:谁的主意又有什么区别,只要我大哥一天还坐在这修罗王的位置上,这大修罗城和修罗域,取与不取,于我都是一样,但要是这修罗王的位置换了别人来坐,我必定是不会让他好过的,我大哥最近身体欠佳,有人就开始觊觎那个位子了,哼,谁想打我大哥的主意,也需先问问我元辰,借着这个机会,给他处理一两个不开眼的祸害,顺便让封渊明镜舒展一下筋骨,再好的剑,放在剑鞘里久了,也是会变钝的。”   兰寻了悟,说来说去,这场魔军兵临城下的祸事,倒还与他脱不了干系,要不是因为他,元真大概也不会被安九打成重伤,修罗王的位置也就无人去肖想,自然也引不来这场魔军压城的祸事。   元辰又补充道“:我直说吧,外面的魔军也就是做做样子,封渊明镜想对付的,其实是那个十二公子,谁料到他居然用的是信鸟,如果用信符,他是一个消息都放不出去的,不过也好,把琉云君你给招来了,也懒得我多跑一趟,你明日拖住安九,不要让他与封渊明镜对上就可以了,你要的凤凰宝珠和我要的凤凰令,可还着落在他身上呢,就这样吧,我走了。”他站起身,看着兰寻,忽而又讪笑道“:我大哥其实还不错,除了人木讷一点,脾气直了一点,其余都很好,你不妨考虑考虑。”   他说完,随手取出一块玉符,一阵幽光闪过,人已经不见了。   兰寻看着空空如也的卧房,深刻地感觉到,就算是修罗王的寝殿,其实也不是那么安全的。   天色微明,兰寻起身穿好衣袍,推开殿门,门前的两名侍从见他起身,忙向他问安,兰寻不想再多麻烦他们,谢绝他们的侍奉向城墙行去。   门楼上,安九正在一张卧榻上打坐,用灵力撑着大修罗城的结界,元真披着外袍,站在栏杆边看着远处的魔军大营。感应到兰寻的到来,安九睁开眼,柔声道“:阿寻昨晚睡得可好。”   兰寻微笑着点头“:托了修罗王的照拂,昨日在他的寝殿睡得很好。”   安九疑惑地看向前方栏杆边的元真“:他的寝殿?”   “:啊,嗯?”看着安九微愠的脸色,兰寻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是啊,我们昨晚送完十二公子,我就随他去了逸心殿,修罗王那里有一卷适宜炼体的功法,修罗王说于他并无大用,就赠与我了,当时天色已晚,我就在逸心殿住下了。”   元真回身,看向兰寻道“:小寻,昨晚休息得可好?”   兰寻向元真颔首道“:甚好,多谢元大哥的赠礼和照拂。”   “:小寻与我不必客气,可曾用了早饭?”元真望着他继续道。   “:。。。不曾。”兰寻弯起唇角“:兰寻其实。。。。”用不用早饭都可。   “:阿寻,撑了一夜,我有些困倦,随我去元心宫休息。”安九站起身,半垂着眼向元真道“:元真,结界就交由你暂时照管,十二公子应该很快就会来的,我们走吧。”   伸手握住兰寻的手,安九头也不回地向城墙下走去。   兰寻只得边走边向元真道“:元大哥,先告辞了。”   元真向他点点头,默默坐上卧榻,接替安九撑起结界来。   此时天色尚早,又遇上魔军进犯,大修罗城的百姓都躲在自己家里避祸,街上只有不时列队走过的修罗士兵。   兰寻心中对安九这副突然孩子气的行为有些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主子,我们这样走了,要是外面的魔军忽然攻城。。。。”   “:叫阿九。”安九侧头,放慢脚步轻声道“:外面的魔军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攻城。”   “:啊?为何?”兰寻故作不解。   安九轻捏他的手指“:以元辰的性子,是不会真的下令攻城的,元真曾经为了救元辰,连修罗王的位置都差点没能保住,别人或许以为他们兄弟一个做了修罗域之主,一个入了魔道,已经势同水火,其实恰恰相反,以魔域的实力和元辰的手段,如果修罗王不是元真,无极界恐怕早是魔修的天下了。”   兰寻若有所思“:那这样说来,元辰倒是个重情义的人?”   安九轻轻嗤笑一声“:重情义,那也只是对元真一人而已,元辰做事向来下手狠绝不留后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不甘于人下,阿寻你若是遇到他,一定要远远避开,若是被他打上主意,达不到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   兰寻心中微颤,他虽然已经发觉元辰十分狠戾难缠,但连安九都忌惮的话,自己还是要早做准备,况且怀雨已经在他手里,接下来要怎么做,还要早早打算。。。   “:那依照阿九的说法,他又为什么要围住大修罗城?”兰寻试探着问道。   安九停住脚步,伸手点了点兰寻的眉心“:阿寻一向聪颖,怎么今天有些犯糊涂,元辰明里是针对元真,暗地里却是来震慑那些肖想修罗王位置的人,是来给元真撑腰的,元真被我重伤,修罗族以实力为尊,他那个修罗王的位置,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惦记。”   “:原来是这样,那十二公子不是平白做了许多无用功。”其实这里面本来没有十二什么事,元辰把他拉扯进来,是为了制约封渊明镜,封渊明镜是坠神之体,大概这世间只有十二与安九能与之匹敌,他这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吧。   安九拉着他继续往前“:十二公子有读心术,大概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太多,就懒怠去想,毕竟只要看一看别人的眼睛,什么阴谋阳谋都知道了,但元真一向驽钝,哪里能想得到元辰真正的意图,他以为元辰就是要进攻大修罗城,十二公子在元真身上用了读心术,当然也就这样认为了。”   所以这里面,安九才是看清楚了的那一个。   安九带着兰寻,也不要人指引,径直去了太和殿,找了张舒服的大床,把兰寻揽在怀里,手伸进衣服,摸着他受伤的地方轻声道“:还痛不痛?”   兰寻缩了缩身子,由着安九的手在他身上作乱“:已经好了。”   “:是么。”安九拿手指在他唇上按了按“:那,我便来亲自验证一下。”   他侧过身,半压在兰寻身上,两人呼吸相闻,安九的舌扫过兰寻的唇瓣“:好软。”   “:唔。。。阿九。。。。”   安九的舌扫过编贝,与另一条柔软纠缠。   “:唔。。。阿九。。。你。。。。”   安九慢慢起身,压了上去,指尖伸进兰寻的衣领,慢慢探寻。   “:嗯。。。。”兰寻抬手“:阿九。。。这里。。。唔。。。。”他捉住安九的指尖   “:修罗王的地方。。。唔。。。似乎不太好。”   “:。。。阿寻。。。等此事一了。。。我们回长萧殿。。。。”   “:。。。好。。。。”   “:。。。以后不许。。。上别人的床榻。。。。”   “:。。。嗯。。。。”   安九又纠缠一番,看着兰寻染上红晕的脸颊和水润的唇色,轻笑道“:我现在。。。可忍得有些辛苦。”俯身在兰寻耳边“:回了长萧殿,你可要补偿我。”   兰寻将脸侧向一边,轻声应他“:好。”   安九方才在旁边躺下,抱住兰寻“:陪我休息一下。”他昨晚一夜未眠,虽然并不困倦,但有喜欢的人在身边,相拥而眠,感受自是不同。   两人正迷蒙间,床榻忽然轻颤了一下,接着是一声轰隆隆的响动。   兰寻睁开眼“:这是怎么了。”   安九凝神,片刻后,轻叹一声“:恐怕有些不妙,十二有大麻烦了。”   两人迅速收拾一番,行出门去。   大修罗城上,结界已破。 第40章 应战的十二 第四十章   城外一里远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深坑突兀地出现在地面上,就像一个大碗,从碗沿的这边到那边至少有半里远,碗底是翻腾的尘土,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安九带着兰寻稳稳落在门楼之上。城墙和甬道上随处可见道道裂痕,就像刚刚经历过一次地裂。   “:怎么回事?”安九向镇守在门楼上的修罗族将领严琦问道。   “:十二公子为保卫我大修罗城,与魔君封渊明镜斗法,似乎力有不逮。”严琦板着声音答道。   安九皱眉“:似乎力有不逮?”   严琦犹豫了一下,认真道“:斗法的过程卑职没看清楚,他们是在空中斗的法,当时天空上方先是出现了一团耀目的白光,然后他们二人就被光晕罩住,过了片刻白光消散,又起了一片赤色的烟尘,烟尘中还有隆隆的轰鸣声,在结界中都能听到,后来一个人影从烟尘中坠落下来,那人影落得很快,我只看到一个虚影一晃,然后人影落下的地方就凹陷了下去,成了深坑,结界也被震破,接着另一个人也落进了坑里,结界破后,我王立即带着守卫前去坑中查探,魔军那边也去了人,但现在坑中尘土尚未消散,实在不知里面情形,但后从空中落下的,好像是封渊明镜,所以卑职推测。。。。”   “:行了,我知道了。”安九看向兰寻“:阿寻,你在这里等候,我去看看——十二公子怕是不妙。”   兰寻点头“:小心。”   安九一捏他的手,御风向坑底而去。   坑中。   元真与封渊明镜正相对而立,中间只隔着一丈距离,元真身后,是他带的三百修罗军,封渊明镜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元辰和几十个魔修。从外面看坑底尘土翻滚一片混沌,其实里面早已经被支起了一个结界,将尘土隔绝在了结界之外。   封渊明镜唇角上扬,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血痕,长发披散,他的手中,正托着一团刺白的耀目光球,光球映照在他脸上,显得脸色十分苍白,连金色的眼瞳里都映着白光。   安九踏进结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封渊明镜低低轻笑“:怎么帝鸿也来凑热闹。”   安九看着他手中的光团,虽然早已有了准备,还是不免抖了声音“:明镜,此事。。。你有些过了。”   封渊明镜敛起笑容,垂着眼睛,狠声道“:过了?我觉得还远远不够啊,他老子把我封印了这么久,我只是毁了这小子的法身,你就觉得过了,那我被封印时,你怎么不觉得和皇做得过了。”   “:和皇是和皇,十二是十二,你与和皇的恩怨,同十二并无关系。”安九沉着声音道。   “:怎么会没关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找不到和皇,就只好让他来还了,何况,也不是我主动要找他的,是他自不量力,跑出来与我对决。”封渊明镜手上发力,那团白光在他手中被扭曲成椭圆的一团,似乎马上就会爆裂开来。   “:住手。”安九喝道,封渊明镜手中的那团光球是十二的神元,一但被封渊明镜施法爆开,神元就会烟消云散“:明镜,他法身已毁,请你放过他。”   元辰慢慢踱步上前“:帝鸿君真是好笑,两军对战,他技不如人,落到魔君手中,当然是魔君想怎样就怎样。”   安九早已看见元辰,碍于十二的神元在封渊明镜手里,他压着火气道“:我与明镜说话,不需你来插言。”   “:阿辰,你叛族修魔,如今居然带着魔军攻打大修罗城,你若是还有一点良知,就自己回族请罪吧,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我会恳请长老院留你一条性命。”元真见元辰过来,立即抽出飞宸刀指着他大声呵斥。   元辰摇头,背着双手,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大哥,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当初我刚入魔道时,他们就要赶尽杀绝,要不是你放了我,我现在恐怕连骨头都化成灰了,你跟我说这些毫无意义,我也不可能回去。”   元真咬咬牙,恨声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能再念及兄弟之情,今日你若是想离开这里,除非打败我,你出剑吧。”元真说完,举刀向元辰冲去。   “:且慢。”安九左手一挥,一股灵力将元真的刀缠住,向封渊明镜道“:明镜,依照今日的局势,魔军虽然把大修罗城的四面围住,但城中的守卫军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修罗域其他地方的援军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两军对战,你们也占不到便宜,我既然已经到了修罗城,也不能袖手旁观,以你如今的战力,恐怕也讨不到好处,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元辰,你我之间的账,今日暂且放下,元真,你也不用惺惺作态,你要是真想对付他,也不会等到今天。”   “:安九,你简直满。。。。”口胡言,元真怒道。   “:闭嘴。”安九打断元真,向封渊明镜道“:十二公子的法身已经被你轰成了渣,没有法身,他就是一团没有任何作用的神元,你拿在手中无用,你把他给我,作为交换,我保证你们安全退出修罗域。”   元辰不屑地轻声笑道“:帝鸿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眼看着这大修罗城就要成为我魔域的版图了,你却要我们退回去,还好意思大言不惭说得像是我们占了大便宜,真是可笑,魔君,我看他只是虚张声势,我们不必理会。。。。”   封渊明镜将手中的光球抛了抛“:好,我答应你,将他的神元给你,不过,这不是因为我封渊明镜怕你帝鸿,而是我还念及与帝鸿你的那份情谊,帝鸿,我可不会像和皇那样,处处只为自己,因此,你不妨再考虑考虑我上次的提议。”   “:好,就当是我欠了明镜你一回。”安九伸出手,封渊明镜将光球推了出去,安九将光球接住,从袖中取出养魂珠,将十二的神元收了进去“:多谢。”   封渊明镜点头,向一旁的元辰道“:走吧。”说完,向身后的魔修走去,元辰向元真扯着嘴角,向元真颔首“:阿辰走了,哥哥保重。”   “:滚。”元真大喝一声,将飞辰刀劈在地上。   “:人都走了,还做什么样子。”安九横了元真一样,向大修罗城御风而回。   魔军营地。   封渊明镜遣退众魔修,刚入营帐便再难以支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抓起一张汗巾,胡乱地擦了擦嘴角。将汗巾扔在书案上。跌坐在卧榻上面。   “:魔君看来伤的不轻。”元辰掀起帐帘,走到书案边看着那张沾满鲜血的汗巾道。   “:你来做什么。”封渊明镜皱起眉头,他现在身受重创,正是虚弱的时候。其实刚才安九不与他提退军的事,他也会让元辰下令退军,刚才他还能站在那里与安九说话,也只是提着一股灵力,十二虽然被他击溃了法身,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如果安九真的要与他对决,恐怕他支撑不到半刻钟。   “:来看看魔君的伤势,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元辰拿起书案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清水递给封渊明镜。   封渊明镜接过,缓和了一下神色“:我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闭关一段时日,你下令他们退军吧。”   元辰早看出他的身体状况,却不点破,故作诧异道“:魔君为何要将那个十二公子的神元还回去,他是神体,留着将来或许有大用。”   封渊明镜抬头看他一眼,冷笑道“:元辰,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元辰露出惶恐的神情,立即抱拳行礼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有些不甘。”   封渊明镜将茶杯放下“:十二身上并没有太古境的星图,哼,一定是被他藏起来了,我就不信,和皇那老贼会不留后路给自己的儿子,他现在只剩下神元,帝鸿应该会带他去人界转世,到时候你暗中派人盯着他吧,星图一定在那小子手里,设法,拿到星图。。。。”   元辰垂眼恭敬道“:好。”他对那个什么星图可没有什么兴趣,不过能借此去人界,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封渊明镜挥挥手“:出去吧,我闭关的这段时间,魔域的事,你多费点心。”   大修罗城门楼之上,元真看着退走的魔军,心慢慢放了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安九看着渐渐远去的魔军冷声道“:怎么,终于放心了?也不知道你是担心这大修罗城的百姓多一点,还是担心元辰那个奸贼多一点,也是,你与他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可能真的动手,也就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只是可惜了来替你守城的十二公子,就剩下一团神元。”   元真闻言,咬着牙道“:你大可不必明嘲暗讽,元辰的事,我自会给大修罗城的百姓一个交代,十二公子的神元。。。我会想办法让他转生的。”   “:十二的事情就不劳烦你费心的,至于你修罗族的事,你也不用向我说,我也没有兴趣听。”安九挽过兰寻,温声道“:阿寻,我们走。”   “:你要带小寻去哪里?”元真身形一转,挡在安九面前。   “:怎么,我们去哪里还要向修罗王你报备么?”安九向元真轮了一眼,轻蔑道“:修罗王,我看你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吧。”   兰寻从安九手中挣脱,笑着向元真道“:元大哥,帝鸿君是想带十二公子的神元到人界,找合适的胎体转生。” 第41章 商议去处 第四十一章   元真不去理会安九不善的眼神,只对着兰寻道“:小寻,我前日与你提起的事。。。。”   兰寻知他是说去万灵山修炼的事,婉拒道“:多谢元大哥好意,但兰寻目下还有些要紧事未办,实在不能安下心修炼,元大哥的好意,兰寻心领了,来日若是有机缘,兰寻再请元大哥多多指教。”言罢,向元真行了一礼。   元真虽知道他大半不会答应,但心中仍然抱着那么一丝希望,现在听兰寻亲口拒绝,不免失落“:其实那万灵山是极适合修炼的地方,小寻若是事了,不妨随我同去一看,那里。。。。”   安九在旁侧,听元真不停在兰寻耳边吹风挖墙角,再不耐烦“:元真你有完没完,这世间又不止你修罗域的万灵山可以修炼,阿寻跟着我,我自会替他安排,就不劳你这旁人费心了,十二公子的神元要尽快找到合适的胎体。”他转头向兰寻,缓了声音道“:阿寻,我们走吧,不要耽误了正事。”   兰寻歉然地向元真笑笑,道了声“:元大哥保重。”,便被安九拉着,破空而去。   元真看着兰寻刚刚站过的地方,压下心中对安九的怨怼——来日方长。   人界   安九带着兰寻,本来想自行去寻找适合十二的胎体,但助人转生一事,他从未做过,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事项要遵守,思量之下,决定先去御仙宫找烨华商议。   御仙宫。   将安九和兰寻带至文华殿后,徐阳又恭敬地施礼道“:请帝鸿君稍坐,我这就去请师尊。”   说完,匆匆出了殿门。   “:阿寻,你坐我旁边吧。”安九抬手,指指一旁的椅子。   兰寻摇头,含笑到“:我就站在阿九你身后便好。”兰寻知道安九这么说,是不想再拿他当侍从对待的意思,但如果与安九同坐,被人猜疑反而不美。   安九当然也知道他的顾虑,他自己虽不在意,但如果给兰寻带来困扰,倒不是他的初衷了,反手抓住身后兰寻的袍袖“:委屈阿寻了。”   兰寻往前靠了靠,在他耳边轻声道“:阿九的心意,我很感激。。。。”   温热的气息呼在耳侧,安九不免有些心动,捉过兰寻的手,轻轻抚了抚“:待这里事一完。。。。”   兰寻轻轻抽回手,烨华已经到门前了。   烨华摸着自己那一缕仙气飘飘的胡子,佯装没有看见安九与兰寻的动作,大步踏进殿来,爽声道“:不知帝鸿君要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安九向烨华拱手,应道“:今日来打扰宫主清修,实在是有一件要紧事想要与宫主商议。”   烨华在主位坐下,旁边的弟子立刻奉上无心茶,他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哦?是与我御仙宫有关?。”   安九苦笑道“:是关于十二公子的。”   烨华习惯地抚着自己的长须“:关于十二公子?莫不是他又。。。。”又因为读心术得罪了什么人要他出面帮忙安抚。   安九已经猜到他下半句没说出的话,伸手从袖中取出那枚养魂珠托在手中“:如今十二公子只剩下这团神元了。”   烨华抚须的手停在半空,嘴唇微微张开,脸上的褶子都僵硬了。   “:魔域围攻大修罗城,十二公子前去相助,被封渊明镜毁了法身。。。。”安九简明扼要地将其中的曲直经过向烨华说了一遍。   烨华好容易才回过神来“:魔域围攻了大修罗城?我怎么没收到元真的消息?难道是封渊明镜他。。。。”   安九点头,垂眸看着手中的养魂珠“:对,他们在修罗域设下了禁制,只有十二的信鸟被我收到了。”   烨华了然,叹声道“:现下要如何是好?”   安九将养魂珠放到茶碟里,抬眼向烨华道“:其实我想送十二公子去转生,所以特来与烨华你商议,转生之事,我委实有些不熟,只大概知道要怎么做,再者,十二公子的神元与一般的元神魂魄也有些不同。”   烨华摸着胡须“:此事确实有些难办,十二公子的神元,普通的胎体怕是不行的。。。。”   安九知道他的顾虑,这也是他来找烨华的原因,寻常人的魂魄或者妖的元魄,肉身死亡后要想转生,所需要的只是普通的胎体,哪里都好寻到,就算是像烨华这样有修为的人界修士,也只是要求胎体强大一些,筋脉能适宜修炼就行,而十二原本是神体,法力是从血脉中继承的,他的神元也十分强大,只有原有的法身才能与他的神元相匹配,换句话说,他的神元和法身,就像是大锅要配大盖,如今大盖没了,只剩下大锅,要想再找个遮得住锅的大盖子,十分不容易。   其实不久前他想送昊瑞转生,困难程度与十二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安九当时没有考虑到这一茬,昊瑞也没同意去转生,否则也是个大麻烦。   “:现在九境之中,也没有合适的,如果是从前,大概还有些办法。”烨华皱眉“:现在的话,也就只有到楚家看能不能借个胎。。。。”   安九所想的,也是这个意思,人界的人皇楚家,血脉中带有紫薇之气,承受十二的神元,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我虽常来人界走动,却与那姓楚的不熟,此事,还要烨华你多多费心。”安九凤眸眯起,唇角微弯,想把这差事落到烨华身上。   烨华看着他的神情,也猜到他的心思“:十二公子的事,小老儿当然义不容辞,不过十二公子身份特殊,转生的事,恐怕还要和简先生说一声,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十二公子出事,我这就传信给他,我们再一同商议,帝鸿君觉得如何?”   “:也好。”安九收起养魂珠“:简先生能来是再好不过。”   烨华传信很快,简知来得更快,一个时辰后,就出现在了文华殿门口,而且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听说那个十二死了。”稚嫩的童音随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门外窜了进来,安九一看,正是那个太极盘上的阴珠化成的染衣。她几步奔到烨华面前,扯着他的袖子,睁大绿油油的眼睛道“:老头儿,这是真的吗。”   烨华从椅子上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任由她拉着,向正进门的简知道“:简先生,事有急迫,我与帝鸿君觉得此事还需与你商议,所以辛苦你走这一趟,还请见谅。”   简知仍是一袭清雅白袍,此时面色却有些凝重,温声道“:宫主太客气了——十二公子的事。。。可是已经确定法身没法修复了。”   安九将养魂珠递给身后的兰寻,兰寻会意,双手接过,走到简知面前“:简先生请过目,公子的法身,在大修罗城外被封渊明镜击中,尸骨无存,只留了这神元在珠子里。”   简知心中震颤,稳着双手小心接过,手中光芒一闪,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哀声道“:果然是十二的神元。。。。”   烨华也走到简知面前,染衣忽然伸手,从简知手中取过养魂珠,拿到鼻子前嗅了嗅“:还真是那个十二的味道,不过我看着这珠子就快要被他的神元撑破了,等下不会爆掉吧。”   “:是吗?给我也看看。”简知身后的一个男孩儿跳了出来,想从染衣手中夺过珠子,被染衣避过,不屑道“:你个破孩子,大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赶紧走开。”   那男孩子正是桑榆,他听染衣说他是破孩子,气愤地跺脚“:你难道就有多大,比我还要矮。”   “:桑榆,不得胡闹。”简知回神,伸手将桑榆拉到身后。   桑榆立即安静下来,横了染衣一眼,乖乖闭了嘴,在简知后边站好。   烨华看看桑榆,看看染衣,又看向还站在门口的红衣少年和少年怀中正熟睡的梵灵儿,向简知道“:真是辛苦你了,还都是些孩子。”   简知抿唇,扯出一丝淡笑,涩声道“:只是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们都很好,并不需多费心。”   烨华点头,向门边的红衣少年道“:决明,你也进来罢。”   少年闻言,才抱着梵灵儿跨进门。   兰寻看向少年,只见他一身束腰红袍,头上是一支金色发簪,简洁地将银灰色的头发绾起,半垂的眼睫下是淡金色的瞳仁,十分俊美疏朗,与上次见到的那个扮作女子的决明大不相同——上次的决明,分明是黑色的头发和琥珀色的眼瞳,再一思考,又随即了然,必是为了逃避追兵,将发色和瞳色都做了修饰,向现在这样的银灰和浅金,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安九知道上次是他男扮女装,却仍装作不识“:你就是木枫君的儿子决明。”   决明听他这么说,向安九颔首“:决明拜见帝鸿君。”   安九点头“:不用拘礼。”   决明再向他一点头,站到简知身边。   简知已经将养魂珠取过,还给了兰寻,向安九和烨华道“:十二公子的神元,如今我们该如何处置,这珠子只是普通的养魂珠,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胎体,还是转生为好。”   安九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我与烨华宫主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十二公子的神元非同一般,适合的胎体怕是不好找,烨华宫主提到请人界的楚家帮忙,人皇一族的紫薇之气也许能承受这神元,简先生你觉得呢?”   简知缓缓走到另一侧的椅边坐下,染衣和桑榆见状,不客气地也在他身旁随意坐了,只决明抱着梵灵儿站到他身后。   “:要说适合的胎体,楚家也不是上上之选。”他看向安九“:如果是帝鸿君或是琴寻宫宫主的血脉,那就再好不过,我那里有一枚蕴魂明珠,可暂时安置下十二公子的神元。”   安九怔愣一下,随即道“:简先生说笑了,安某尚未成亲。”他一面说,一面侧身,在简知和烨华看不到的地方,向兰寻眨了眨眼,又补充道“:而且琴寻宫里的那个,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娶亲。”   “:这样的话,就只有楚家了,不过说实话,十二公子若是在楚家转生,恐怕活不长久。。。。”简知轻轻敛眉。   “:这是为何?”烨华不解“:待十二公子转生,我便将他接来御仙宫修行,亲自教导他功法,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简知摇头,伸手取过一旁的茶壶,向杯中倾注茶水“:十二公子的神元就像这壶中茶水,杯子就像转生的胎体,茶水太多,而杯子太小,强行将茶水压进杯子,时间一久,杯子承受不住,就会破裂,胎体也是一样的,就算是修炼,以楚家人的体质,恐怕没有上百年的光阴是不能成的,而在此之前,肉身早已经不能承受神元的强大崩溃了。”   “:这。。。该如何是好?”烨华叹气道“:十二公子的神元在与封渊明镜的战斗中亦有损伤,如果能够顺利转生,或许是个修复的契机。”   简知沉默半晌,轻声道“:还是先到楚家一趟吧,虽活不长久,总有复原的机会,大不了。。。多转生几次。”   “:看来只能如此,事不宜迟,不如我们先去京都人皇楚沐的宫中走一趟。”烨华提议道。 第42章 楚沐的拒绝 第四十二章   人界,安府,花厅。   安九将空茶盏拿在手中晃了晃,放到桌上,兰寻见状,立即伸手取过茶壶替他斟满,安九回眸看他“:多谢阿寻。”   兰寻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仍退回到安九身后站好。   花厅左侧客座上首的烨华抚着胡须,皱着眉头,良久,沉声道“:也不知道那人皇楚沐是个什么意思?”   右侧客座上的简知轻轻伸手,将梵灵儿手中抓着的一缕长发拿出,见梵灵儿扁起了嘴角,忙又将桌上的一个空茶盏放到她手心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梵灵儿才又弯起唇角,认真把玩起那只茶盏来。   安九见他动作轻柔,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笑道“:也只有简先生有如此好的耐性,若换做旁人,恐怕早生了厌烦撒手不干了。”   简知抬头,温声道“:帝鸿君说笑了,灵儿天真可爱,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厌烦呢,帝鸿君若是不信,不妨带她两日,到时你便知道了,这世间万物,幼小之时最是纯善可亲的。”   安九无奈地摇头,摆着手道“:带小孩子,安某实在做不来,不过今日怎么又不见那个话唠。”   安九口中的话唠,是阴珠染衣。   “:哦,她随徐阳上街去了。”简知将梵灵儿转个方向,放在他右手臂弯里,左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喂了她一口白水。   安九拿手揉了揉额角,又出去逛街!他们到京都已经三日,楚沐没有见到,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买回来一大堆,都是被那个染衣迫着烨华的几个徒弟买的,女人果然是可怕的物种,小女人也不例外!幸亏他喜欢的人不是女的,想到这里,他又抬眼望向身后的兰寻,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如果明天还没有消息,我们不如直接到大盛宫找人。”安九向烨华道“:等了他三天,已是给足了面子。”   简知脸上露出为难的笑容“:这,恐怕不大好吧,他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主,贸然前去,被误会反而不美。”   烨华轻叹一声“:不过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宫中来人说楚沐这几日身体欠佳,这样吧,我明日先独自前去皇宫探望,他若果真是身有不适,我也略懂一点岐黄,顺便给他诊治。。。。”   烨华话音尚未落下,门外院子里就响起了染衣的声音“:我回来了,徐阳,陆炳,你们先把我的东西搬到我的房间。”   声音未歇,人已经进了花厅的大门“:烨华老头子,有你的帖子,我帮你拿进来了。”   染衣左手拿着一大串油炸糖□□子,右手捏着一张金灿灿的帖子,奔到烨华身前塞到他手里“:快谢谢我,省了你的老脚跑路。”   烨华看着手中帖子正面那个油汪汪的手指印,皱了皱花白的眉毛“:多谢染衣小友。”   他将帖子翻开,极快地看了一遍,向站到简知身边,喂梵灵儿吃糖□□子的染衣道“:送帖子的人呢?”   染衣翻翻眼皮“:那人一身花里胡哨,说话阴阳怪气,手中还拿个长毛掸子,说话都不正眼看人,我看着就来气,将他轰走了。”   烨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初真是不应该心软,答应这丫头一同来京都,他将帖子递向安九,兰寻走到烨华跟前接过,回身托着到安九面前,安九接过帖子,抿唇笑了笑。   烨华道“:是楚沐送来的,约我们明日午时到宫中赴宴。”   安九将帖子看了一眼,摊开放到桌上,兰寻拿眼看去,只见上面写着请御仙宫烨华宫主,妖灵境帝鸿君于明日午时到大盛宫曲流园赴宴,落款是楚沐,下面的印章亦是楚沐的私印。   “:他这是什么意思。”安九向烨华道“:帖子上只得你我二人,简先生在我这里他不会不知道,印章还是私印,便是以楚家的名义,而不是以人皇的身份请我们去了。”   烨华抚着胡子缓缓点头“:不错,而且不是在惯常接待来使的太和殿,而是选在一个花园子里,他这样做,倒有些令人费解。”   染衣一听,奔到桌边将帖子拿起,看了一遍一把扔在地上,拿脚狠狠踩了两遍,瞪大眼睛道“:呸,什么狗皇帝,好大架子,居然连简大哥都不请,我看明日你们也不用去什么破烂园子,只烨华老头儿你叫上徐阳跟陆炳,把那个什么楚木头拿绳子绑了捉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想要他怎样他还不得乖乖答应。”   “:染衣小友,这可不合规矩。”烨华说道,要是像染衣说得那样简单,他们哪里犯的着在这里等上三日。   “:规矩规矩,以前没有这么多规矩,也没见出什么大事。”染衣瞟了烨华一眼,走到简知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糖□□子逗着梵灵儿玩。   安九无声地裂了裂唇角,要不是有烨华和简知在这里,他倒觉得这小丫头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楚沐分明,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想到这里,他又忆起不久前的御仙宫聚首,当时那楚沐也没有亲自前来,而是只派了一个王爷,要是换做以前的人皇,都是会亲自来的。   众人压下心中的疑虑,只等着明日烨华和安九去大盛宫一探究竟。   翌日,离午时还差两刻,烨华和安九已经到了大盛宫的门口,出于礼节,烨华只带着徐阳一人,安九带着兰寻。   进了宫中,带路的内宦换了好几茬,进了好几个宫门庭院,终于到了曲流园。   曲流园是一个供人赏玩的园林,园中有一汪占地不小的荷花池,池中荷叶挨挨挤挤铺呈了一池子,粉嫩的荷花开得正盛,设宴的地方就是在荷花池旁边的一座八角亭子里,亭中挂着烟罗纱的帘子,帘子上是镂空的荷花图。   亭中只设置了四个位置,烨华和安九坐下后,徐阳和兰寻只得站在他们身后,四个宫女和四个内宦倒好茶水后,就一声不响恭敬地站在亭子的八个角上。又等了一刻钟,池边的小径上,楚沐的皇帝仪仗才慢悠悠地往亭子的方向来。   兰寻抬眼向不远处的人皇楚沐看去,来人大约四十岁上下,留着短须,穿一身明黄的袍子,腰上是白色的玉带,身材稍显臃肿,圆脸厚唇,一副宽厚模样,楚沐正侧头与他旁边的一名白衣飘飘,玉树临风,仙气十足的男子说话。那男子的样貌很是清雅俊逸,眉目清灵,只唇稍显单薄。   楚沐对白衣男子很是客气,先让着男子上了八角亭的台阶,自己才跟了上去,身后只跟着一个红色宫袍的内宦。亭中的兰寻和安九见状,兼有些吃惊,楚沐对那白衣男子如此恭敬,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男子上了台阶,并不落座,只在亭边站定,向安九和烨华露出一个极清浅的笑容。安九和烨华亦颔首回礼。   楚沐到了桌边,礼仪性地向二人颔首“:楚某适才有些小事耽搁,让烨华宫主和帝鸿君久等了,楚某早闻帝鸿君乃上古凤神,风姿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十分不凡。”   烨华站起身,向楚沐拱手“:楚皇客气,我二人也是刚到。”   安九也站起身,向他问礼“:楚皇谬赞。”   楚沐点头,看向一旁的白衣男子“:这位是我朝国师宫煜,同帝鸿君一样,也是一位风姿俊朗的人物。”   宫煜唇角含笑,这才与安九和烨华一一见礼,四人各自落座。   楚沐身边的红衣内宦立即吩咐宫人开始传膳,只片刻功夫,琳琅满目的菜肴就摆了一桌子,众人先喝了头杯酒,又闲谈了几句,烨华见时机差不多,便开口说道“:楚皇,我与帝鸿君登门相扰,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请楚皇相助,前几日我遣人送了信函进宫给楚皇,上面提到的。。。。”   楚沐一抬手,笑着打断烨华的话“:烨华宫主,楚某也很想帮忙,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我们楚氏,子息也不旺盛啊。”   烨华笑道“:大概我在信函中说得不清楚,让楚皇有所误会,我们只是想借楚家的紫薇之气,让十二公子有一个转生的机会,并不是一定要楚皇的子嗣,只要是楚家的血脉,能让十二公子顺利借胎转生即可,十二公子借胎转生后,大概是不会记得转生之前的事的,因此,和寻常出生的婴孩并没有什么不同,只需按照楚家寻常子弟教养即可。”   楚沐皱眉,转而向宫煜道“:楚某对于转生之事实在知之甚少,不知国师对此事有没有了解?”   宫煜放下酒杯,取过一旁侍女手中的锦帕轻拭了一下唇角,才道“:据宫某所知,寻常魂魄和元神借胎转生,的确不会有以前的记忆,和新生婴孩并无不同,不过。。。我听说十二公子并非寻常人,乃是上古神体,若是有上古神体的神元转生。。。宫某见识浅薄,不敢妄言。”   楚沐又看向烨华和安九,拖着声音道“:如此,便不好办了,若是十二公子的神元降生在我楚家,我楚氏一族兼是肉体凡胎,恐怕会耽误了十二公子啊,说句不大中听的话,本是鸿鹄,怎能降生在家雀的巢中呢,依楚某之见,倒不如降生在九境的境主家中,方能符合十二公子的身份。”他转头向旁边的宫煜道“:国师,你认为呢?”   宫煜一拱手,向楚沐道“:吾皇所言甚是,宫煜也是这个意思,还请烨华宫主和帝鸿君再多斟酌。”   烨华愣了愣,本以为找楚沐,替十二转生的事不会太难,谁想他竟然直接拒绝了。   安九见楚沐表面客套,实际并无多少待客之心,敷衍之意十分明显,心中不悦,耐着性子坐了一刻,便拉着烨华一同告辞离开了皇宫。 第43章 宫煜的来历 第四十三章   染衣将马车的车帘拉开,向走出宫门的几人叫道:“我们在这里,快过来。”   安九微微皱眉,这话唠怎么会到了皇宫门口?   烨华对着染衣呵呵一笑:“小丫头,又使唤我的徒弟。”   陆炳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耷拉着一张脸:“师尊。。。”   :“烨华老头子,要是真按照年纪来算,我可是你的太太太奶奶呢,比你的辈分可不止大了一点半点,不要因为我长得稍微脸嫩了些,就小丫头小丫头地乱叫,占我便宜。”染衣朝天翻着眼皮,向烨华大声道:“再说,我还不想带你的傻徒弟一起呢,要不是简大哥说带上陆炳可以帮忙赶马车,我才懒得顺上他。”   陆炳的脸越发皱的像霜打了的茄子,怯怯地道:“师尊,是简先生让我来这里接你们,简先生说,怕楚皇会留你们在宫中,让我在这里守着,如果楚皇遣人带消息出来,也不用到帝鸿君府上——上次染衣姑娘将那位传信的内宦公公得罪了,也没得让别人再添堵。。。可是染衣姑娘偏要来。。。。”   染衣从马车门转到陆炳身边坐好:“我那是怕你一个人不认得路,你们快上车。”   安九一想就明白过来,简知开初是让陆炳一个人来的,谁知道这话唠一定来,还不让陆炳跟着,简知只好妥协,让两个人一起来了,有陆炳看着,这话唠要是闯了什么祸事,也有个能报信的人。   几人一起上了马车,染衣回头道:“怎么样,确定好将十二投到哪里去了没?”   安九看向车外躬身站着的那几个送他们出门的内宦:“走吧,回去再说。”   染衣转过头,不屑得扁扁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什么说不得的,我还不乐意听呢。”她伸手揪住陆炳的耳朵:“快赶车,走了,先回去,哼,那么早就被楚皇帝撵走,一定是你一张臭脸不讨喜,将楚皇帝得罪了。。。。”   染衣一路上唧唧抓抓,满口这样那样地胡扯,陆炳只觉得身边就像绕了三百只苍蝇,可师尊和帝鸿君都没说什么,他也只好忍了。车厢里,烨华和安九互望了一眼,对于楚沐的事,心下都有些疑惑,只是街上不方便说,兰寻也早已看出楚沐身上有些不妥之处,几人都在心下暗暗思寻。一时间车厢中都没人说话,染衣见没人反驳,越发说得肆无忌惮起来,幸而安府离皇宫并不远,两刻钟后,陆炳终于摆脱了染衣的入耳魔音。   染衣一进门,径直去简知那里找梵灵儿去了,安九方才与烨华到了正厅,兰寻将茶沏好,简知也走了进来。   :“简先生,梵灵儿呢?”烨华问道。   简知在椅子上坐下来,接过兰寻递来的茶盏,向兰寻点了点头,才向烨华道:“睡着了,我让染衣看着,烨华宫主,帝鸿君,此去皇宫可寻到能供十二公子转生的契机?”   安九垂眼:“此时怕有些困难,楚沐已经拒绝了。”   烨华长叹一声,将进宫后的情形详细向简知说了一遍。   简知敛眉:“这样说来,楚沐是因为十二公子是神体,怕他转生后还记得以前的事,给楚家带来麻烦才拒绝的?楚沐有这样的担忧也属情理之中,若是以后十二公子记起是谁害得他失去了法身,要去找仇家报仇,岂不是要连累了楚家,封渊明镜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说完,又摇了摇头,摸着下巴轻叹道:“此事确实有些难为他。。。。”   安九轻哼一声:“他若是如此想,倒还好办一些,只怕是另有原因。”他看向一旁的烨华:“烨华宫主,你认为呢?”   烨华抚着他的长须,沉声道:“此事,确是有些蹊跷,想必帝鸿君也早已经看出来了,那楚沐身上,紫薇之气甚弱,他是人皇,依照常理,紫薇之气在他身上,应是极强盛的,我见过楚家以前的几任帝王,无论走到哪里,身上的紫薇之气都能影响到身旁至少一丈的范围,就连上次来我御仙宫的那个楚姓的小王爷,身上的紫薇之气也是十分繁盛的,若是楚沐一降生便是如此,他也坐不上皇帝的位置,此事,帝鸿君怎么看。”   安九拿手揉了额头,忽然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兰寻:“阿寻,你认为呢?”   兰寻没想到安九会问他的看法,若是如实说自己早已经看出楚沐身上的问题所在,又与他现在表现出的修为不符,若是与烨华说得一致,那安九何必再问他,略一思索,答道:“主子,兰寻觉得,楚皇身上确有些不妥,除却他身上固有的紫薇之气,似是还有一道其他的气息。。。但兰寻修为浅薄,或者看错了也不一定。”   安九弯了弯唇角:“阿寻并没有看错,楚沐身上,的确有一道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转向烨华:“烨华宫主,那个国师宫煜,你可识得?”   烨华摇头:“未曾见过,那宫煜应是如我一般的人修吧,但要是在人界开了府的,我都认得,或者是哪个道门的弟子?新近才出师门,故而我不识得。。。。”烨华抚着胡须,将那些挂得上号的道门都仔细想了一遍,也没记起哪一家有宫姓的弟子在盛朝为官。   :“我看楚沐的问题,只需着落在那个国师身上。”安九往椅背上靠了靠,拿手指指尖轻敲桌面:“那个国师并不简单,楚沐身上的气息,与那个国师的气息有些相近,应是那个国师施在他身上的。”   :“哦?但我看那国师身上并无魔气,相反,他身上散出的气息颇为清灵正气,修的应是逍遥道或是大自在道一类的道法,楚沐身上的气息如果与他有关,对楚沐自身也是有好处的。。。。”烨华道。   安九摆摆手指:“道法是道法,人心是人心,修的正道,也可做邪恶之事,有清灵正道之气傍身,做起歪门邪道之事岂非更加容易掩人耳目,楚沐身上的紫薇之气如此稀薄,那国师怎么会看不出,既然看出,就该会提醒楚沐,紫薇之气涉及国之气运,作为国师应是最为关注的,烨华宫主你作为人界道修之首,他理应及早向你禀报才是。”   安九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向烨华和简知继续道:“再者,楚沐设宴请我们,却带上国师,而且对国师十分恭谨,这本身就有些奇怪,烨华宫主,关于楚沐身边那个国师的底细,还请你多费心。”   烨华眉头渐渐锁了起来:“听帝鸿君这样一说,倒是我大意了,我这就遣人去查探现今国师宫煜的身份,徐阳。”   徐阳从烨华身后转出,向他恭敬道:“师尊,弟子在。”   :“你即刻去查清国师宫煜的来历。”烨华吩咐道。   徐阳领命,出了正厅。   :“那十二公子的事。。。?”简知道。   :“十二公子的事,恐怕要放一放,简先生,你的那枚蕴魂明珠,还需借来一用。”安九道。   简知即刻应下:“我这就马上回去取来。”   简知带着梵灵儿和染衣走了没多久,徐阳就回了安府。   待徐阳将打听到的国师宫煜的来历和曾做之事说完,烨华抚着胡子,皱着眉头:“就这些?”   徐阳点头:“弟子只打听到这些,并且国师的来历并不是什么秘辛,京都的百姓随便找一个大概都能说得八九不离十。”   徐阳带回的关于宫煜的消息是:楚沐于四年前去齐云山祭天,在齐云山的安乐道观偶遇在观中落脚的修士宫煜,被宫煜高深的道法和广博的学识折服,遂再三相请,拜为国师,宫煜自担当盛朝国师后,为人低调谦和,所司职责从无错漏,且宫煜对炼丹之术造诣颇深,两年前盛朝南边广玉县发生瘟疫,楚沐本要焚县,还是他阻止了楚沐并炼制出治疗疫病的丹丸,救了一县的百姓,经过那一次后,宫煜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渐高,反而是楚沐这几年性子越见暴躁,且越来越喜奢靡,光是京郊春夏用于玩乐的行宫就修建了两座,又强行圈收了京郊几处肥沃的土地做行猎场所,朝中大臣每每劝诫,惹恼了楚沐,轻则杀头问斩,重则株连九族,若不是宫煜时时劝戒楚沐,盛朝的大臣,恐怕都要丧命于楚沐之手了。   至于宫煜在遇到楚沐之前的事,据宫煜自己所说,他只是一介寻常的修道之人,常年于人界一处深山修炼悟道,偶尔云游于山海之间,亦无甚友人,故而无从查探。   烨华看向安九道:“表面看来,似乎没什么不妥,楚沐紫薇之气暗淡,或与他性情暴虐有关,国师为保楚沐帝君之位,也为了盛朝的百姓,以自身轻灵之气令楚沐清神醒身,无过反而有功。”   安九抿唇一笑,向烨华道:“烨华宫主,如果有一日楚沐说仰慕你的道法,要你入朝坐那国师之位,你可会去?”   烨华连连摇头:“帝鸿君真是会玩笑,我既已选择修道,跳出俗世,又岂能因为他几句话就又重入凡尘,且自古凡世命数自有天定,多加干涉,只会消折道行。”   :“所以,那宫煜又怎么肯冒着消折道行的风险,随楚沐回去呢,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依我之见,今夜不妨去大盛宫一探。”安九喝下最后一点茶水,站起身道。 第44章 夜探大盛宫 第四十四章   入夜。   安九坐在铜镜前,看兰寻替他将头发用黑色的发带绾好,再换上黑色的窄袖紧身长袍。他伸出手,将兰寻的手抓过,在脸颊上蹭了蹭,满意地点头:“阿寻的手真是灵巧。”   兰寻收回手,将一张黑色的面巾覆上安九的脸,仔细系好尾部,又左右看了看,才笑道:“这下好了,还真像那么回事。”   安九站起身,拉下脸上覆着的黑色面巾,将兰寻圈到怀中,吻住他的嘴唇好一顿厮磨,兰寻任他亲了一阵,才别过脸轻声道:“再不走,等下又要天亮了。”   安九拿手指轻轻抚摸兰寻被他咬得有些发红的嘴唇:“阿寻,不如你我一同去吧?”   兰寻抬眼,看安九一副正经的神情并不似说笑:“阿九,这。。。烨华宫主说那大盛宫中有□□皇帝请琴寻宫宫主下的禁制,不能御风,只能像寻常人那样潜进去,我修为太低,若是不小心被发现,连累了阿九。。。。”   安九已经开始动手解他身上的袍服:“放心吧,我们都穿成这个样子,只会被当成寻常的刺客,区区皇宫而已,我当然护得了阿寻你的周全。”   兰寻只得任由他脱下常服,换上与他一样的窄袖束腰黑色夜行长袍,束了发,用黑巾蒙了脸,安九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满意地笑道:“阿寻这样穿着,人倒是显得越发精神。”   兰寻将备下的长剑递给他:“那,我们走吧。”   :“好。”安九一边答应,一边搂住他的腰,御风而行,片刻后,已经到了青凤巷。   这青凤巷一面是皇宫的高墙,一面是怡王爷的王府院墙,在两边高墙的夹击下,月光照不进来,巷子里漆黑一片,只远远地有王府大门外的两串灯笼发出晕黄的光,被夜风一吹,轻轻晃动,就像两串飘着的鬼火。   宫墙足有一丈来高,安九往上看了看,轻声道:“我可要跳上去了。”   他话音刚落,兰寻只觉得耳边刮起一阵清风,身体已经腾空而起,落地时,已经越过了宫墙。   :“这里似乎并没有禁制。”兰寻稳住身形,向身旁的安九轻声道。   :“嗯,这里应是后来扩建的,泽余子下的禁制还在里面。”安九握住兰寻的手:“走吧。”   兰寻看向四周,这里是一座大殿的侧前方,大殿建在有九级白玉台阶的高台之上,四周挂着琉璃宫灯,大殿前面的青石广场上,一队巡逻的侍卫正沿着高台下方的步道走过来。   :“现在去哪里?”兰寻握住安九的手腕。   :“这是前殿,这个时辰,楚沐应该在后殿,我们走这边。”安九反握住拉寻的手,引着他从侧边的步道往后走。   两人避过好几处巡夜的侍卫,绕过前面的几处大殿后,来到了一处夹道。   安九看着夹道尽头紧闭的宫门和门前值夜的十来个侍卫,轻声道:“穿过那扇门,就是后殿了。”大盛宫的宫图上就是这样标注的。   :“没有其他的路吗?”兰寻看着宫门前的那些侍卫,要从他们面前通过宫门,除非他们都是瞎的。   安九伸手拂过兰寻额前一缕乱发:“其他的路应该还有,不过这里已经被下了禁制,不能御风,找寻其他的路很费功夫,这条是离我们最近的,就从这里进去吧。”   御风或是破空都会发动泽余子设在宫中的禁制,这要怎么进去?兰寻看向安九,安九回身,手在墙上一抓,掰下来一块青石砖,指尖在砖上来回转了一圈,青石砖化成了十几个鸽蛋大小的青石弹子。   :“既然不能用灵法,那就用人界武士最常用的暗器吧,这样也比较符合我们现在的妆扮。”安九说着,刚要举起手中的青石弹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有人跑过来了。”兰寻轻声道。   安九将手中的弹子一收,旋身搂住兰寻,两人迅速拐进了夹道旁边回廊门柱后的阴影里。   片刻后,一个银甲兵士从他们跟前跑了过去,来到了夹道尽头的宫门前。   兵士显然已经跑得有些脱力,喘着气向宫门前侍卫的领头者说道:“都统大人,有紧急军情禀报,烦劳通传。”   :“令牌呢。”那个被叫做都统大人的侍卫冷声道。   银甲兵士抖着手从胸口摸出一只金色的令牌,递给那个都统,都统接过,只看了一眼,就还给了他,即刻转身走到紧闭的宫门前,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大声道:“江公公,烦劳开一下宫门,军部来了人,带着令牌,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他对着门说了两遍,宫门吱呀一声往里开了,两个人影出现在门内,一个一身绿色宫袍,头戴黄色纱帽,稍矮一点的一身灰色宫袍,戴着黑色的纱帽,灰色宫袍的人手中还提着一盏琉璃八角宫灯。   :“王都统,来者何人,所谓何事?”绿宫袍声音很细,带着一点点破音,应该就是江公公。   不等王都统开口,银甲兵士已经上前一步,向门中的人抱拳道:“公公,前方有战况传回,需要立即禀报皇上,请公公代为通禀。”   :“哦,有战况?很紧急么可现在皇上已经就寝,你将令牌留下,明天四更后再到昭和殿等候传召吧。”江公公伸出手,示意银甲兵士将令牌给他,但银甲兵士却没有动,急道:“赵将军叮嘱在下,一定要以最快的脚力将消息传给皇上,让皇上做出圣裁,明天早上才能见到皇上,恐怕会贻误战机。”   江公公犹豫了一下:“将令牌给我,你在此处候着。”   银甲兵士这才将令牌双手捧着递到江公公眼前。江公公刚要接过,忽然疑惑地向右边看了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遂拿过令牌,关上宫门,带着灰色宫袍的内宦,往宁秀宫的方向行去。   兰寻见那两名内宦走远了,才低声向安九道:“阿九,刚才他没有看到我们吧?”   就在那个银甲兵士将令牌交给那个江公公的时候,安九携着兰寻以极快的身法进入了打开的宫门,由于他们的身形实在太快,又有夜色的遮掩,只有两三个侍从看到了一团黑色的残影,以至于以为是自己眼花看走了眼,而那个江公公向旁边看了一眼,只因为他感到身边忽然起了一阵轻风。   安九捏紧兰寻的手:“应该不会,要是察觉,现在应该已经闹起来了,走吧。”   二人借着夜色,轻轻跟在那两个内宦身后,那名着绿色宫袍的江公公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发现,又继续往前走去,转过好几个回廊和步道,途中避过三泼巡夜的内宦,两人终于看到那两个内宦停在了一座朱漆宫门前,门前的高檐下挂着两盏宫灯,匾额上是宁秀宫三个金字。   灰袍内宦伸手,在宫门上轻轻敲了两下,低声唤道:“孙总管,江全公公有事通禀。”   片刻后,门开了,一名红色宫袍的内宦走了出来,冷声道:“何事?”   绿袍的江公公这才上前一步,将求见缘由说了一遍,又将令牌捧到红袍内宦面前,红袍内宦接过令牌,只粗粗看了一眼,便道:“皇上已经与丽妃娘娘就寝了,你今日怎如此不晓事,这时辰还来送什么军部的令牌,咱家可不敢现在去惊扰了皇上,你让他明早再报吧。”   :“是,这,可是。。。是紧急军报。。。。”江公公将头压得很低,轻声道。   :“什么军报不军报,再紧急的军报从边关回来,到这里也是几天前的旧事了,再等上这几个时辰又有何妨,扰了皇上的兴致,先掉的可是你我的脑袋,去吧。”   说完,将门一关,把两个内宦阻隔在了门外。   :“呵,楚沐的为人可见一斑。”安九与兰寻已经越过了宁秀宫低矮的宫墙,两人轻身上了回廊,转过前厅,来到后面寝殿外侧的窗下。   寝殿中燃着通明的烛火,里面传来女人娇媚的喘/息和粗重而有节奏的呼气声。   兰寻脸颊一热,拉住正欲用凤凰火烧灼窗纱的安九,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安九指尖一点火光,将窗纱烧灼出两个拇指大小的圆洞,轻笑道:“怎么不是时候,来得正是时候呢,人皇的房中韵事,可没有几个人见过。”   他说罢,将兰寻拉到圆洞前,咬着他的耳朵道:“你看,我们也该好好观摩一下,不枉做贼似地来这一趟,待我们回了栖凤宫。。。嗯?”   :“怎么了?”兰寻听他嗯了一声,就忽然停住了话头,半响也没开口,遂疑惑问道。   安九唇角弯了弯,轻声道:“没什么,只是发现与楚沐鸳鸯交颈的女人不寻常。”   :“哦?”兰寻向圆洞看去,却只看到纱帐后两个交叠缠绕不断晃动的身影,赶忙又扭过头。   :“阿寻不好意思么?以后我们也是要做这些事的。”安九在他耳边吐着热气道。   兰寻有些无语,初见安九时,明明是一副温和谦恭的君子形象,在下属面前也是沉着冷静,怎么现在对着他就判若两人呢。   安九见他不语,又轻声道:“床上那个女人,是修罗族的。”   修罗族?兰寻一怔:“元真。。。?”不对,应该是元辰,元辰也是修罗一族。   :“元辰的手伸得着实有些长,看来,那个国师八成与他也脱不了干系。”安九继续在兰寻耳边道。 第45章 安九的小手段 第四十五章   宁秀宫宫门的方向忽然传来呵斥声。   :“你好大胆子,居然敢私自截下军部令牌,瞒下军报,延误战机。”   :“国师大人,这,皇上吩咐,没有他的传唤,谁也不能放进去。”   :“滚开,我要立即见皇上。”   :“国师大人,请留步啊。。。。”   :“哼,妖姬祸国,你们这一□□佞内宦又蒙蔽圣听,是嫌大盛还不够乱么。”   :“国师大人,皇上正在。。。您不能进去啊。。。。”   :“滚。”   一声闷闷的响声传来,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安九摸着唇角,轻声道:“呵呵,有意思,竟是我看错了他么?”   :“我们不会被发现吧?”兰寻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估计再有五息,国师宫煜就该走到这寝殿的门前了。   安九抬手挥出一个结印:“这样就好了。”   :“这样不会触动禁制?”兰寻向周围看了一眼,并没有异样。   :“只是障眼法,只要我们在这里站着不动,没人发觉得了。”安九将他往身边拉了拉,趁机搂住他的腰,嘴唇贴着他的耳垂:“别动啊,他要到了。”   兰寻感到腰上的手掌隔着衣料传来热度,耳边是湿热的气息,身体不禁僵了僵,明知道安九是故意这样做的,但却没有动。   宫煜已经走到了寝殿门前,他穿着一身月白色广袖单袍,散着头发,想来是已经就寝又匆忙起来,连腰带都没有系,身旁紧跟着一个提灯笼的白衣小童,应是他的贴身侍童。   宫煜在门前站定,朗声向寝殿内道:“皇上,宫煜有紧急要事求见。”   片刻后,一名宫女开门走了出来,又反手将门关上,向宫煜行了礼后,柔声道:“国师大人,皇上已经就寝,丽妃娘娘说,您有事请待明日皇上早朝时再禀报。”   这时,寝殿内的动静已经没有了。   宫煜甩袖,将宫女扫到一边,向门内道:“皇上,战况紧急,需及早拟定策略,宫煜逾越了。”话音未落,已经伸手推开了房门。   :“军情紧急,请皇上随宫煜前往勤政殿议事。”宫煜往门内走了两步便停下,向纱帘后的楚沐高声道。   一个温婉的女子声音从纱帘后传了出来:“国师大人,这是本宫的寝殿,且皇上已经就寝,你不顾皇上颜面,私闯本宫寝殿,是对本宫不满么?”   :“丽妃娘娘,宫煜亲自前来相请皇上,只是因为你教唆内宦,私自扣下边关军报,需知多拖延一刻,就有无数的将士枉送性命,上万百姓流离失所,你这是要让皇上做我大盛的罪人么?”宫煜挺直身躯,不卑不亢道。   女子的声音带着娇弱的颤抖,最后已经带了哭腔:“宫煜,你简直血口喷人。。。皇上,臣妾我,我。。。。”   :“行了,绿潭你也别哭了,朕知你是怕朕太过操劳,才让门口那几个太监将消息拦下,朕又没有怪你,国师是为了朕的江山着想,你也不要心中埋怨他了,乖,自己先休息,我去去就回来。”楚沐终于开了口。   :“是,皇上,臣妾断然不敢埋怨国师大人的,臣妾只是希望皇上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劳神,才。。。皇上知道臣妾的良苦用心,臣妾死也知足了。。。呜。。。呜。”   这女人的声音真是柔弱到了极致,像是要把人的心都吹化,兰寻觉得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还簌簌地直往下掉,安九趁机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嘴唇贴着他的面颊道:“原来阿寻你怕这个。”   楚沐终于在宫女的帮助下穿好衣服,走出纱帘,向门边的宫煜道:“辛苦国师了,走吧。”   直到宫煜和楚沐走远,兰寻才轻轻拿下安九的在他身上作乱的手,轻吐一口气:“我们也走吧。”楚沐同那个国师宫煜一起走了,再要从他身上查探什么已不可能。   :“别急啊,皇上走了,里面不是还有一个娘娘吗?”安九轻笑道:“再等等。”   他话音刚落,只听寝殿里砰地一声响,是瓷器落在地上砸碎的声音。   :“宫煜,老娘逮着时机绝对不会放过你。”这声音又尖又厉,与刚才那个娇媚弱质的娘娘判若两人:“盈儿,去叫人把浴桶搬进来,我要沐浴。”   刚才的那个宫女安慰了她一番,匆匆出了宫门。   安九低声道:“现在该我上场了,阿寻你在这里先等一下,看我糊弄糊弄楚沐的这位爱妃娘娘。”   :“你要做什么,里面可是她的寝殿,她要是大叫起来,我们很难脱身。”兰寻皱眉,握紧他的手。   :“阿寻你看着就是,不会有事。”安九用力回握他的手,待兰寻松开,又拍了拍兰寻的肩膀,推开窗扇跃了进去。   绿潭正披着件外衫,斜倚在床头生闷气,忽然听见一声低低的男子轻笑声,募得抬头,只见一名全身裹在黑衣中的蒙面男子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丽妃娘娘,这皇宫的生活不错吧,有没有想念无极界的同僚们啊?”安九捏着声音道。   绿潭立即坐直身体,压低声音,警惕地看了一眼殿门的方向,压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安九径直走到床榻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肘靠在椅子扶手上,撑着额头:“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是代主人来问一问你,究竟要拖到何时?难道这皇宫的日子太好过,你忘记了自己是谁吗?”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尾音上扬,带着不怒自威的威压。   绿潭被安九的声音镇住,略一迟疑,立即下床跪倒在地:“绿潭不敢,绿潭从未忘记自己是谁,更不敢忘记主子派给绿潭的差事,只是。。。上次绿潭也曾向莫大人提过,那个宫煜实在太过讨厌,希望魔主大人能与那位巫长行大人商议一下,不要让宫煜插手我们的事,您刚才大概也看到了,绿潭是极力想要拖住皇帝的,那个姓宫的总是想尽办法把他弄走,再这样下去,绿潭早晚会失了皇帝的宠幸,对了,大人,这几天莫大人怎么没来?”   安九饶有兴致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绿潭。   绿潭默默等了半晌,没得到回应,心中打了个突,半抬起头犹疑道:“大人。。。。”   安九用脚尖点点地面,放缓声音道:“起来吧,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该问的不要问。。。宫煜的事,我会向魔主提的,我这次来,是奉了魔主之命,来看一下你的事完成得怎么样,你到楚沐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么长的时间,若换成别人。。。。”安九故意拉长声音,身体前倾,盯着绿潭。   绿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散出的威压让她不寒而颤,此人修为恐怕仅次于魔主大人,连莫知崖的地位恐怕都在他之下,于是更加恭谨:“大人明鉴,非是绿潭不用心,实在是因为那个宫煜。”   :“哦?”   绿潭抬眼,见面前的人不再说话,于是继续道:“宫煜在楚沐身上下了一道禁制,我没办法避过他从楚沐身上取出紫薇丹,上次我也向莫大人说过,莫大人说,宫煜是巫长行大人的人,现在巫长行大人与魔主大人同为魔君的属下,紫薇丹也是宫煜骗楚沐服下的,我们若是想要抢夺,魔主大人恐怕会被魔君怪罪,让我暂时只拖住边境的战事,只要漠南的军队攻破怀城,楚沐也就没什么用了,要是现在杀了他,怀王必然会成为摄政王,加上一个异姓王刘沉舟,倒不如留着一个昏庸的楚沐压着他们的好。”   安九心中一默,已经猜到了大致的情势,于是道:“行了,看起来暂时也只能这样,楚沐就先留着吧,什么时候魔主准备动他了,会通知你的。”   他起身道:“我先走了。”   绿潭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绿潭斗胆,敢问大人名讳,绿潭下次见到大人,不至失了礼数。”   :“我与魔主是同宗。”安九说着,已经走到了推开的窗边。   :“恭送玄大人。”绿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九站在窗外脚步一顿,竟然是玄寒,他还以为是元辰。   兰寻站在窗边,安九与绿潭的对话也被他听了去,安九见他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站着,顺手环住他的腰,择了一个方向向宫外而去。两人回到安府,刚过了两更。   兰寻替安九换下夜行衣服,自己也换上单袍,到正厅重新沏了茶,早有陆炳去向烨华禀报,不一时,烨华也赶到了正厅。   安九将大盛宫中从绿潭那里探听到的情况向烨华说了一遍。   烨华一边喝茶,一边抚着他的宝贝胡须:“依照那个绿潭的说法,楚沐身上的紫薇之气所以消散,是因为国师宫煜骗他服下的紫薇丹吸收了他身上的紫薇之气,可是,那个宫煜为什么要这样做?”   :“宫煜是巫长行的人,让楚沐服下紫薇丹,应是巫长行的意思,但宫煜为什么又要处处帮扶楚沐,一边要害他,又一边督促他做一个圣君,此人真是自相矛盾,要想知道宫煜的目的,还要从巫长行身上着手,不过现下我们应该如何做,照绿潭的说法,漠南应该得到了魔域的支持,打进京都是早晚的事,我们究竟是顺其自然呢?还是帮楚沐一把?”安九向烨华询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些罗里吧嗦的。 第46章 应对的办法   四十六章   烨华摇头:“人界的事,照理说我们也不好多干预,无论是大盛的楚家还是漠南的巴图王族,人皇只要出自人界,于我们这些修道之人而言都是一样,别界是不能插手,依我看,我们只能针对魔域的魔修,魔域如果出手相助漠南,我们便出手应对那些魔域派出的魔修,至于漠南和大盛的战事,就由他们去吧,毕竟天命自有所归之处。”   :“可是有紫薇之气的毕竟是楚家,如果大盛真的被漠南攻下,那巴图王族是否又能在大盛的土地上站稳脚跟,依我看,多半会沦为傀儡,这样的话,人界岂不是会成为第二个魔域。”安九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指轻轻按压着额角:“与其等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倒不如现在相助楚沐。”   烨华长叹一声:“帝鸿君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只是那楚沐。。。哎,烂泥想要扶上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我为了人界的百姓出手助他,如若是他不领情。。。。”   兰寻走到烨华旁边,替他续上茶水,安九见他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样,忽而笑问道:“阿寻,对于今日的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兰寻没有料到安九会忽然问他,应道:“阿寻见识浅薄,这样关乎人界的大事,阿寻并不知道要从哪里入手才好。”他停了停,见烨华也正抬眼看他,只好又继续道:“阿寻前两年,也曾在人界行走过,记得有一日,遇见一个老头,他手中牵着一个只得三四岁的小儿,两人衣裳都十分褴褛,那老头走过来,向我讨一口吃食,说他们乡间今年闹饥荒,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希望我能接济他们父子。   我当时有些吃惊,那老头头发已经花白,竟然还有这样小的儿子,我给了他几个铜钱,他当即在路边买了四个馒头,用油纸包住三个,只取出一个分成两半,给了半个馒头给小儿,小儿吃完半个还不够,就又向他讨要,谁知他却不给,我当时就质问他,明明还有三个,为何舍不得拿出来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回答道,因为家中还有另外的四个没有成年的儿子和妻子没有吃东西,剩下的馒头是要带回去给他们的。   于是我又问他,富贵人家中生养的孩子多,是因为他们养得起,你连照顾自己和妻子都这样困难了,为什么还要生养这么多的儿子,他回答,正是因为他穷,才要养更多的儿子,多养一个孩子,也就是锅里多加一点米一瓢水,可是过几年儿子长大,却能多出一个赚钱的劳力,等他年纪更大的时候,如果一个儿子不成器,还有其他的儿子可以依靠,如果他只养一个儿子,而这唯一的儿子早夭或对他不好,他又要去依靠谁呢。”   兰寻停了停,看着若有所思的烨华和安九:“这人皇的位置如果一定要由身具紫薇之气的楚家来坐,除了楚沐,楚家应该还有其他的人吧,既然楚沐是那个靠不住的儿子,为何不找另一个靠得住的儿子,不是还有一个怀王吗?或者还有其他的人选,只要他不像楚沐那般,为什么不能去找他们呢?”   安九向烨华道:“烨华宫主以为如何?”   烨华皱眉,抚着胡子点头应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怀王楚祁的为人。。。还要多方打探。”他看一眼已经回到安九身侧的兰寻:“帝鸿君的这位侍从倒是让小老儿刮目相看啊。”   安九拱手:“那就有劳烨华宫主了,与楚家人打交道,安某其实不太擅长。”他握住兰寻的手,又向烨华笑道:“阿寻并非是我的侍从。”   烨华怔愣一下,忽而了然一笑:“倒是小老儿眼拙了。”他站起身,向安九回了一礼:“那我即刻去一趟怀城,再遣人往边城走一遭,漠南得魔域相助,大盛边域恐怕已经沦陷,我们也需早做准备,国师和魔姬还要帝鸿君你在京都多费心留意。”   兰寻被安九在烨华面前捉住手,只觉得整个脸都烧了起来,安九察觉到他的窘迫,在他手上轻轻捏了捏,随即松开,起身向烨华道:“这是当然,烨华宫主此去若是有什么消息,还请传回信符,我好早做准备。”   烨华应下,带着陆炳出了大门,回房收拾一番后向怀城去了。   安九看着烨华走远,回身拥住兰寻,在他耳边轻声道:“刚才阿寻是不是害羞了。”   兰寻有些懊恼,低下头不说话。   安九握住他的手,把他拥入怀中,脸颊磨蹭着他的耳侧:“阿寻要快些习惯才好,等我们回了栖凤宫,我与你成亲的事,可是要昭告天下的,到时不仅是烨华,鬼界的白长羽,云青界的白乐华,简先生。。。你总是这样害羞可不行。”   兰寻心中纠结,琉璃境的事虽然是因安九而起,可是现在的安九对他。。。   他心中叹息一声,一双潋滟的眼睛看着安九,放柔声音道:“兰寻。。。知道了,现在天色尚早,阿九可要再去休息一下?”   安九将他搂住,嘴唇在他眉间轻轻摩挲:“阿寻和我一起。”   两人相携回了卧室宽衣躺在榻上,安九从背后把兰寻拥在怀里,一边慢慢抚摸他的长发,一边在他耳边道:“阿寻是不是有话要说?”   兰寻有些吃惊,他确实有些困惑,但安九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的神情已经不自觉地表现在脸上了:“其实。。。也没什么。”   安九低声道:“阿寻有什么话尽管问我就是,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兰寻转过身:“我只是有些意外阿九对人界之事的关心程度,你对其他境的事似乎都没有这样费心,大盛是人皇的地界,烨华宫主也说即使是巴图王族做了人皇,你们也不好插手的。”   安九把他转身时压住的长发轻轻拽起来,将他往自己身边又拢了拢:“人界一旦落入魔域的掌控,妖域和人界之间的结界就会形同虚设,所谓唇亡齿寒,到时就更难以收场,倒不如现在就把人界控制住,以绝后患。”   其实还是为了自己治下的妖域,免除以后的麻烦。   :“那。。。如果魔域插手的是云青境的事务呢?”   安九低低笑了两声:“云青境不是有白乐华吗,我管他的事做什么。”   兰寻敛眉,所以琉璃境因你而出事,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了。   安九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各人有各人需要担负的职责,有些事,别人也替代不了,我只望往后能与你这般安安静静待在一起就好。”   他说着,低头吻上兰寻,轻声道:“阿寻,我现在有些难受。”   兰寻听到他染了情/欲的声音,思绪从旧事中被拉了回来,还未及答应,手已经被引导着触碰到了硬/挺灼/热的一处.   :“阿寻,帮帮我,用手就好。”安九呢喃着,舌尖轻轻舔抵他的唇角,手包裹着他的手,覆盖在欲/望之上.   兰寻闭上眼,随着他的手动了起来,安九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吟:“阿寻。。。唔。”   兰寻感觉自己手中的物件又大了几分,安九翻身,压在他身上,扯开他的衣袍,嘴唇贴上了他的胸口。兰寻只觉得胸前一热,一阵异样的感觉从被亲/吻的地方扩散开来。让他浑身一紧。接着,自己的那处就被握住了。   :“啊,你。。。。”他睁开眼睛,只看到安九的长发散落在自己的胸口上。   :“别说话。。。乖。”   兰寻慢慢放松自己,早晚都要到这一步,与其去抵触,何不去享受,确实。。。很舒服。。。   他放任着自己在安九的手中泄了出来。   :“阿寻这样,真让人心动。”安九收回手,按在兰寻的手上:“阿寻,帮我,再快一点。。。。”   良久,兰寻才收回手,看着手上沾染的琼浆,心道凤神之体果然与常人不同。   安九取过锦帕,仔细替他擦净手上的粘液,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等到我们成亲的时候,阿寻可不能这样敷衍。”   兰寻捏一捏酸掉的手指,这只凤凰真是没脸没皮。。。   安九见他不说话,继续道:“阿寻前些日子还总说喜欢我,怎么现在却不说了。”   兰寻心中咯噔一声,他之前那样说,是因为知道安九对他没什么想法,所以肆无忌惮,现在安九说喜欢他,要和他成亲,明明目的就快要达成了,他反而开不了口,觉得再说以前那样的话,就像心口中被堵着一团棉花,十分不自在。   :“我知道,其实阿寻面皮薄地很,睡吧,天要亮了。”安九再把他往自己怀里紧了紧,闭上了眼睛。   两人直到午时才起,兰寻依旧打水伺候着安九洗漱更衣,还没替他绾好头发,白鹭的声音就在房门外响了起来。   :“主子,白鹭回来了。”   :“事情处理得如何?”安九问道。   :“已经办妥,滞留在人界的妖民已经全部送回妖域,鸦金大人也已回了妖灵境,只是今早有件事。。。。”白鹭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   :“在京都郊外时,白鹭看到南边的官道上全是拖家带口的百姓,因白鹭当时是原形,不曾前去查探,但官道上那么多的百姓,且全是往一个方向,主子,莫不是这里发生了什么?”   :“只是往南边?其他的方向呢?”   :“甚少。”   安九待兰寻替他绾好头发,笑道:“阿寻,我们也出去走一走吧。”   兰寻听了白鹭的话,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当即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更沉香卷,希望这个月能完结,哈哈 第47章 大盛朝的危急 第四十七章   两人站在街口一品茶楼二楼的横栏边,看着楼下的街道上匆忙而过的各种马车驴车,以及背负着大小包裹的行人。   :“两位公子,你们的茶和点心。”小二将茶壶茶盏和点心盘子麻利地从托盘上移下来放在桌上。   安九回转身,向小二道:“怎么今日出南城门的人如此多?”   小二把托盘夹裹在腋下,笑道:“公子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安九故作不解。   小二摇了摇头:“就在昨天晚上,北边战场的消息传回京都来了,漠南的大军已经打过了北重关,向南城门去的人,当然是避兵祸的。”   :“北重关?离京都还远着呢。”安九从桌上拿起茶壶,斟了一盏递给兰寻:“阿寻,喝些茶再用点心。”   小二撇撇嘴角,心道这两位看衣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平日里恐怕只读得些诗词歌赋,朝廷里的消息还不如自己这样的小老百姓灵通:“公子此言差矣,北重关离京都虽远,可是昨日到的军报,却已经是十天前的消息了,这会儿指不定漠南的军队早过了西岭,快到怀王爷的地界了呢?”   :“就算是到了怀王爷的地界,以怀王御下的守军,再加上大盛的十万将士,漠南也很难过了怀城打进京都啊。”安九说着,在椅子上坐下,夹起一块点心放到小碟子里,推到兰寻那一面的桌上:“再说,怀城左面不是禹州吗,刘王爷一定会出兵与怀王一起挡住漠南的,我听说刘王爷英勇善战十分了得,区区漠南蛮夷一定不在话下。”   小二长叹一口气:“公子啊,想来你还不知道吧,昨天夜里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招刘王爷即刻回京都呢。”   安九皱起眉头:“哦,竟然有这样的事,那刘王爷一走,岂非给了漠南可乘之机。”   :“公子说这话倒是有见识的。”小二往安九身边凑近了些,弯下腰捂着嘴悄声道:“皇上另派了齐国相的大儿子齐拓领着三万兵马去禹州接管刘王爷的地盘儿呢,那个齐大公子,呵呵,不是我说他,纸上谈兵倒是会一点,真正打起仗来,恐怕第一个被吓软腿的就是他了,去年菜市口杀犯人,据说齐大公子看了,回去被吓得在床上病了半个月呢,这样的人,我们还能指望上他,不大开城门把漠南人迎进来就是好的了,各人还是先顾好各人的命,找个僻静地方躲过这场兵祸再说。”   兰寻抿一口茶水,轻声道:“那楚沐当真这样糊涂?国师也应该阻止他这样做才是?”   小二赶紧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公子,皇上的名讳可不能乱叫,小心被有心人听到,国师大人当然是不同意皇上这么做,可架不住皇上的猜疑心重啊,大家都在估摸着。”他四下看了看,把手放在颈项上做了个斩首的动作:“刘王爷一进这京都的城门,多半都要被这样,哎,再忠心的人,也架不住他不姓楚。”   安九见小二那副做作伤怀的模样,心中好笑,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个银元宝放到小二面前:“小二哥,你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可这军报和圣旨,还有刘王爷的消息,朝廷的人怎么会轻易让我等知晓,这市井之中的消息,我看多半是有人在传谣言呢,你看,你自己不也没走么,。”   小二取过银子,嬉笑两声:“二位公子,不是我不想走,实在是身上没盘缠,你看出城的那么多人,路上就算是喝碗粥,价钱也是平日的五倍,多谢公子你今日相赠的茶钱,等下我就收拾包袱走了,我也奉劝二位公子,还是早作打算,明天我们这茶楼的生意恐怕也不会做了,还有,这些消息可不是谣言,你们看看楼下那些马车。”他指着一辆恰巧经过楼下的马车道:“这马车是左相林公家的,遮盖了族徽我也认得出,连左相的家眷都在往南边走,这消息还能有假。”   小二说完话,揣着银子走了。   安九看向兰寻:“阿寻,喝完这壶茶不如去看歌舞?”   :“好。”兰寻应道。   朝暮馆不仅有歌舞,还有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   喝完茶,二人相携着进了朝暮馆的大门。   这个时辰,朝暮馆的艺伎演出还没开始,安九指着大厅内舞台边缘的一角道:“阿寻,我在这朝暮馆第一次看见你时,你坐的就是那个位置,我记得你那日穿了一件青色的袍子。”   兰寻微微一笑:“是啊,那日我为你抚了十八遍乘风。”   白蔓从楼梯上下来,见到两人亲密的举止并不吃惊,她早就听说,妖灵境的帝鸿君看上了当日在她楼中抚琴的兰公子,要是两人此刻的表情疏离,那才是件奇怪的事。她挥手遣退跟在她身旁的花喜儿和其他艺伎,笑着向安九道:“今日我一起床就听见窗外的喜鹊叫个不停,我还奇怪会有什么好事,原来是帝鸿君到了。”   白蔓走到安九和兰寻身边,端庄地向安九行了礼,又朝着兰寻点头致意道:“兰公子愈发英姿风华了,二位在我这馆中一站,倒把我馆中的头牌都羞得不敢出来见人。”   兰寻向她拱手,笑道:“白老板说笑了,兰寻一介庸人,哪里当得白老板这样的夸赞,当日相救之恩,兰寻还未道谢,真是罪过。”言罢,向白蔓深深鞠了一礼。   白蔓连忙将他扶住,笑道:“兰公子真是太客气了,当日只是举手之劳,救命之恩一说,白蔓实在愧不敢当。”   三人又客套一番,白蔓亲自引着二人到了三楼的雅阁,各色点心酒水铺了满满一桌。   白蔓亲自为二人斟满暮归酒,又替自己斟了一杯:“这杯酒,是白蔓感谢帝鸿君和兰公子相助我云青境。”说完,一饮而尽。把酒杯倒过来,向安九道:“帝鸿君以后有什么差遣,只要我白蔓能做到的,必不推辞。”   安九和兰寻也饮下杯中的暮归,安九笑道:“既然白老板这样说,我还真有几件事想请白老板为我们解惑。”   白蔓又替二人斟满:“解惑这样的话白蔓不敢当,帝鸿君若是有什么疑问,请尽管说,白蔓必定知无不言。”   安九也不和她绕圈子,直截了当道:“我想知道楚沐身边的那个宫煜究竟是什么人,他在楚沐身边又有何目的,还有,现在漠南与大盛的战况究竟是如何了,街上流传的那些消息可是真的。”   白蔓略一思索:“帝鸿君所说的宫煜可是盛朝现在的国师?”   安九点头。   白蔓笑了笑:“宫煜是他的化名,他本姓吕,叫吕煜,是海府岛的人。”   :“海府岛?难怪烨华宫主说不曾见过他,原来竟是海府岛吕家出来的。”安九以手抚着额头:“海府岛一向是关门闭户不与各界往来,为何这次居然插手人界的事?难道已经被魔域。。。”   白蔓摇头:“并非是海府岛插手人界事务,只是吕煜是从海府岛出来的,海府岛最擅占星问天之术,一向自视甚高,觉得凡人兼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又怎么会自降身份插手人界的事,吕煜之所以做盛朝的国师,是千傀境巫长行的主意,吕煜年少时,曾出海府岛游历,后来在鬼界遇到极凶险的事,幸得千傀境的境主巫长歌冒着身陨的危险相救于他,帝鸿君您也知道,那巫长歌被巫长行拿捏得团团转,吕煜在这盛朝做国师,是在还巫长歌的恩情。   至于巫长行的目的。。。我猜测,应该与封渊明镜有关,巫长行性情偏激桀骜,唯独对封渊明镜用情极深。。。。”她神情暧昧地看了一眼兰寻和安九:“他为了能待在封渊明镜身边,甘愿让整个千傀境都做了魔域的附庸,可叹巫长歌却不闻不问。”   安九回想巫长行的所作所为,确实都与封渊明镜相关,可惜封渊明镜一心只想回太古,巫长行真是落花错付了流水,他眼角余光扫过身旁的兰寻,不由感叹自己终是比巫长行幸运了许多。   兰寻见安九若有所思,便向白蔓道:“兰寻听闻漠南得魔域相助,十日前已攻破了北重关,白老板可有大盛与漠南近两日交战的消息。”   白蔓长叹一声:“今晨刚收到消息,漠南已经过了西岭,离怀城不到百里,说不得现下已经到怀城了,怀城一破,不出五日就能到京都的城外,我这朝暮馆也免不得要歇业一段时日,原本还指望着刘沉舟和楚祁联手把漠南拦住,可惜那个昏君听信谗言要杀刘沉舟,我估算着怀城城破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楚祁性子冲动易怒,没有刘沉舟一旁协从,怀城是守不住的。”   朝暮馆例行的艺伎表演虽然还如往常一般继续,但舞台下的客人屈指可数,享乐也要先保住性命才行。   安九和兰寻别了白蔓,走回府中时已经月上枝头。   白鹭在大门口迎住他们,向安九道:“主子,简先生在正厅已经等候多时了。”   安九带着兰寻进正厅时,简知正在喝茶,一旁的高几上放着一只通体漆黑油亮的盒子。   :“简先生,久等了。”安九向他道。 第48章 再进大盛宫 第四十八章   简知站起身笑道:“有这样的好茶喝,等再久也是美事。”   安九转身向跟在身后的白鹭道:“简先生到了,你该来告知我。”   :“是我不让他去的,你不要怪他。”简知从高几上取过盒子打开,黑色的里衬上是一枚龙眼大小泛着白色光晕的珠子,他将盒子连同里面的珠子送到安九面前:“这是蕴魂明珠,十二公子的神元就拜托帝鸿君了。”   安九接过,取出蕴魂明珠放在手心,只感到珠子中的温润灵气中正平和:“多谢简先生。”安九郑重道。   简知失笑:“我也只能做这些微末小事,十二公子转生的事,还要帝鸿君和烨华宫主多费心。”他抬手向安九施礼:“梵灵儿我让决明暂时照看着,桑榆和染衣在一处时间久了怕是要惹出什么事来,我就告辞了,帝鸿君若是有事寻我,可以让信鸟传信到云灵谷。”   :“云灵谷?简先生之前不是一直住在瑶山吗?”安九有些奇怪,云灵谷虽然也是人界一处福地,但论清雅舒适,是没法与瑶山相比的,论地方宽阔,云灵谷还不及瑶山的十分之一。   :“哦,云灵谷地势平坦,比较适合孩子们居住,瑶山山势险峻又远离人境,上下山都多有不便。”简知解释道。   安九看着简知远去的身影,叹道:“这么几个小的,倒是为难他。”   兰寻收拾好桌上的茶盏:“简先生学识渊博,温和宽仁,是良师的上上之选。”   安九点头:“阿寻说得没错,我是万万不能的。”   次日,安九刚起身,烨华的信就传了回来。   兰寻将巾帕拧干,送到他面前问道:“烨华宫主传信回来,是有什么消息吗?”   安九接过巾帕,顺手把信纸递给兰寻,兰寻接过,只见上面写道:“漠南军中魔修已除,然我方亦有损伤,需回御仙宫闭关调养,楚祁实非人皇上佳人选,若漠南大军攻入大盛京都,亦是天意,请帝鸿君酌情应对。”   兰寻祭起五色火将信纸燃尽:“阿九,烨华宫主的意思,莫不是让我们不要再插手人界的事,这中间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安九抹一把脸:“他此刻多半已是身负重伤,但魔域也应该不会再帮着漠南,想来烨华与元辰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他把巾帕放入水盆,继续道:“阿寻,我想进大盛宫见一见楚沐。”   :“嗯,以如今的情势,是该与他开门见山地谈一谈。”兰寻伸手欲接过巾帕。   :“我自己来。”安九握住他的手:“除了楚沐,我还想会一会那个海府岛的宫煜,阿寻,你与我一同去吧。”   大盛宫。   楚沐倚靠在御花园水榭的金椅里,让宫中的画师给他画像,一旁的绿潭正替他剥龙眼。栏杆边侍立的宫女和侍从拿着水盆,锦帕,铜镜,玉梳之类的物事。   楚沐张嘴接过绿潭送到他唇边的龙眼肉,有些不耐地对画师道:“怎么还没有好?”   绿潭勾勾手指,旁边的宫女立即捧上锦帕,她取过浸了安神香露的锦帕,轻柔地在楚沐额头上擦拭一番,笑道:“这才多会功夫,皇上再略坐一坐,邱画师的技艺在我们大盛可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楚沐抬手捏捏她的脸颊:“行,我就陪着丽妃再坐一坐,他要是画得不好,我可饶不了他。”   画架背后的中年男子听了楚沐的话,手中的笔险些掉落下来,背脊上也跟着出了一片冷汗。   一名穿深红色束腰花袍,头戴纱帽的侍从自回廊上匆匆跑了过来,在楚沐面前跪下,口中道:“皇上,奴是勤政殿的执事总管涂贵,有事向皇上禀报。”   :“什么事?”楚沐垂眼看着地上的人,又看一眼回廊,奇怪自己在水榭门口的贴身侍从永德到哪里去了。   :“适才在勤政殿前,两名男子从空中走了下来,说是要见皇上您。”侍从的声音有些发抖:“其中一个自称帝鸿君。”   :“帝鸿君?”楚沐暗自思附,这妖人又来做什么:“他们现在何处?你去一趟灵虚宫,把国师请来,顺便把永德给我叫进来。”   :“他们在。。。。”涂贵话音未落,一个着紫衣银线长袍,头戴紫金冠的俊逸男子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正是安九,他手中还提着个红色宫袍的人,安九身后是一身月白衣袍的兰寻。   安九松手放开红袍男子,那男子一得自由,立即在地上膝行几步,跪到楚沐脚边:“皇上,永德无用,拦不住他们。。。。”   :“蠢才,滚下去。”楚沐给了地上的男子一脚,男子立即退到一旁,垂头不敢再言语。   楚沐站起身,向画师挥挥手,画师如蒙大赦,立即擦着额头的冷汗退出了水榭。绿潭看了安九和兰寻一眼,放下手中的盘子,向楚沐行了礼,带着涂贵和栏杆边的一众侍从宫女出了回廊。   安九看着画架上比楚沐本人勇武俊俏许多的画像,轻笑一声:“皇上真是好兴致啊。”   楚沐敷衍地向安九一拱手:“帝鸿君今日来又是有何事?”一旁的永德利索地搬过椅子放在安九身后。   安九也不客气,径直坐下,手撑着椅边道:“我听说漠南的军队已经快到怀城了,皇上能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坐着画像,想来已经有了应敌的办法。”   楚沐重新坐回金椅,抓起刚才绿潭放下的龙眼剥了一颗放进嘴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向安九道:“我没有行军打仗的能力,更不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能打仗的已经派出去了,我这不能打仗的光着急有什么用,难道我整日待在勤政殿里干着急,漠南的军队就会退回去了。”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安九一眼,继续道:“我又不像帝鸿君你天生就有法力和无尽的寿元,能坐上这龙椅。”他垂眼看着金椅扶手上雕铸的龙头,手指摩挲着龙头上的龙角:“当然是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可你是大盛的皇帝,还是人皇,你这样说,是要把自己的职责摆于何地!”安九沉声道:“若其他两界的主事者都如同你这般做法,那魔修岂不是。。。。”   :“哼,其他两界。”楚沐忽然打断他的话:“帝鸿君,其他两界的主事者可有我这般短命的,你们都能活千年万年,凭什么我就只能有不到百年的寿命。”   说到这里,楚沐激动地站起身,指着安九身后的兰寻道:“就连你的侍从都能活得比我长久,我这个做皇帝的不趁活着的时候好好快活,难道等着死了才去后悔吗,你们修行的人经常说要众生平等,什么平等——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楚沐一掌拍在金椅上,大声道:“这人皇的称谓就是个虚衔,有什么用!还不及国师给我的一颗仙丹。”   安九以手扶额,烨华说得没错,这楚沐,当真已经是无可救药了,亏他还想着帮楚沐坐稳大盛朝皇帝和人皇的位置。   四下一片寂静,永德和角落的侍从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后,回廊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涂贵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水榭。   这次他只在水榭门口跪下,向楚沐道:“皇上,国师大人请您和帝鸿君移驾灵虚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安九看了一眼楚沐,直接起身,也不顾及旁人的目光,拉住兰寻的袖袍道:“阿寻,我们去灵虚宫。”说完,也不看楚沐,携着兰寻就往水榭外走,像楚沐这样的人皇,不要也罢。   涂贵站起身,半躬着身拦住他们:“国师大人只说请皇上和帝鸿君去灵虚宫。”   :“走开,我的人当然要和我一起。”安九正要推开涂贵,被兰寻伸手挡住道:“帝鸿君,既然国师大人只请了您,我就在这里等候吧。”安九本也是想见宫煜的,现在宫煜主动邀请他们,倒省去许多麻烦。   楚沐走过安九身边,轻哼一声道:“帝鸿君,请吧,你该不会是害怕见我大盛的国师吧。”   安九捏住兰寻的手,轻声道:“我很快回来。”   说完,跟着楚沐一起出了水榭。   兰寻站在栏杆边,看着水榭下方波光粼粼的湖面。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安九还没有回来。他有些烦闷,手指紧紧抓着栏杆,片刻后又有些懊恼,他担心安九做什么,海府岛的人再怎么厉害,终究也不能把安九怎么样。   回廊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兰寻转身,一名宫女正从回廊那头向他走来,他记得这名宫女叫盈儿,是绿潭的贴身侍女。   盈儿走到兰寻面前行了宫礼,向兰寻道:“兰公子,丽妃娘娘听闻您琴技超群,想请您到曲流园弹奏一曲。”   兰寻愣了愣,笑道:“兰某并不认识丽妃娘娘,贸然前去,多有不便。”   盈儿抬眼看到他清丽的笑容,不由心中一突:“兰,兰公子,这,娘娘说,她以前曾救过您的一只白老虎。。。。”   兰寻心下明了,敛眉道:“既然娘娘这般赏识兰某,兰某理当前去拜会娘娘,请带路吧。”   盈儿再次向兰寻行了一礼,匆匆往来路而去。   兰寻跟着盈儿绕过曲折的路径,进了前两日才到过的那个园子,却走了与上次相反的方向,到了一个连着回廊的小阁前,小阁内,正传出叮叮咚咚的琴音。   小阁的门是开着的,回廊下就是那日看到的荷花池,盈儿带着兰寻到了小阁的门前就停下脚步:“兰公子,请吧。”   兰寻刚踏进小阁的门槛,琴音就停住了,从绣着牡丹的纱帘屏风后,转出一个青袍白袖的人来。 第49章 元辰的胁迫 第四十九章   元辰仍是那副儒雅的书生妆扮,长发在脑后绾成简单的发髻,用青色的丝带系着,手中握一把白玉骨扇。   :“琉云君,我们又见面了。”元辰在屏风前停住,笑着向兰寻随意拱了拱手。   :“元辰魔主。”兰寻看着元辰腰带上悬着的那块姬怀雨的玉佩,咬着牙道:“你不必刻意来提醒我,人在你手里,我当然会按照魔主的意思送上凤凰令,只希望魔主能信守诺言,好好对待怀雨。”   元辰将白玉骨扇一甩,拿在手中慢条斯理地摇着:“哎呀,琉云君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我今日来见琉云君,只是为你的那位侄子带一句话。”   :“什么话?”兰寻放软声音。   元辰将扇子刷拉一下收起来,拿扇柄点了点额头,皱眉道:“是啊?什么话,怎么我一见琉云君,就高兴地什么都忘记了。”   :“你。。。。”兰寻看着他那副装模作样的神情,恨不能一拳锤在他脸上。   :“啊,我想起来了。”元辰转身,正对着兰寻的脸:“你的小侄儿说,他在我宫里每天都过得快活无比,让你不用管他。”   兰寻捏紧拳头:“你对他到底做了什么?”   元辰故作不解,瞪大眼睛:“我当然是把他奉为上宾,怕他一个人太寂寞,还亲自挑选了两名宫中最健硕强壮的手下贴身“侍奉”他呢。”他故意加重了侍奉这两个字。   兰寻心中好似有一团烈火,马上就要喷发出来。   元辰看着他的神情,接着道:“不过像姬小公子这样的贵人,平日大概都是由美貌的小姑娘们侍奉的,我送去的侍从他有些看不上,碰巧几天前玄寒到我宫中喝酒,看到姬小公子长得。。。呵呵,看到姬小公子没有人侍奉,就自告奋勇想要亲自伺弄姬小公子。”   兰寻听到这里,连嘴唇都抖了起来:“你。。。玄寒若是敢动怀雨。。。。”   :“哎呀,琉云君,你别激动。”元辰打断兰寻的话:“我还没说完呢,我也是觉得,玄寒粗手粗脚的不大会做侍奉人这样的事,所以才特地请琉云君来商量一下。”   兰寻闭上眼,让自己平复下来:“元辰,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吧,只要怀雨没事,我又能做到的,全答应你。”   元辰走到兰寻面前,靠近他的耳侧,轻声道:“琉云君可是我大哥的心头好呢,我怎么能为难你呢,这件事对琉云君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看,楚沐身上的那粒紫薇丹,琉云君你只要稍微勾勾手指就能取到,给你三日的时间,是不是太小看你了,其实琉云君你只需一日。。。。”   :“我替你去取,不许让玄寒接近怀雨。”兰寻冷声道。   元辰往后退了半步,笑容满面地拍着兰寻的肩膀:“琉云君请放心,姬小公子在我那里一定住地惬意又舒服,绝对没有谁能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过我以前送琉云君的那根簪子,还请尽快喂饱它啊。”   兰寻压住心中的怒气,抓住元辰的手放下:“没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哦,那我让盈儿送送你,琉云君,后会有期啊。”   兰寻跟着盈儿又返回水榭,站在原地再等了半个时辰,安九才随着那个叫涂贵的侍从回来。   :“阿寻,我们走。”安九脸色阴沉,他揽住兰寻的腰,在水榭中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踏上栏杆径直从湖面上掠过,向宫门的方向御风而去。   直到回了安府,安九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   兰寻一边替他解开腰带,换上常服,一边轻声道:“阿九是在生那楚沐的气?”   安九斜倚到卧榻上,以手撑着额头,半闭着眼道:“楚沐蠢笨如猪,一心想靠吃丹药长生,我生蠢猪的气做什么。”   兰寻将茶盏送到他唇边,含笑道:“那阿九面色为何沉郁。”   安九接过茶盏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抬眼看着兰寻。半晌才轻声道:“阿寻,你可曾骗过我,会不会。。。背弃于我。”   兰寻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他咬了咬嘴唇,继而后退两步,涩然道:“主子这样问,可是因为兰寻做了什么错事。”   安九从卧榻上起身,与兰寻相对而立,看着对面的人眼中慢慢蓄积的水汽,心中像是被尖利的刀狠狠戳了一下,他将兰寻一把拥入怀里,抚摸着兰寻轻轻颤抖的后背:“阿寻,你不要这样,我只是。。。。”   :“主子可是听到了什么关于兰寻的传闻。”兰寻挣脱开安九,恭敬地跪在地上垂眼道:“兰寻知道自己的身份本就配不上。。。。”   :“阿寻,不可这样说。”安九打断他的话,弯腰搂住他的肩膀道:“你我之间的喜欢与身份没有关系,我亦不是你的主子。”   兰寻抬眼:“那。。。阿九为何会对兰寻生疑。”   安九长叹一声,将他拉起紧紧抱住,磨着他的脸颊道:“今日那吕煜对我说,百日之内我必被亲近之人手刃,死于梧桐之下。。。。”   :“阿九信他么?”兰寻靠在他颈侧轻声问道。   :“当然。。。是不信的。”安九抚摸着他的长发:“虽然海府岛之人修的是占星问天术,但他们从不出世参与人界之事,那个宫煜的身份。。。白蔓的说辞不一定就是对的。”他停了停,继续向兰寻道:“阿寻,你说过喜欢我,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   :“是,兰寻发誓,会一直陪在阿九身边。”兰寻闭上眼,轻声道。他的心莫名有些发颤,安九的语气很是小心翼翼,一点不像他记忆中那个帝鸿君的样子,安九对他,已经很是不同了吧。   安九松开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在他唇边吻了一下:“明日我们就回栖凤宫吧,人界的事没有必要再管了。”   兰寻愕然,他还需要时间去取楚沐身上的紫薇丹:“明天就回去?那十二公子转生的事?”   :“没关系,有简知的蕴魂明珠,转生的事可以再慢慢找合适的机缘。”安九弯起唇角:“我想先把我们的事办完。”   :“好,我听阿九的。”兰寻一面低声答应,一面想着怎么拖住安九。。。   清晨,白鹭刚刚起床,门外就响起了叩门声。   :“你是。。。青,青。。。?”白鹭睁大眼睛,看着门边站着的美貌绯衣男子,脸上不由自主泛起两朵红晕,连舌头也打起结来,脑子里全是那日在怡然居时那副白皙匀称的赤/裸身体。   青彦生一见白鹭那副煮熟大虾似的脸色,不由皱了皱眉头——堂堂帝鸿君的府邸,怎么下人是这幅傻兮兮的模样,还是因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他疑惑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确定并没有什么不妥,才向白鹭道:“麻烦小哥,我想找兰公子。”   白鹭退到一边,低头道:“你等着,我去叫兰哥哥出来。”   说完,掩着鼻子一溜烟跑了。   青彦生站在门边一头雾水,怎么这人就这样跑了,至少应该先问清楚他的名字,有什么事情吧,等等,青彦生拿手指点在唇边,这开门的人怎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呢?青彦生努力回想,帝鸿君身边的人,是那个。。。那个白鹭!   他哀怨地长叹一声,双手捂脸背过身去,为什么他要自告奋勇地来这里!让小喜鹊来不就好了,啊,啊,啊,白鹭竟然在这里,这要他怎么有脸去见他的云哥!   兰寻看着白鹭捂在脸上染血的布巾诧异道:“白鹭,你这是怎么了。”   白鹭摇头:“没事,哈,刚走得急撞在了角门上,鼻子出血了,我拿冷水敷一敷,兰哥哥。门外有人找你。”   兰寻心下了然,故作疑惑道:“找我么?我在这里并无熟人。”   白鹭含混着声音,脸又红了两分:“是青家的那位二公子。”   :“哦,是青彦生吗,他来找我可说是有什么事?”兰寻故意问道。   白鹭一愣,他刚才感觉自己的鼻子又开始发痒,赶紧跑了,哪里知道青彦生来找兰寻是有什么事,只好答道:“哦,他就在门口,兰哥哥你去门边直接问他吧。”   安九走到兰寻身后:“是青家的那只小狐狸来了吗,即是来找阿寻的,白鹭你就请他到正厅去吧,我与阿寻随后就到。”想到在芙蓉楼时青彦生醉酒的情形,安九就有些不乐意让他与兰寻单独见面。   白鹭心中突地一跳:“主子,我,我有些不舒服,他就在门口等着,兰哥哥还是你亲自去见他吧,我还要收拾东西,先忙去了。”说完,逃也似地走了。   兰寻与安九一起走到门口,敞开的门边空无一人。   :“那只小狐狸呢?”安九走到门外,空荡荡的街上并没有青彦生的半个影子。   :“他走了。”兰寻有些懊恼地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只留了一封信。”   信上是青彦生龙飞凤舞的笔迹:“兰哥哥,我大哥有要紧事需见你,他不便来此,请见信后速速亲去青竹林一趟,我还有急事要办便不等你了。”落款是青彦生。   兰寻在心中默默把青彦生数落了一番,要是这张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纸不小心被风吹走了,岂不是要误事。他把信纸递给安九道:“阿九,云生大概是遇到什么麻烦事,我需到青竹林走一趟。”   安九把信上的字匆匆看了一遍:“我同你一起去,有什么事也好多个帮手,青家也算是我妖灵境的臣属。”   兰寻摇头,握住他的手笑道:“不用,应只是一些琐碎小事,若是有大事就不会是青彦生来了,青竹林不许外人进入,你我尚未成亲,同去的话不太方便,我最多三日便回,阿九不如先行回妖灵境,我见了云生就直接回栖凤宫。”   安九略一思索,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递给他道:“既然如此,阿寻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若是有什么事就捏碎玉符,我会立即前来找你。”   兰寻接过,柔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0章 天意难违 第五十章   入夜。   兰寻在客栈的房间中换好夜行衣,背着长剑向大盛宫御风行去。   他在青凤巷的宫墙之外停下,仔细听了听动静后跃过宫墙,避过宫中的侍卫,直接到了宁秀宫中绿潭的寝殿。   然而寝殿里只有绿潭和那个叫盈儿的侍女。   :“可是兰公子?”绿潭从妆台的铜镜中看到身后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放下手中正在描绘蔻丹的笔。   :“正是,楚沐呢?”兰寻问道。   绿潭站起身,从妆台的一侧取过一只小巧的圆形瓷盒:“魔主已嘱咐绿潭要协助兰公子取得紫薇丹,但今日楚沐并不会来宁秀宫,不过我已在他身上下了“蝶影”。”她将手中的瓷盒递给兰寻:“跟着盒子里的信蝶就能找到楚沐。”   兰寻接过瓷盒打开,从里面飞出一只淡蓝色的蝴蝶。蝴蝶绕着他转了一圈,从打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转告元辰魔主,答应我的事务必做到。”兰寻说完,跟着蝴蝶出了绿潭的寝殿。   蝴蝶带着兰寻飞越了大半个宫城,在一处不起眼的小殿檐角落了下来。小殿门外的台阶下正守着一队侍卫,门口站着两个穿深红色宫袍的侍从,殿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喝叱的声音。   兰寻悄无声息地转到小殿后方,找到一处黑暗的侧房,拔下窗上的插销跃了进去。   借着从另一侧的雕花窗透进来的昏暗光线,兰寻看到房中是各式各样令人胆寒的刑具——这小殿是宫中审讯犯人的地方。   小殿里燃烧着巨大的烛台和火把,殿堂正前方,楚沐坐在高背木椅上,他面前是一张木案,上面放着一盘糕点和一个小巧茶壶,木案的一角是笔架和一叠黄纸。在殿堂正中央的十字刑架上,一个上身赤/裸的男子双臂被两条铁链捆绑着悬挂在上面,身上是纵横交错的血红鞭痕,凌乱的长发垂在额头前,双脚悬空,脚下挂着一只沙袋。   那名叫永德的侍从正小心地把木案上的糕点喂到楚沐嘴边,另一名高大健硕的侍卫手中握着带细小钩刺的皮鞭,静静地站在刑架旁边。   楚沐拿起木案上的小茶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沉着声音道:“刘沉舟,朕再问你一遍,禹州的兵符在哪里?”   刑架上的人抬起头,声音浑厚沙哑:“皇上,禹州和怀州是京都北面的门户,若是失守,京都危已。”   楚沐把小茶壶噔地一声拍在木案上:“刘沉舟,我只问你兵符在哪里。”   :“皇上,齐拓度量狭小且不擅排兵遣将,我禹州五万守军决不可交于此人。”刑架上的人恨声道:“沉舟就算是死,也不能把兵符交给他。”   楚沐抓起小茶壶向刑架上的人掷去,小茶壶打在那人身上,弹落在地炸裂开来:“刘沉舟,你镇西王爷的世袭爵位是我楚家给的,楚家既然能给你,也能收回来,我问你最后一次,你若再明顽不灵,就不是贬为庶人这么简单了。”   刑架上的人忽然抬头望天大笑:“楚沐,盛朝大好的江山就要败在你这昏君手里,我刘家祖先在受封时就说过,刘家人护卫的是这盛朝的江山和百姓,不是楚这个姓氏,就算你把我杀了,也不可能得到兵符,我来时已向家中妻儿交代,宁愿战死沙场也不退让半寸土地,你为一己安宁竟暗地里让齐拓小人暗度陈仓割让土地,真当我刘沉舟眼瞎吗,楚沐,你休想得到兵符,我禹州的儿郎只为大盛而战,决不依附庸君佞臣做蛮夷之奴。”   楚沐狠狠拍在木案上:“刘沉舟,我就看看,是我的鞭子硬,还是你的嘴硬,给我打。”   殿堂中又响起了鞭子接触到皮肉的声响。   兰寻深吸一口气,拔出长剑推开侧房的门向楚沐奔去,剑尖直向楚沐。他速度极快,但就在快要刺到楚沐的胸口时,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伴随着一道白色的光晕向兰寻撞去。   永德立即闪身挡在楚沐身前,往门边大叫道:“快来人啊,有刺客。”   兰寻随反弹之力顺势跃起,以手结印,小殿内的门窗尽数被向内的吸力关闭,同时一个结界在殿堂内结了起来。所有的侍卫都被阻拦在殿门之外。   :“你是谁?”楚沐颤抖着声音往木案下方躲,兰寻并不回答,再次挥剑朝他后心刺去,白色的光晕又弹了出来——楚沐身上有护体的法器。   兰寻扬手,将永德和赶过来保护楚沐的那个持鞭侍卫甩到墙角,双脚在木案上一点,木案从中间断裂开来。   楚沐慌乱地从木案中爬出,向刑架的方向躲避,兰寻以手结印,凌厉的掌风以排山之势击向楚沐,掌风与楚沐身上散出的白色光晕相接,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后,楚沐被震荡到刑架之下。   兰寻知道他这一掌下去,楚沐身上的护身法器已经被废,他再次挥动长剑,直取楚沐的后心。   就在快要接近楚沐身体的时候,一把闪着幽光的剑凭空出现,接在了兰寻的剑尖之上,紧接着一道身影挡在兰寻面前,正是国师宫煜。   :“你意欲何为?”宫煜隔开兰寻的长剑,向兰寻喝道。   :“你说呢。”兰寻腾空跃起,长剑直取宫煜咽喉,如果宫煜想要保住楚沐,他就只有先对付了宫煜再说,反正他下的这结界楚沐是没有办法出去的。   宫煜不再说话,与兰寻在殿堂中打斗起来。宫煜修的是占星问天之术,于剑术一道其实并不擅长,兰寻从小修习的术法颇多,虽并不十分长于剑术,对付起宫煜来却是游刃有余,只片刻功夫,宫煜已经明显处于下风。但他并不想对宫煜下杀手,海府岛的人个个能掐会算,若是他真的杀了宫煜,以后就会有无尽的麻烦。   兰寻将宫煜逼迫到殿堂一角,双手结出困罗法印抛向宫煜,宫煜被法印困住一时动弹不得,兰寻藉此时机旋身又刺向楚沐。   楚沐脸色煞白瘫倒在刑架之下,被兰寻一剑穿胸而过,兰寻收回剑锋,直取楚沐丹田的位置。剑尖割破楚沐的腹部,一枚淡紫色泛着莹白光晕的珠子随着鲜血从楚沐的腹部被挑了出来,楚沐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珠子被剑风带着向兰寻而去,却在中途改变了路径飞往殿堂上方,同时凌厉的剑气往兰寻后背袭来,兰寻侧身避过,正好看见宫煜刺过来的长剑。   :“我只取紫薇丹,无意伤你。”兰寻压着声音道。   :“紫薇丹乃我以自身灵力从楚沐身上所聚,你休想夺走。”宫煜应道。   两道剑光上下翻飞,楚沐与宫煜再次缠斗在一起。   刑架上,刘沉舟已被眼前的情势惊呆,他看着脚边的楚沐被兰寻一剑洞穿左胸,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了两下,喉中发出破风般的喘气声,还未等他回神,一道紫色的亮光就从楚沐的腹部迸/射出来,紫光本是朝着黑衣人而去,却在瞬间改变方向,飞向他头顶的房梁,他抬头看向头顶那道紫光,却见那紫光又从房梁上直直向他脸上砸落,刘沉舟只感到眼前一片紫晕炸开,接着整个人就像被从头顶一剑劈到了脚心,钻心的痛楚和灼热使他浑身战栗,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住手。”兰寻挡住宫煜的长剑向后跃去。他看到紫薇丹从房梁上掉落,竟然直接没入了刑架上那名男子的额头。   宫煜也随着剑势后退了两步。   刑架上,刘沉舟的身体正在渐渐散出淡淡的紫色灵气。   宫煜见状,忽而仰天长笑:“真是天意如此,巫长歌,你却是怪不得我。”他收起长剑向兰寻道:“紫薇丹已破,紫薇之气重新认主,你即便是把他砍死也没有用了。”   兰寻心中长叹一声,也不与宫煜多话,收起长剑御风离去。   青竹林中。   小巧的石桌上放着一只手臂粗细的青竹筒,竹筒旁是两只白瓷酒盏并一盘精致茶点,石桌左右,有两人相对而坐。   左边一人穿一件素白袍,腰间束一条青玉带,如墨长发用一支木簪绾成一个简单发髻,面容清丽俊美,正是兰寻,右边一人没有束发,白色内衫外披一件丝织青袍,眉间一点血红朱砂,惑人的桃花眼半阖着,眼角泛着一点微光。   青云生伸手取了桌上的竹筒,将竹筒中的酒液倾注在白瓷酒盏内。往兰寻的面前推了推:“这是新酒,你尝尝罢。”   兰寻拈起桌上的酒盏,放到鼻间嗅了嗅,笑道:“你如今是越来越会敷衍我了,这青竹酿能入口的时日还早着呢。”说完,一饮而尽。   青云生看着他将酒盏放下,才幽幽道:“正是没到时候,所以才不容易醉,我已许久不曾和你好好说话,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他叹息一声:“琉云,我并不想你这样做。”   兰寻垂眼,敛起笑容抓住青云生的手,低声道:“云生,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琉璃境的情势已不能容我再多考虑,我现在。。。我现在想到马上要做的事,心绪就不大安宁,仔细想想,安九其实亦不算有多大过错,我。。。。”   :“你其实已有些舍不得,琉云,即是不想去做,何不放弃,免得将来受情心煎熬之苦。”青云生回握住他的手:“我会尽力想其他办法,琉璃境未必就只剩那点时日,只要先寻到一些蛟珠,我也可以。。。。”   :“云生,我知你意思,亦知自己此刻有些放他不下,但他对我其实并无喜欢之意,现在他对我的种种承诺,也只因我对他用了狐惑散的缘故。哎,我自己设下的局,自己却先深陷其中。”兰寻摇摇头:“幸而这些事很快就会到头。”   青云生皱眉:“很快就会到头?,琉云,你的意思是。。。。”   兰寻脸色有些复杂:“云生,前日安九对我说,他在百日内会被亲近之人手刃,死于梧桐之下,我与他成亲的日子,就在左近。。。。” 第51章 我们成亲吧 第五十一章   青云生手一顿:“他。。。真的要与你成亲?”   兰寻收回手,垂眼抚额道:“嗯,他说这两日就与我回妖灵境。。。成亲之日,同心契就可结成,这本是我接近他的目的。。。。”他抬眼看着青云生道:“云生,如果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随风和怀雨还请帮忙看顾。”   青云生欲言又止,半晌后才道:“琉云,你可曾想过,安九想与你成亲或许并不是因为狐惑散的缘故,他。。。他若是真的心悦你呢?”   兰寻苦笑着摇了摇头:“云生,你这样说,是想告诉我你的狐惑散是西贝货吗?”   青云生一愣,抿了抿唇角:“狐惑散当然是真的,我是说。。。。”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兰寻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有些发皱的衣角:“安九真正喜欢的是他以前的侍从栾萧,他为了栾萧,连厄难之水都下得,云生,时候不早,我要走了。”   青云生拉住他的衣角:“你且等等。”他起身走到离石桌不远的一丛青竹下,拉起埋在泥地中的一截细麻绳,一个酒坛子被起了出来,他提着坛子放到石桌上,取出锦帕将坛子上的泥抹干净,捧起递给兰寻:“这坛酒你带走吧,坛子上有我下的封印,他看到应不会起疑。”   :“。。。好。”兰寻接过,提着坛子转身往林外行去。   青云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青竹林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半个月前,他在无意中翻阅到族祖青月媚的手记,狐妖青月媚倾慕安九,为接近他,特意进栖凤宫做了侍女,并在安九身上下过狐惑散,希望安九能喜欢她,许久之后青月媚才知道,所有的□□和媚药在安九身上都是不起作用的。   兰寻回到京都时,发现街道两旁都挂满了白色的纸灯笼,京都的四个城门也已关闭,街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兵士。   他在安府的门前停下,还未敲打门环,门已经打开了,安九站在门内,脸上是好看的笑容。   :“回来了。”安九接过他手中的酒坛,拉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侧蹭了蹭:“进来。”   待兰寻进了屋子,安九反手关上了房门,搂住他的腰把他拥进怀里,轻声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青云生那里找你了。”   兰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心底似有浪潮翻涌,他闭上眼抚着安九的后背柔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云生遇到一点麻烦事,还好已经解决了。”   安九扳过他的脸,轻声道:“你不在这两日,我很想你。”说罢,向着兰寻的唇吻了下去,兰寻眼睫轻颤,迎合着他灼热的唇舌,两人斯磨了好一阵才分开。   安九拿手指暧昧地抹去兰寻唇边的水光,又握住他的手在自己唇边亲了亲,才提起酒坛,看着上面青云生的封印道:“这是青云生酿的酒。”   兰寻还未从心悸的余韵中缓过来,点头应道:“是啊,云生极擅酿酒。”   :“嗯,这坛可以做我们成亲时的合卺酒用。”安九笑道:“他倒是知道送礼。”   兰寻觉得自己的心又多跳了两下,他抚了抚心口,笑道:“只要阿九喜欢,怎么样都好。”   :“我一个人喜欢可不行,还要阿寻喜欢我。”安九在兰寻的耳边轻轻呼着热气:“我们回栖凤宫吧。”   :“啊。”兰寻抬头:“现在?”   :“是啊,怎么了,阿寻还有其他的事?”安九疑惑道。   :“不是的,我回来时见街上挂着白色的灯笼,兵士也增加不少,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兰寻顿了顿:“我听说只有君王殁了才会在街边悬挂白幡和白色灯笼。”   安九搂着他的腰往里走:“是楚沐殁了,今日一早宫中就传出消息,国师宫煜因楚沐要割地向漠南求和,一怒之下竟然杀了楚沐,现在不知去向,京都的军队暂时由镇国王爷刘沉舟统领,正四处搜寻宫煜的下落,今早我已经叫白鹭到大盛宫吊唁了,左右与我们无关,我们回栖凤宫要紧。”   宫煜竟然丢下盛朝这个烂摊子自己走了,看来他真的只是为获取楚沐身上的紫薇之气才做了大盛的国师,只是怀雨。。。如果元辰还想得到凤凰令,暂时应该不会动怀雨,还是先同安九一道回栖凤宫,只要拿到凤凰令,怀雨应能平安无事。   兰寻摸着自己隐隐发痛的心口,深吸一口气,慢慢呼了出来。   这次回妖灵境没有坐马车也没有御风,安九带着他直接破空回了百妖城。   兰寻回忆起自己初到百妖城时的情形,那时他的身份是安九的侍从,现在再到这里时,却是作为与安九即将成亲的伴侣——也不知下次再来又会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或者说,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安九在栖凤宫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毫不在意地挽着兰寻穿过走廊,径直到了图迁所在的通晟殿——他想刻意让宫中的妖都看见,兰寻现在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通晟殿中,图迁正缩在圈椅里打瞌睡,绿皮儿在一旁聚精会神地誊写账册,不时地将个金算盘拍得啪啪作响。   安九拉着兰寻出现在门边时,直接把绿皮儿吓了一大跳。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道:“君,君上,您怎么来了。”接着忙不迭地向安九行礼,又手忙脚乱地把图迁从圈椅上摇醒,大声道:“图爷爷,图大总管,君上来了。”   图迁费力地睁开眼睛,咂咂嘴打个哈欠,幽幽醒转,看到安九的身影,不尽不慢地起身向安九行了个礼,缓声道:“君上,图迁年纪大了。。。。”   安九早就知道这老乌龟的秉性,并不与他计较,走到绿皮儿刚刚起身的椅子上坐下,又指着图迁的圈椅向兰寻到:“阿寻,你坐那里。”   兰寻看着图迁一脸迷蒙的神情,向安九道:“图管事年纪大了,还是图管事坐吧,我站着就好。”说完,就要转到安九身后,被安九抬手制止:“你我过几日就要成亲了,图大管事可要有得忙,年纪大了更要多活动筋骨,现在让他多站一下,先清醒清醒。”   图迁忽地睁大他的绿豆眼,额头上褶子显得更加明显,他目光灼灼地定在安九身上,抖着嘴唇道:“成,成亲?君上要成亲?和谁?”   安九看着他那副惊诧的样子,有些好笑:“当然是和阿寻,难道还能和你。”   图迁打了个趔趄,看向一旁眉眼含笑的兰寻:“兰侍从。。。。”   :“行了,图迁,你不是早就想我娶亲,好有人能接下你手中大半的宫务吗,我真的决定成亲,你又做出这个样子。”安九接过绿皮儿奉上的茶水,顺手递给兰寻,柔声道:“阿寻,喝茶。”   兰寻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递回给安九:“阿九你喝吧,温热的正合适。”   绿皮儿弯着腰,深深地为自己没眼力见儿郁猝了,忙又重新捧来一盏茶给兰寻,兰寻微笑着接过,道了一声多谢。   图迁见着安九与兰寻两人的情形,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含糊着声音道:“不知君上和兰公子的成亲日子是定在几时,图迁好做准备。”   他以前是曾向安九抱怨过宫中事多,管事的人又少,希望安九能多娶几个妃子,能把这宫中的事务都分一分,也好让他清闲清闲,可是自从知道他们的帝鸿君是个断袖以后,想让安九尽快成亲的想法就完全没有了。现在安九却自己提了出来,又是和一个男子,还是他以前的侍从,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人看笑话的吧!   :“越快越好。”安九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是稍微看个好点的日子,三界九境该请的客人就去请,要用到什么就快去准备,阿寻,你有什么要请的客人或是想要的东西,也列张清单出来吩咐他去办。”   兰寻看着图迁越来越耷拉的嘴唇,摇头道:“我并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阿九,其实我想同你商议一下,关于我们成亲的事。。。能否从简。”   :“从简?”安九有些疑惑,比起人界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他们这样只是随便择个日子已经很从简了。   :“我是想着,如今其他境的情形。。。恐怕想要邀请他们,他们也未必能抽身前来,烨华宫主受了伤还需要静养,简先生带着那些孩子也很不便。。。成亲本只是你我的事。。。。”他低下头,有些羞涩地道:“只要阿九与我心意相通,其他的事便并不如何重要。”若是人来得太多太齐全,难保有人会猜疑他的身份,带来更多的麻烦。   安九略一思索,深以为然,且不说此时人界正是多事之秋,鬼界的七大家族受戒律限制,也不能轻易离开鬼界,也罢,就按照阿寻的意思,等日后有机会再逐一去拜访他们。安九抬眼,向图迁吩咐道:“那就从简吧,不过必须的东西也不可少,先把日子定下来,妖域的妖王也都知会一声,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图迁感激地向兰寻看了一眼,兰寻一句话,替他省了多少事啊!但妖域的妖王,妖主,头领,妖灵境的大小官员臣属都必须通知到,好不容易有一次正大光明收礼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第52章 十月初六 第五十二章   图迁将婚期拟在半月之后,妖历十月初六,他将日子呈给安九,安九没说什么,成亲的日期也就定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布置整个宫闱,准备喜服,送出喜帖,在妖灵境的大街小巷张贴帝鸿君择日成亲的告示。。。在安九的授意下,长萧殿更名为悦兰殿,从里到外都将修整一新,在成亲之前的日子里,兰寻被图迁安排到了瑞安小殿居住,安九则暂住在永睿殿的偏殿。   图迁脚不沾地忙得团团转,兰寻也整日被侍女和侍从围着,不是量衣服尺寸就是被询问悦兰殿要如何布置,侍女们借着各种理由来与他搭话,侍从们也不时寻着事由来观摩这位栖凤宫的新主子。   安九回妖灵境后就被各种事务缠身,两人好不容易见面又被宫中或明或暗的眼睛窥视着,倒还不如兰寻在安九身边做侍从的时候自在。   转眼就是十月初四,所有东西都准备就绪,安九也慢慢闲了下来,兰寻却越来越烦闷,感觉自己的心口就像被人用细麻绳捆了起来,越收越紧。   入夜,安九半躺在卧榻上,兰寻斜倚在他身侧。   :“阿寻,你好像有心事?”安九把玩着他的一缕长发轻声问道。   :“只是成亲的日子近了有些紧张。”兰寻勉强扯出笑容,手指在安九胸口衣襟上轻轻抚摩。   :“紧张?阿寻在紧张什么?”安九将他手中的发丝凑到鼻尖。   兰寻侧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喃喃道:“当然是紧张我与你成亲的事,这偌大的栖凤宫可不比在安府,我怕自己一时疏忽,做了错事,给你带来麻烦。”   安九伸手拂过他丝缎一般在卧榻间滑落的长发,笑道:“阿寻要是真做错了什么——再大的麻烦,不是还有我么。”他默了默,忽而道:“阿寻是用的什么香,真好闻。”   兰寻一怔,抬起头看着安九噙着笑意的眸子,笑应道:“只是普通的熏香,阿九若是喜欢,不妨试一试。”   :“阿寻喜欢就好,我就不试了,对了,今日我听说了一件事,想听一下阿寻你的见解。”   :“哦,是何事?”兰寻问道。   :“是关于水蛇妖若枫和秦和的,他二妖互相爱慕,在一起已有些时日,秦和几日前到妖灵境采买一批织锦,做织锦生意的鼠精请他到青楼喝酒,秦和酒醉就在青楼渡了夜,不料这事被若枫知道,若枫认为秦和没有遵守二妖当初立下的誓言,而秦和则说,他在青楼只是醉酒后睡了一夜,实际并未违背誓言,二妖都认为错在对方身上,结果不欢而散,阿寻你觉得,此事之过于谁。”   兰寻抿唇,皱眉道:“既是互相爱慕,为何就不能相信对方一次呢。”   安九点头:“我亦这般考量,二妖既是两情相悦,自当互相信任扶持,共同承担。”他低头在兰寻额头亲了一下:“两人之间最重要的是要互信和坦诚,阿寻你说是吧。”   兰寻轻嗯了一声,只觉得安九此时说这件事给他听有些奇怪,他抬眼看向安九,安九眼睛如清澈池水,坦然澄净,兰寻呼吸一窒,沉闷的感觉又再次在身体中蔓延开来。   转眼便是十月初六。   清晨,兰寻就被宫中的侍从们伺候着沐浴身体,换上雪蚕丝的里衣,然后坐在铜镜前,由苏影替他将头发仔细束好,在发髻上扣好凤首紫金云纹冠,用一支紫金凤纹簪子小心绾住,再换上云丝中衣和华丽的喜服,系上金玉腰带,换好登云靴。   :“兰公子今日真如芝兰玉树一般。”苏影替他最后理了理喜服的领子:“我先出去看一下,请兰公子稍后,离典礼还有些许时辰。”   兰寻勉强扯出笑容:“有劳苏姐姐。”   苏影再次将兰寻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再无疏漏,才满意地点头,出了殿门。   兰寻走到铜镜前伸手抚着脸颊,一阵烦闷的情绪从心底翻涌上来,他捏紧拳头,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只觉得十分厌恶,为何一定要是他,为何不能是别人,安九的笑容在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兰寻使劲咬了一下唇,把各种情绪暂时压下。   他摘下苏影给他佩戴的香囊,走到床榻边,将香囊中的香料全数倾倒出来,在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一只锦囊,从里面取出青云生给他的蛟珠和玉牌,塞入香囊之内,再用香料填满,仔细系回腰间,又从床下木枕上拔出神斩发簪放进登云靴中,收拾好后,才坐回门边的椅子里,等待苏影回来。   妖灵境的帝鸿君成亲,排场自是不同于普通妖族,虽然兰寻说一切从简,但典礼仪式却都需要走一遭。   兰寻被苏影和一众侍从簇拥着,从瑞安小殿出来,乘轿辇到了承山殿的正殿。   :“兰公子,我们不能随你进去了,殿内自有礼官主持,我们在这殿门外等你和君上。”苏影小声道。   :“好,多谢。”兰寻向她微微颔首,抬脚进了殿门。   大殿内,左右两侧整齐地站着妖灵境的大小官员臣属和妖域的妖王妖主,中间是大红的喜毯,一直从殿门延伸到王座所在的台阶之下,两名礼官跟在兰寻身后,向喜毯的另一头走去,王座前,安九长身玉立,身着与兰寻一模一样的喜服,满含笑意地看着兰寻一步步走向自己。   在王座周围无数夜明珠的光照下,台阶上站着的安九如同耀目的神明,让人心生敬畏。   兰寻终于走到台阶之下,他抬眼看着王座前的安九,忽然觉得他们之前似有一道鸿沟,永远都无法跨越。   安九走下台阶,伸手挽住兰寻,轻声道:“阿寻发什么愣呢,上来。”   兰寻压住心中升起的一丝悲凉,随安九走上了台阶。   礼官开始祝祷,手执金册念诵起来。   兰寻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进去。   安九见他神色迷茫,捏紧他的手低声道:“阿寻?”   兰寻回神,他这是怎么了,眼看就要进行到最紧要的一步,不,他不能前功尽弃:“我没事,只是有些不习惯。”   安九审视他片刻,确定并没有什么不妥,安慰道:“我也不知图老头弄了这许多步骤,阿寻且忍耐一下,等把他们都打发走,我们回悦兰殿去,再下个结界免得被他们搅扰。”   兰寻心中涌起一丝苦涩,面上的笑容却让人如沐春风:“阿九是妖灵境之主,他们前来庆贺也是应该的。”   礼官终于把金册念完,两人行完对拜礼,接受了大殿中众妖的献礼和贺词,赐下礼宴,已经快要日薄西山了。   安九早已不耐,等到礼乐响起,喜宴开场,就直接拥着兰寻回到修葺一新的悦兰殿,又顺手下了个结界,直接把包括图迁在内的一大队侍女侍从阻隔在结界之外,图迁知道他们的帝鸿君不想被打扰,随即遣散了众妖,回喜宴招呼客人去了。   安九拥着兰寻进了寝殿,殿中的金色雕花案几上正燃着高大的红烛,烛光下摆着喜糖喜饼酒壶酒盏。地上铺着厚毯,几层红色纱帐后的床榻之上是锦罗云被。   安九把一块红布从案几上揭起,露出下面的一个青色酒坛来。   :“这是那日我从青竹林带回来的那坛。”兰寻看着安九手中的酒坛,没有料到它竟然被收到了这里。   安九破开酒坛封印,启下坛盖,一阵醇厚的酒香混着一点梦兰花的香味飘了出来。   兰寻闻着飘出的酒香,向安九道:“这好像不是青竹酿。”   安九把酒坛送到鼻尖嗅了嗅,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的确不是。”   兰寻看着安九的神情,疑惑道:“阿九识得这酒?”   将坛子里的酒小心倾倒在酒盏中,安九笑道:“当然,这是我们今日的合卺酒。”他才不会告诉兰寻,青云生让他带回来的是陈年的春情——一种让人春/心荡漾的极品好酒。朝暮馆里也有这种酒,不过比起这一坛,品质不知差了凡几,青云生真是很会送礼!   安九搂住兰寻,把酒盏送到他唇边,兰寻眼眸微闭,将盏中的酒液喝下去一半,安九仰头,喝下剩余的半盏。随即旋身把兰寻带到床榻之上,舌尖扫过兰寻的唇瓣,轻声道:“阿寻,我们可不能辜负了青大当家的一番好意。”   兰寻眨眼,随即了然,伸手解开腰带,又摸上喜服上的盘扣,低声道:“阿九,且等我。。。。”无论以后会如何,且让他做完这场与安九灵肉相契的美梦。。。   安九握住他胸口上正欲松开衣襟的手,柔声道:“不急,阿寻,你可愿与我结下同心契?”   兰寻微怔,看着安九诚挚期盼的眼神:“是,我愿意。”这正是他最初的目的,但现在,这句回应亦有了不同的含义。   :“与我结下契约,便永世只能与我一人相伴,除非灰飞烟灭,同心契无法可解,若移情他人,神魂将受凤凰火灼烧煎熬之刑,阿寻,你可愿意。”   兰寻闭上眼,轻声道:“我以天道起誓,此生只爱阿九一人,愿意永世陪他左右,无论是生是死,永不分离。”   :“我的阿寻。。。。”安九低头,吻上了他的耳侧:“那,我们就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哎,写得好纠结,改了又改 第53章 结下同心契 第五十三章   :“那,我们就开始吧。”   安九话音刚落,兰寻便眼前一黑,这黑暗只维系了一息,还未等他发出声音,安九的笑脸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安九背后,是茂盛的枝叶,以及透过枝叶的点点晕黄亮光。   清风在茂密的枝叶间穿梭,发出沙沙地重叠声响。   是梧桐——巨大的梧桐,梧桐的每一片叶子都如翠玉般剔透,泛着一层淡淡的月白光晕。   :“这里。。。。”兰寻感受着梧桐上流转的轻灵之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的出生之地。”安九起身盘膝,伸手将兰寻扶起在他耳边轻声道:“也是你我真正成亲的地方。”   他们身在一处圆台之上,圆台非金非木,却有着树木的触感和丝絮般的金色光泽,圆台周围笼罩着月白色的灵雾,雾气不断向上升腾,与梧桐枝叶纠缠在一起。   :“我们在梧桐树之内?”兰寻轻声问道。   安九点头:“我把这里叫做桐心台。”他伸出手,凤凰令从掌心中升了起来,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但凤凰令上那枚一半浅蓝一半金黄的珠子却不见了,只留下一个镂空的圆孔。   :“难道说。。。。”兰寻伸出手指,穿过凤凰令上的圆孔。   :“对啊,我们此刻正是在凤凰令的须弥灵珠内。”安九握住他的手指拿到唇边,忽然张口咬了下去,兰寻猝不及防,轻呼一声。   鲜血从指尖冒了出来,滴落在凤凰令上,化作一圈青色的涟漪纹,安九轻咦了一声,继而笑道:“阿寻真是特别。”说完,伸出舌尖在带血的指尖舔过。   兰寻收回手,指尖弯向掌心擦了擦,消磨掉那片刻的酥麻,看着浅青色涟漪道:“这是。。。?”   :“是我给心爱之人的礼物,以后整个妖灵境和妖域都供你驱策。”安九笑道:“只要你凝神召唤,凤凰令就会出现在你手中。”   兰寻惊诧:“这,阿九。。。。”这份礼物的贵重让他无法安然承受。   :“你能发下心誓,我当然也能奉上自己所有。”安九捧住他的脸,轻柔地吻上他的剑骸鞍⒀埃倚脑糜谀悖敢晕宜杏肽愎捕纱松!   兰寻闭上眼,感受着安九灼热的软舌探入自己的口中,心中叹息一声,阿九,我亦无奈,你,莫要怪我。。。   安九解开兰寻的衣襟,两人一起躺倒在圆台之上,春/情的后劲随着渐热的肌肤散发出来,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只剩下对心爱之人的渴求。   安九的舌尖划过兰寻的咽喉,在温热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泛着水光的痕迹,指腹沿着起伏的胸膛滑到腰际,扶住兰寻柔韧的腰肢。   兰寻的身体在春/情的催发下泛着淡淡的绯色,他的额头已冒出浅浅一层薄汗,看向安九的眼神炽烈又迷茫,手指划过肌肤的麻/痒就像一根羽毛拂过细腻的丝绸,让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兰寻伸手解开安九的衣带,手指抚上安九的胸膛,抽丝剥茧般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了一个灼热/挺立的地方。   安九的腰瞬间一僵,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吟:“阿寻。”   轻柔地在上面拂动了几下,兰寻双腿相绕,勾住安九的腰,轻声道:“进来。”   :“等等。”安九的呼吸有些乱:“先结下同心契,我怕,伤了你。”   兰寻一怔,眼中回复一丝清明,咬着唇角轻/喘道:“好,快点。”   安九跪伏在兰寻上方,手指结印放上自己的额头,片刻后从他的额间浮出一道金色的凤凰法印,法印停留在他的指尖,像波纹一样轻轻抖动,安九伸手,将法印按压在兰寻眉间,兰寻只觉得一阵灼热带着蓬/勃的力量从眉间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带着无以伦比的舒畅快意,这快意如雪原之上的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撩/拨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轻吟出声,双腿使力在安九的腰间收紧,发出的声音也染上了情/欲的味道:“阿九,进来。”   安九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同心契需在双方都情/潮涌动的时候结下,看似简单却极损灵力,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次吻上兰寻的唇,抬起他的腰,小心顶了进去。   兰寻睁大眼睛,安九进入他的一刻,同心契就像一个断开的圆环被重新连接了起来,里面的力量得以顺畅地流转,这力量就如同心悦之人的手,拂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带着满足的颤栗。   灵魂与肉/体的契合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兰寻能够感受到安九体内强大的凤凰之力从凤凰宝珠中扩散开来,在两人之间流转。。。   :“唔。。。。”兰寻颤抖在,在安九身下辗/转低吟,这一刻,他不是兰寻,不是琉璃境的琉云君,安九也不是帝鸿君,不是妖域的主人,他们只是爱慕着对方,渴望占/有对方的伴侣和情人。   。。。   兰寻睁开眼,慢慢起身穿好衣袍,他的腰还有些酸胀,也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时辰,他们已经不在桐心台上,而是回到了悦兰殿中的卧榻,他垂眼看着身侧兀自熟睡的安九,心中泛起一阵窒息般的疼痛,安九与他结下了同心契,他现在亦是凤凰宝珠的主人,只要把它从安九的右胸取出来,最终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只是。。。   兰寻伸出手,手心中出现了那块泛着金色光晕的凤凰令,凤凰令上,镶嵌着那枚须弥灵珠,他将凤凰令收起,再次看向身边的安九,安九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满足笑容,兰寻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对不起。”他在心底说道,为了琉璃境的百姓,为了姬家的责任,他终究是要辜负这人的一片深情。   他取出登云靴中的发簪,向安九的胸口刺了下去。红色的血带着金色的光晕,从安九赤/裸的胸口喷涌而出。兰寻伸手从裂开的胸膛中取出了血琳琳的凤凰宝珠。   安九瞬间醒转,透彻心扉的疼痛让他扭曲了面容,他捂住胸前的裂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兰寻,颤声道:“阿寻,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兰寻站在床榻旁,想要伸出手去,却终是什么也没有做,他的心口很痛,这一簪下去,既伤了安九,也伤了他自己。   :“我本名姬琉云。”兰寻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木然到冰冷:“来自琉璃境,我是姬琉月的弟弟。”   安九祭出凤凰火,却发现无论怎么烧灼,胸前的裂口都无法愈合,他挣扎着坐起身,咬牙道:“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兰寻退后两步,扶住卧榻后方的雕花栏板,闭上眼睛:“你不要再用凤凰火了,没用的,刺伤你的是神斩,我接近你,只为得到你的凤凰宝珠。。。。”   :“住口。”安九大喝一声,随即猛烈咳嗽起来,一丝鲜血从他唇角流下:“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办到,可你竟然,竟然。。。。”   :“竟然欺骗你炙热的感情么?”元辰的声音在寝殿内响起,接着,一个青衣白袖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卧榻边上,元辰看着胸口不断渗出鲜血的安九,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容:“真是没想到,帝鸿君还是这样一个用情至深的人呢。”   :“元辰,你给我滚。”安九怒视着元辰,大喝道。   元辰轻哼一声,投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滚?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么?哈哈,一个失去凤凰宝珠的凤神,还被神斩伤了,现在就是一条狗也比你厉害啊。”他转头向兰寻道:“琉云君真是好手段,元某佩服地五体投地,凤神之体又怎么样,还不是敌不过琉云君花容月貌的一张脸。”   :“元辰魔主,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兰寻冷声道:“我侄儿怀雨在何处?”   :“好说好说,我可一向是言而有信的人,琉云君是君子,我也不能做小人。”元辰伸手从空中一拉,一个手脚上缚着麻绳的青年男子凭空出现在他身旁。   兰寻看着青年男子那张熟悉的脸,颤着声音道:“怀雨。”   :“小叔叔。”姬怀雨一见兰寻,眼泪差点掉下来。   :“行了,人也见到了,凤凰令呢?”元辰挡在姬怀雨和兰寻之间,向他伸出手。   兰寻侧身背对着元辰,一手扶住雕花栏板,犹豫片刻后道:“好,我给你。”   说完,伸出手去,手中握着血红的凤凰令,令牌上沾染的鲜血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掉落,上面的珠子也被血染红,只露出一点淡蓝色的光泽。   :“不准给他。”安九挣扎着想要起身,被元辰一掌推回到床榻上,兰寻向前两步想扶住他,被他用力挣开:“你走开。”   元辰感受着凤凰令上凤神独有的气息,轻声笑道:“果然是凤凰令,我就知道琉云君不会让我失望的。”他伸手在姬怀雨身上推了一把,送到兰寻身前:“姬小公子,去找你的小叔叔吧,我就不招呼你了。”   元辰轻蔑地看了安九一眼:“你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要好好利用啊,我可先走了。”说完,消失在寝殿之中。   兰寻解开姬怀雨身上的绳子,直到确认元辰真的走了,才从香囊中取出青云生给他的玉牌,同凤凰宝珠一起送到姬怀雨手里,吩咐道:“怀雨,听着,捏碎这个玉牌,马上离开这里去青竹林找青大当家,亲手把凤凰宝珠交给他。”   :“小叔叔。”姬怀雨握住宝珠和玉牌:“你同我一起吧。”   兰寻替他理了理额前的乱发:“听话,立即去青竹林,元辰马上就会回来,保护好自己,不要让他再捉住你。”   姬怀雨哽咽着点点头:“那你快些回琉璃境,随风很想你。”   兰寻点头:“快去。”   姬怀雨抿了抿唇,捏碎了玉牌,消失在寝殿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这一章写得肝儿颤,应该过得了吧,其实想把每一个动作表情都表达一下,好想激动地写个□□,哈哈哈,等十方境的全部完结了,写一篇专门讲情感与肉/体的,就是不知道能贴到哪里。 第54章 终章 第五十四章   :“你还不走?”安九看着从指缝中不断滴落到床榻上的血,冷声道。   :“阿九,对不起。。。。”兰寻扯下一截织锦:“我先替你包扎一下,我们要马上离开。”   安九冷哼一声,接过他书中的织锦:“是我识人不清才会被你所骗,成王败寇而已,你亦没什么好道歉的。”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把织锦叠好,按压在胸口的裂痕之上,安九挣扎着从床榻上站起:“你走吧,结界已破,这里马上会烧成灰烬。”   安九伸手结印想要破开虚空,却发现法力不济,他没有凤凰宝珠,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兰寻张开双臂把他紧紧圈在自己身前,施展灵力将他打横抱起:“我带你走。”   安九抬眼,冷然地望着兰寻:“多谢琉云君。”   兰寻一怔,好似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心口阵阵刺痛,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收紧双臂,把安九搂得更紧些——自己做下的事,亦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安九伸指将一点凤凰火弹落在云被上,火焰一下便窜了起来。   兰寻带着安九从寝殿后门到了紫竹林,运转灵力腾空而起,撑开结界将安九护住,以极快的身法御风穿过妖灵境与妖域之间的屏障,越过妖域向人界而去。   安九伏在他胸口冷笑道:“琉云君真是好身法。”   兰寻咬唇没有说话,安九这是在嘲讽他以前假装不会御风。   安九感到眼皮渐渐沉重,筋脉中的灼热感越来越甚——恐怕已经压不了多少时候了,他勉力睁眼以免自己沉睡过去,借着发问让自己保持清醒:“姬琉月他闭关许久,身体想是恢复了?”   :“他没有闭关。”兰寻垂眼看着怀中的安九,轻声道:“他过世很久了。”   安九对上兰寻的双眼,沉默片刻后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你离开琉璃境的时候。”兰寻再次加快速度,他们已经出了妖域。   他离开琉璃境的时候?那就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自琉璃境启动闭境的阵法,他就没再去过:“怎么回事?”   :“他为保住琉璃境的琉璃之精,以身殉境。”兰寻说着,低头看着怀中的安九,见安九一脸迷茫之色,遂住了口,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发生的事,永远也不可能再挽回。   安九没有再说话,姬琉月是琉璃境之主,琉璃之精是镇境之宝,他也没有兴致去打探别人家的事——别人的家事!   安九闭上眼,努力压制体内的涅槃之力,元辰拿走了凤凰令,他没有办法涅槃重生,只有在凤凰火中灰飞烟灭。   :“再忍耐一下,很快就要到了。”兰寻感到怀中的人身体越来越烫,他咬牙,将御风之术发挥到极致。   两人从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越过,安九看了一眼水面:“把我扔下去。”这里应该已经远离人境,凤凰火烧起来只会吞噬掉海水和一些小鱼小虾,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兰寻没有说话,他的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滴落在安九的手上。安九见状也闭了口,他已猜到兰寻要带他去的地方,也罢,那里荒芜一人,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日轮半落时,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岛,岛上开满了浅绯色的樱花,正是樱落岛。   兰寻抱着安九降落在白玉台上。把安九小心放了上去。   安九刚接触到台面,体内的涅槃之力便再也压制不住,凤凰火在他身上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且慢。”兰寻惊呼一声,即刻从身上的香囊中取出一枚珠子,扑倒在安九身上。   安九被兰寻一撞,正欲将他推开,却感到一阵生命的轻灵之力正从周围向他席卷而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桐心台上,凤凰火在桐心台上盘旋着,将梧桐叶席卷而下,翠绿的梧桐叶在火焰中慢慢变作火红,然后化作生命之力包裹住他的身体。   兰寻松开手跌坐在地上,他与安九结下了同心契,凤凰火并不会伤害到他,只是周围的热气越聚越多,令他有些难受。   更多的梧桐叶飘落下来,在凤凰火的灼烧下化为生命之力缠绕在安九周围,像一只茧一般把他裹在里面。他黑色的长发随着凤凰火舞动,渐渐化成了火焰的颜色,安九静坐在桐心台中间,肌肤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红色的裂纹。   :“帝鸿君,你之所以会心悦于我,是因为我每天在你的茶水中加入了狐惑散,那是云生给我的媚药,我身上的香味就是为了让你喜欢上我。”兰寻缓缓向安九道:“因此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中了媚药而已,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世间最难还的就是情债,幸而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兰寻捂住胸口,觉得再说下去,自己的心脏就要裂开来,是,安九对他的喜欢是他骗来的,但他对安九,却已经弄假成真。   鲜血从安九裂开的肌肤上涌出,还未滴落就化作凤凰火舔舐着梧桐叶。安九的声音从火焰的中心传来:“如果狐惑散有效,你还有机会与我结下同心契么,我曾问过你用的是什么香,你以为,在你之前就没人想过用狐惑散让我喜欢他们?我纵容你,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兰寻睁大眼睛,看着渐渐隐没在火焰中的安九,梧桐叶还在不停地向下掉落,融进剧烈的凤凰火中。   不错,安九是凤神之体,狐惑散只是高品的媚药,他早该预料到的!兰寻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巨大火茧,忽而大笑出声,一股鲜血随着笑声喷涌出来,洒落在地上,他背过身去,手心光芒闪烁,片刻后,消失在了桐心台上。   古书有云,凤神在梧桐枝上涅槃,前尘兼作云烟散,往事化作拂面风,凤凰火中神体化作灰烬,神元凝为凤卵,于五百年后破壳重生为雏凤,以梧桐叶为食,饮晨之朝露,前尘往事,再不记得。   (正文完)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喜欢BE结尾的小伙伴们看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是《沉香卷》的外篇和几则番外,喜欢HE的小伙伴可以看安九和兰寻的后续故事,会慢慢更新的,要看的小伙伴就收藏一下哦,谢谢!   花有涯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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